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呸!”窮奇怒極反笑,收緊手指,“什麽受害者?你明明就是幫兇!”


    “我真是受害者。”梁興揚掙紮著擼起袖子,將龍形圖騰暴露在窮奇的視線裏,艱難道:“不信你看。”


    窮奇視線微移,沒什麽特別的反應,隻是看著梁興揚的眼神,格外的幽邃。


    他明明早就知道荒山村的規則,偏偏藏著掖著,半點口風都不露,儼然一開始就打著拖她下水的算盤。


    思及此,窮奇怒火攻心,掐著他脖子,將他高高提起,咬牙切齒地說,“你就是故意害我!到現在你還要狡辯!”


    因為窒息,梁興揚憋紅了臉,不斷掙紮起來,吃力地說道:“你、我……從未想過要……害你……隻是……”


    他麵色發紫,額上的青筋暴起,宛如擱淺的魚張開嘴,上下唇本能地開始不斷翕合。


    “小羊(小羊哥)!”


    書癲和薑連山見此情景,頓覺得不了,先後從屋裏跑出來。


    一人抱著窮奇的手,企圖阻止她;一人去拉梁興揚,妄想把他拉下來。


    見梁興揚雙眉緊蹙,開始翻白眼了,胸膛幾乎沒了起伏,連掙紮都沒力氣,薑連山急得差點哭出來,拉扯著窮奇的手,帶著哭腔勸說道:“小奇姐,你快停手吧,小羊哥快被你掐死了!”


    書癲也在旁勸說道:“小奇,你冷靜一點。要是你殺了小羊,村裏的人肯定要生氣的。”


    聽到這話,窮奇黑沉沉的眼眸微動,仔仔細細打量著梁興揚,好似兩人第一次見麵似的,片刻之後,似乎終於意識到什麽,鬆開了手。


    梁興揚猶如一塊抹布一樣被隨手丟開,書癲連忙上前扶起他,抻著袖子去擦他鼻下、唇間流出的鮮血,讓他半靠在自己身上,關切道:“可還好?能站起來嗎?”


    窮奇在盛怒之下,並沒有手下留情。梁興揚頭靠在書癲的肩膀上喘了口氣,喉嚨出火辣辣地疼。他忍不住伸手捂住自己差點停止的小心髒,剛想張口說話,卻見窮奇麵色慘白,七竅裏緩緩流出一股細細的血跡。


    察覺到麵上的癢意,窮奇伸出手隨意抹去。


    一瞬間,血跡糊滿整張臉。


    比梁興揚這個受害者更像是受害者!


    “你、你……”梁興揚“吭哧吭哧”喘著粗氣,喉嚨疼得活像是被灌了硫酸。因為這疼痛,他唇瓣發麻,口不能言,說不出一句話來。


    麵前的窮奇見此,忽然踉蹌了幾步,單膝跪在地上,噴出一口鮮血!


    我去!


    哎呀!


    我的老天爺啊!


    書癲忍不住在心裏尖叫:“你這是準備碰瓷兒,還是想要比慘?!”


    梁興揚直直盯著窮奇,窮奇亦不懼,喘了口氣,口腔中的血腥之氣再次彌漫開來,低著頭不斷地嘔出瀝瀝鮮血。


    被她這源源不斷地吐血量嚇到,梁興揚終於緩過氣兒,抬眼盯著窮奇道:“你強行突破身上的封印,可知有什麽後果嗎?”


    窮奇麵無表情,片刻之後,又咳出一口血沫,還未開口,口鼻不斷流出鮮血。


    “就算是死,也好過在敵人手下苟延殘喘好。”


    聽到這番話,梁興揚吃力道:“沒人要你、要你苟延殘喘,你就、你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嗎?”


    說什麽?


    他們之間還有什麽好說的?


    一切不都講清楚,理明白了嗎?


    還是他……直至此刻,還想著如何糊弄她,欺騙她呢?


    想到這裏,窮奇眼神微冷。


    那他未免太過自信,也看輕了她!


    她又不是那種隨便他人說幾句話就相信的天真小姑娘!難道還會一而再,再而三被他這麽個小小人族欺騙嗎?


    窮奇強壓著怒火,殘存的兩分理智提醒著她,此時不宜動手,然而想起梁興揚之前是如何哄騙她的,心裏的火就像是秋末的野火,乘著風,“唿啦”一下子燃燒起來,眨眼之前就席卷整個心房。


    “去你媽的!”窮奇忍了忍,實在沒忍住,避開想要攙扶她的薑連山,搖搖晃晃站起身,抹了一把臉上的血,一雙黑眸就仿佛夜裏古井中倒映的那輪天邊涼月,又像是清晨天亮前的那抹昏暗的微光,又冷,又觸不可摸。


    “你、你說什麽?”


    “去你媽的。”她重複了一遍,一步三晃地走到梁興揚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伸手揪起他的衣領,將他上半身微微拖離地麵,終於將一直憋在自己心裏的外號罵了出來,“你個廢物白癡!”


    直至此刻,她再也不隱藏自己的真實性情,狠狠地唾了他一口,“不過一個小小守村人而已,算哪個蔥,竟敢算計我?!當真以為姑奶奶這麽好說話的嗎?”


    總有一天,她要讓他嚐嚐生不如死的滋味!


    梁興揚冷不丁被噴了一臉血,又見她忽然性情大變,言語頗為粗俗,麵如白玉的臉上,露出一種愣愣的,極為可笑的神情來,“小奇……”


    “小奇姐……”薑連山同樣呆呆的,隻覺得眼前的少女似乎一眨眼就變了個人呢。


    他伸出手,輕輕扯了扯她的衣袖,想要說些什麽,窮奇卻看也沒看他一眼,動作頗為粗魯地拭去嘴角的血,直接越過梁興揚,向外麵走去。


    月光下,她的身影依舊一如既往地纖細動人,步子卻少了以往的歡欣快活,多了幾分冷意和沉寂。


    梁興揚閉了閉眼,心內猶豫許久,終究沒有出聲挽留。


    薑連山下意識往前走了一步,又立馬頓住,扭頭看了眼梁興揚和書癲,麵上顯露出幾分掙紮之色,最終抿了抿唇,蹲下身扶起梁興揚另一邊的胳膊,說道:“小羊哥,我送你迴房休息。”


    梁興揚沒說話,隻是時不時狀似不經意地看了眼門口的方向。


    書癲察覺他的小動作,順著他的視線往外麵看了兩眼,說道:“雖然這樣說起來十分絕情,可事實上,她本來就與咱們不是一路人,早點分開也好。”


    即便窮奇極力掩飾,可在這幾個月的相處裏,他仍能時不時感受到身為兇獸的她對人類有種天然的厭惡感。


    這種厭惡感,不光讓她無法真正將他們當成朋友,也讓他們對她無法交予真心。


    畢竟,沒有哪個人能心大到和明顯十分厭惡自己的異族交朋友吧?


    梁興揚聞言,眉頭不自覺皺得更緊了點兒,沒吭聲。


    書癲也沒有再開口,與薑連山一起將他攙扶到床上,告訴他兩人就在隔壁,有事直接喊就行,兩人便沒有再打擾,放輕手腳離開了房間。


    梁興揚如今心神疲憊,壓根兒沒注意到二人的話,整個直挺挺躺在床上,盯著頭頂的床帳發呆。


    思緒一會兒飄到現代,一會迴到這裏,一會兒想到玉澤鍾,一會兒想到窮奇離去的背影,心亂如麻。


    他煩躁地抬起手,用手臂蓋住雙眼,指尖不經意碰到一抹冰涼如水的硬物。頓了頓,從枕頭下將其掏出來。


    是伏羲贈他的銅鏡。


    梁興揚將巴掌大的銅鏡舉至麵前,這銅鏡周圍的裝飾也不知是用什麽材質做的,在黑夜裏不顯暗沉,反而散發出青、白、紅、黑、黃五彩光芒。


    借著這五彩的亮光,梁興揚一眼就看到鏡子裏的自己。鏡子裏的“他”發髻散亂,頂著脖子上一圈烏青的指印,同樣麵無表情地盯著自己。梁興揚扯了下嘴角,輕聲道:“真狼狽。”


    語畢,拿起鏡子準備將其收入儲物袋裏。


    指尖剛觸碰到儲物袋,梁興揚便頓住了,澄淨的雙眼好似一汪墨,眼中神色不明。


    半晌之後,他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把銅鏡和玉澤鍾重新塞到枕頭底下,攥緊了儲物袋,大步往外走去。


    隔壁房間,兩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探頭往外看——


    薑連山壓低聲音對身邊的書癲匯報道:“小羊哥他真出去啦?他準備去找小奇姐嗎?”


    “嘿嘿。”書癲笑得十分猥瑣,拍著他的肩膀道:“不出意外,待咱們明早醒來,兩人就和好了。畢竟俗話說得好,床頭吵架床尾和嘛!”


    薑連山不懂,“這是什麽原因呢?為什麽一晚就會和好?”


    “嗐,看我這記性!”書癲一拍腦門,懊惱道:“之前說了要拿幾本藏書給你開開眼的,不料那時候窮奇剛被揭穿,我每天為了咱倆的安危擔驚受怕,不小心將這件事給忘了!那什麽,小連山,你別著急,明天天一亮我就去書房把藏書找出來給你。”


    “好的,書癲大哥。”薑連山從善如流應下。


    ……


    村口與外界的交界處。


    離開守村舍,窮奇慢慢冷靜下來。想到梁興揚說她已成為荒山村一員,無法離開村子,頓了下,她試著抬腿往交界線處走了一步。


    “砰!”


    下一秒,窮奇整個人似乎撞上一層看不見的東西,迫不得已退了迴來。


    首次試探失敗,窮奇並沒有死心,換了個方向再試。然而不管她從哪個角度,哪個方位,結果仍是一樣。


    她真的無法離開荒山村了。


    麵對這一既定的事實,窮奇沒有驚慌,更沒有惱怒,反而很快冷靜下來,順勢尋了塊幹淨的大石頭坐下,開始思考荒山村村民這一身份能為自己提供多少便利,能否快速贏得所有人的信任,近水樓台搶先一步拿到五色石。


    若是可以,她完全不介意啊。


    正思考著,村外的方向傳來一陣沉穩的腳步聲。


    “窮奇,”來人輕喚她的名字,帶著說不清熟稔,咧著嘴,揚手朝她打了聲招唿,“好久不見啊,老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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