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牢房門鎖上,看了眼屋裏那些淒慘的女人,想了想後將鑰匙往懷裏一踹。


    左右有兩條路,在原地停留了一會,他抬腳往左邊那條路行去。


    “欸,呂二,你往那邊走幹嘛?頭出去吃飯了,不在。”身後有一個獄卒喊住了他。


    呂二停住了腳步,轉身往迴走。


    “你,你怎麽了?哎呀,誰給你的臉劃的?”獄卒熱情的上來勾肩搭背。


    呂二擋住了臉,貼著牆加快了步伐,在獄卒手搭上來的瞬間沉了下肩,避開他一直往前走。


    獄卒勾肩搭背的動作落了空,在後麵“啐”了一口:“我呸,什麽人啊,被頭誇了兩句就了不起了?”


    呂二一路走到大門口,出示了獄卒的腰牌。


    天牢門口的守衛也識得呂二,瞧見他臉上的劃痕,意味深長的笑道:“哎呦,這是怎麽搞得,遮什麽呀,誰看不見似的,囔,你的令牌,迴去好好擦點藥,廷尉那邊問起來我幫你擋著。”


    呂二艱難一笑,低著頭拱了拱手,收了令牌就匆匆往外麵走去。


    門口守衛皺了皺眉頭:“怎麽感覺呂二今天怪怪的?”


    等到天牢消失在視野裏,呂二開始一路狂奔,他一張醜陋猥瑣的臉上,眼睛卻黑白分明,帶著點盈盈的淚光。


    攔了一輛車,“他”有些別扭的從腰間摸了十幾個銅板,跟車夫壓低聲音道:“去隴南街升仙堂。”


    “得嘞!”


    隨著車軲轆的聲音,馬車漸漸遠去。


    上京很大,在這種有著數百萬人口的大城裏,代步這種新興產業蓬勃升起。


    有消耗人力的板車,也有消耗馬力的馬車。


    馬車跑得遠,有車廂私密性會好很多,但因此也貴一些,乘坐一次需要十文錢往上。


    不過對於一些沒錢雇傭私家馬車,還想要偶爾體驗一下某種樂趣的普通百姓來說,十十文錢還算合適。


    當然如果將車廂弄得過於雜亂,下車時要額外給車夫付一點清掃費。


    狹小的車廂裏,“呂二”將手上塗的偽裝黑油在衣服上擦了擦,露出了一點白皙的皮膚。


    馬車的環境說不上好,些許怪異的味道讓她略微皺眉,但呂二,哦不,應該是甘棠,相比剛才,卻安定了很多。


    她迴想起剛才的情景,一顆心在短暫的間隔裏經曆了大起大落。


    時間迴到幾刻鍾前……


    雜物屋的門關上的那一刹那,甘棠看著滿屋的刑具,心裏是一片死水。


    她躺在地上閉著眼睛,手指緊張的揉搓著衣裾。


    聽著那個叫呂二的醜陋獄卒,在一旁脫他自己的衣服。


    外套、腰帶、褲子……


    正要自絕的時候,甘棠又猶豫了,她還是怕死。


    腦海中想起了公主說的一些“至理名言”諸如:名節事小,性命為大


    再如: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不妨就當被狗咬了一口,能逃過一條性命就是好的。


    她一會好聲求一求這位獄卒,熬過這一遭,以後再找機會將這個獄卒大卸八塊。


    打定主意,甘棠正要委曲求全,耳邊卻突然響起一個陌生的聲音,這聲音很好聽,還帶著磁性,讓人瞬間聯想起一個帥氣的年輕男子形象。


    “他”壓低了聲音笑道:“躺著幹什麽,難不成衣服還等我給你脫嗎?”


    甘棠睜開眼看向眼前的人,不由大驚。


    醜陋的呂二不見了,出現在眼前的一張臉竟與她有八九分相像,“他”身著單衣,裸露出來的手腳是和她如出一轍的鞭打紅痕。


    甘棠的手銬腳銬不知何時已經解了鎖,呂二的獄卒行頭和一張薄軟的人皮麵具靜靜躺在一旁散發著血腥味的刑台上。


    “快點換衣服,一會出去後別說話。”


    “表情記得兇一點,把我關進剛才的牢房,你還記得方位……吧?出門後直走,左轉再左轉……”


    “拿著這個腰牌,獄吏進出天牢要與守衛出示令牌進行登記。”


    “這是錢袋,出了天牢後攔輛馬車去升仙堂,到那自會有人安置你。”


    甘棠徹底傻愣住了,她一肚子疑惑,但知道此時不是說話的時候。


    看了眼背對著她完全不設防的新“甘棠”,她聽話的開始換衣服。


    身上的鞭痕雖然看著嚇人,一觸碰就會刺痛,但施鞭之人明顯用了巧勁兒,並沒有太大的妨礙,隻是淺淺的皮肉傷。


    甘棠手忙腳亂的往身上套獄卒帶著些許汗味的官服,麵前的“甘棠”此時卻突然慘叫了一聲。


    她嚇了一跳,抬眼看他,“甘棠”卻並沒有迴頭,自顧自的扯著嗓子喊得淒厲。


    那慘叫聲與剛才的磁性男聲截然不同,竟和她的一般無二。


    “甘棠”一人分飾兩角,一會是女聲的喘息,一會是呂二粗狂的怒罵,間或他還要拍幾下自己的大腿。


    甘棠聽得麵紅耳赤。


    換好了衣服,“甘棠”暫停了他神奇的口技,過來給她帶麵具。


    “他”與她靠得很近,動作輕柔又認真,整理著麵具的邊邊角角。


    如此近的距離,甘棠渾身都僵硬住了,她的眼睛左看右看。


    後來發現“他”一心撲在手藝活上麵,根本沒與她對視,甘棠反而放鬆下來,大膽的開始觀察起眼前來救她的這位壯士。


    壯士的手藝活爐火純青,甘棠有種自己在照鏡子的錯覺,連脖頸上的小痣壯士都沒有漏掉。


    但眼前之人又和鏡子裏的她有一些不同,認真專注的樣子有一種特殊的溫柔和沉靜美感。


    她不由自主的看著他的眼睛,壯士眸光清明,呂二的醜陋形象在他的瞳眸裏一點點成型。


    麵具戴好後壯士又給她整理發型,掩蓋傷痕……再用粉筆進行一些細節上的調整。


    妝容整理完,“他”穿好甘棠脫下來的衣服,將早已準備好的血囊捏碎,塗滿全身。


    最後端詳了現場兩秒,“甘棠”又用指尖蘸了一點血漿,給甘棠的臉上做了三條逼真的劃痕。


    “你…的眼神和呂二太不像了,出去後遇見人就把臉擋一擋,有劃痕在他們也不至於疑心……好了,我們出去……”


    “那,那你呢?”甘棠下意識揪住了穿在“他”身上自己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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