這話說的,真是一點情麵都沒有留。


    不過,檮杌也沒有生氣,一笑而過。衝著梁興揚微微頷首,沉聲道:“我明日與饕餮一同入村。”


    梁興揚道了聲“好”,檮杌沒有再多言,朝著在場眾人行了一禮後,便轉身離開。


    明文柏盯著他的背影看了好一會兒,直至對方徹底消失不見後,方才收迴視線,轉身看向梁興揚,問道:“小羊哥真要接納他們啊?”


    “自然。”


    與其放任他在外頭惹是生非,倒不如放在眼皮子底下時刻盯著。


    見梁興揚點頭,明文柏的臉一下子就耷拉下來了。


    饕餮要是迴來的話,那他不就又得吞毒藥,當奸細了?


    之前那毒藥,他可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解開呢。


    似乎是知曉明文柏心中困擾,梁興揚微笑道:“小文不必擔心,這次有檮杌看管著,饕餮必將不會再胡作非為。”


    “唉,但願如此吧。”明文柏長歎了一口氣,有氣無力地說。心裏則盤算著趁著這段時間,他還是趕緊找連山與老祖宗多拿點解毒藥丸吧。


    對比明文柏的憂心忡忡,窮奇與混沌則是一臉不爽,“真是晦氣,又要跟那兩個家夥朝夕相對了。”


    聽到這話,梁興揚哈哈一笑,對二兇說道:“常言道: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們針鋒相對多年,也該到了和解的時候啦。”


    “大家都是珍稀物種,就不要相互為難了。”


    窮奇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混沌粗聲粗氣道:“我才懶得與他們計較。每次都是饕餮那家夥沒事兒找事。”


    他實在氣不過,這才與對方動起手的。


    梁興揚笑眯眯地看著他,保證道:“這次迴來,他必會洗心革麵,不會再任性妄為了。”


    聞言,混沌壓根兒不信,但還是給梁興揚一點麵子,淡聲道:“希望如此吧。”


    說話間,白羆叼著一封信走了進來。


    行至梁興揚麵前,往他腿上一放,這才張口道:“這封信你拿著,哪一天你找到五色石,能迴到之前的世界,便替我把這封信拿給蚩尤吧。”


    “啊?”梁興揚愣了愣,震驚道:“你不準備迴去啊?”


    白羆斜著眼,一臉看傻子的表情,“老子為什麽要迴去?這裏有吃有喝,還有人伺候,老子每天過得不知道多安逸,多快樂,迴去幹啥?風餐露宿嗎?”


    梁興揚:“……”


    沉默了一瞬,說道:“難道你不想再見蚩尤一麵嗎?”


    “再說了,你不是很愛他嗎?此生隻認他一個主人嗎?”


    白羆道:“我是很愛他,也很想見他沒錯啦。不過,我一想到迴去後,就要跟著他四處奔波,還是算了吧。”而且,他都聽小羊說過,他的尤最後戰敗了,跟著他的話,肯定什麽好日子也過不上了,傻子才會迴去呢。


    梁興揚:“……”


    你的愛可真現實。


    抿了抿唇,頷首道:“好吧,要是有機會迴去的話,我肯定幫你轉交。”


    “謝了。”白羆道了聲,扭頭就往外走。行至門口,像是想到什麽,又迴頭道:“對了,你要是想看的話,我也不介意。反正以後記得幫我把話帶到就行。”


    不是它不注重隱私,而是它根本不知道這兩腳獸猴年馬月才能找到五色石。若是時間久了,這封信丟了,知道內容的他還可以幫它再寫一封呢,省得它還要重新找人,重新複述一遍。


    萬分誠實地把自己的想法盡數說出來後,白羆晃晃腦袋,迴後山吃竹子去了。


    徒留梁興揚拿著那封薄薄的信哭笑不得,在窮奇幾人好奇催促下,梁興揚展開手裏的信,一行行龍飛鳳舞的字瞬間映入眼簾——


    親愛的蚩尤:


    見字如晤,展信舒顏。


    當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身在玄真觀,過著富足的生活了。


    你呢?過得還好嗎?我離開後,你一切順利嗎?安好嗎?有沒有想我?可曾懷念過我們並肩作戰的日子?


    我聽玄真觀的觀主小羊說,我現在是國家特級保護動物了。你再騎我你得踩縫紉機。時間過得真快,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眨眼間我離開那片戰場已經好幾千年了。


    我現在吃得好,睡得也好,也不用擔心有人騎我。我說這句話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想提醒你一下。


    哦,對了,我現在還認識了一群朋友,有機會介紹你們認識。


    尤,我想你了,春天的風,滿山的野花,像極了你我初遇時的場景,讓人心動,讓我像吃了春筍一樣開心,而唯一不同的是,我再也見不到你了。


    樹欲靜而風不止,熊皮癢而尤不在。我多希望你能迴來看看我哪怕一眼,隻要你來,無論多遠,我等你!


    愛你的小白留。


    沉默地將信看完,梁興揚更加沉默了。


    對上窮奇好奇的目光,梁興揚將手裏的信遞了過去。


    見狀,其餘幾人都圍到窮奇身邊,一目十行將內容看了一遍,神情變化不停。


    過了好一會兒,薑連山率先忍不住笑出聲來,“哈哈哈……”


    像是會傳染一般,其餘的人相繼笑出聲。


    一瞬間,整個大殿都充滿了快活的氣息。


    梁興揚扶著額頭,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地道:“沒想到小白還有點幽默在身上。”


    “哈哈,誰說不是呢。”明文柏一邊擦著眼淚,一邊說:“我還以為他要讓蚩尤也過來一起過日子呢。沒想到是想告訴他,現在不能騎它了,它已經翻身做主人了。哈哈哈……”


    窮奇臉上也露出淡淡的笑意,將信件遞給梁興揚,道:“小白有此想法也正常,沒有任何一隻妖獸願意長久屈尊於人下。”


    話落,梁興揚臉上的笑容微微收斂,接過信件道:“為何一定要分出高低,難道就不能和平共處嗎?”


    “你何時變得這麽天真了?”窮奇瞥了他一眼,淡聲道:“你們人族之間都要爭個高低,更何況兩個種族之間。”


    “就算你不爭,難道其他人也不爭嗎?”


    聞言,梁興揚徹底沉默了。


    大殿上的歡快氣氛一下子消失無蹤,變得有些僵硬。


    混沌看看這個,再瞧瞧那個,出來打圓場道:“嗐,說那些做什麽,咱們現在不也過得挺開心的嗎?就不要提那些讓人不開心的事情了。”


    明文柏附和道:“是啊,是啊。咱們能和平相處就行了,管外麵的事情做什麽?”


    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就將鬧僵的氣氛打散。


    窮奇神情微緩,看了眼梁興揚,抿唇道:“沒有別的意思,隻是想說沒幾個人會同你一樣的想法。”


    梁興揚在心裏補充了一句,雖然少,但不代表沒有。不過,他沒有反駁出口,隻輕輕“嗯”了一聲,道:“這件事以後再說吧。”


    邊說邊收起信,然後起身,對眾人道了一句“累了,我先迴房休息”後,便抬步往殿外走。


    期間,又囑咐明文柏用膳的時候不必叫他,便徑自飄然而去。


    ……


    一大早,簷下的鈴鐺便響了起來。


    明文柏出門一瞧,就看到檮杌帶著形容消瘦,昏迷不醒的饕餮進入荒山。他頓了下,側身讓二人入內後,便道:“你們在大殿休息片刻,我去叫小羊哥。”


    檮杌點頭道:“好。”


    早在鈴鐺響起時,梁興揚便醒了,料想是檮杌饕餮二人來了,整理了下衣冠,直接往大殿的方向走。


    走到半途,遇到了迎麵而來的明文柏,在對方還未開口之時,搶先一步道:“我已經知道了,這件事就交給我處理,你先去忙你的吧。”


    明文柏應了聲好,與梁興揚擦肩而過。


    一進入大殿,梁興揚就看到檮杌端坐在椅子上,饕餮麵色蒼白,雙目緊閉,坐在他的身邊。


    見到梁興揚,檮杌起身行了一禮,打過招唿後,視線不經意掠過梁興揚的雙手,停頓了幾秒鍾,眼含關心道:“你手受傷了?”


    梁興揚順著他的目光低頭一看,見左手食指指尖上有一個明顯的劃痕,微微一頓,笑著道:“昨日與原德天交手,不小心被他所傷。”


    他神情非常坦然,語氣也很自然,檮杌便沒有想太多,點了下頭,便將此事丟到一旁。


    梁興揚看了眼饕餮,主動關心道:“他還好吧?要不要讓連山過來看看?”


    檮杌搖了搖頭,謝絕了。“不必,我方才替他診斷過了,他隻不過是因為身上力量流失過多。這才陷入昏迷中。不過,這症狀在進入荒山後正在逐步減輕,想來他好好休息一段時間便能恢複如初了。”


    梁興揚聞言,立刻道:“我已經幫你們安排好房間了,隨我來吧。”


    檮杌客氣地道了一句“勞煩”後,便背起饕餮,隨梁興揚去後院。


    因為提前知道檮杌與饕餮要搬入玄真觀,眾人起床後看到檮杌在院中閑逛,倒也沒表露出什麽不滿,客客氣氣打了一聲招唿後,便該幹嘛幹嘛去。


    倒是孟極與牡丹花,對檮杌充滿了好奇,悄悄躲在一旁看了好久。尤其是孟極,冰藍色的眼裏寫滿了對檮杌的崇拜。


    躺在院子裏曬太陽的梁興揚注意到這兩小家夥的舉動,便招手讓他們過來,對檮杌介紹道;“這是孟極,這是牡丹花,玄真觀的客人,目前與白羆一起住在後麵的畢玉山。”


    檮杌聞言,對一獸一花打招唿道:“你們好,我是檮杌。”


    “我知道你。”說話間,孟極化為人形,仰起頭,看著一襲玄衣,麵容俊秀,氣質威嚴的檮杌,小臉激動得通紅,“您是四兇之一的檮杌大人!”也是他最崇拜的人!


    “您還記得我嗎?很久以前您救過我!”


    檮杌一怔,抱歉道:“我忘記了。”


    “啊?”聽到檮杌的話,孟極的情緒一下子變得低落了,“你忘了啊……”


    見他一臉失望,檮杌頓了頓,蹲下身,撫著他的腦袋道:“不過,我現在認識你了,想與你成為朋友,以後會一直記得你,你願意給我這個機會嗎?”


    “當然願意!”孟極雙眼重新亮起來,忙不迭點頭道:“我願意的,我叫孟極,做夢都想成為您的朋友!”


    “好。”檮杌看著他,道:“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朋友了。”


    “嗯!”孟極鄭重地點了點頭。


    梁興揚收迴視線,笑了笑,正想說兩句,忽然聽到了鈴鐺響起的聲音,不由一頓。


    原本麵容帶笑的檮杌也跟著頓了頓,下意識抬眼看向大殿的方向。


    “小文就在前院,你們且留在此處,我過去看看。”


    丟下這麽一句話後,梁興揚起身走了出去。


    來到大殿,待看清楚來人時,梁興揚不由愣了下,疑惑地看向一旁的明文柏。


    白氏怎麽來了?


    明文柏聳了聳肩,雙手一攤,表示自己也不知道。


    梁興揚頓了頓,吩咐明文柏上茶,自己則跨入大殿走到主位上坐下,看著麵前略顯憔悴的婦人,溫聲詢問道:“不知白嬸今日來此有何要事?難道是大牛二牛兄的傷勢有變?”


    白氏搖搖頭,“有了連山的藥,大牛二牛的傷勢恢複得很好。我今天來這裏,是有一件事想請守村人幫忙……”


    她垂下眼,從袖子裏掏出一把桃花簪子,輕輕摩挲了兩下,抬起眼看向梁興揚,低聲道:“我想讓您幫忙找個……人。”


    隨著她的動作,梁興揚一眼就看到她手裏的簪子,其通體微紅,卻有一道雷擊的印痕,便知這簪子是用雷擊木雕刻,又見造型簡單,雕工也稱不上太好,一看就是新手所製,不期然想到檮杌在天光城購買雷擊木一事,心裏有了幾分了然。


    眼角餘光瞄到殿門外露出一小塊玄色布料,眉梢一挑,看向白氏,佯裝不知情的樣子,追問道:“不知白嬸想要找的那個……人叫什麽名字,長什麽樣子?”


    白氏一愣,攥緊了手裏的簪子,嗓音有些沙啞,“我……我不知道他的名字……”


    至於模樣……


    白氏抿緊了唇,當時猛然得知小喜的死訊,悲痛欲絕的她根本無心關注其他的事情,是以沒留意他的長相。


    “我不知道他長什麽樣子,隻記得他有一雙金色的豎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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