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情急轉直下,氣氛由原來的一團和氣,轉為陰風陣陣,連姆媽都不敢說話。


    金安琪更不用說。


    她比任何人都更不明白,為何餐會過後,辛海澤的脾氣會突然變壞,每天都是一張冷漠的臉?


    她已經依照他的指示,辦了一場成功的餐會,餐點也很好吃,酒也選得恰到好處,他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地方?


    金安琪百思不解,一點都不明白問題在於她的態度,而非餐會的細節,這是辛海澤對她不滿的主因,她明顯不想參與他的人生。


    這天,辛海澤很早就去公司,留她一個人待在家裏。


    她無聊地翻著「玲瓏雜誌」,裏麵有很多美容方麵的訊息,但她一點都沒有興趣。她之所以會看這本雜誌,是因為裏麵有時候會有女性讀者投書,教人夫妻相處之道。這對她來說很重要,因為她真的不懂該怎麽跟辛海澤相處,需要一點參考。


    叮當叮當!門口傳來電鈴的聲響,姆媽剛好去買菜,看來得自己開門了。


    「來了──」


    「您好。」


    一個頭發梳得光亮,有抹了過多發油嫌疑的男人,就站在大門口對著她微笑。


    「您好。」她並不認識這個人。「請問您是……」


    「我是『隆昌實業』的代表,敝姓楊,這是我的名片。」陌生男子從口袋裏麵掏出一張名片,交給金安琪,她雙手接過名片,還是不懂他要幹嘛。


    「本公司是專做美容生意的,最喜歡照顧像小姐您這樣的美女。」陌生男子不隻發油抹得夠多,一張油嘴也夠滑溜,讚美起人來都不會不好意思。


    「呃,謝謝您。」金安琪被迫道謝。


    「要維持像您這樣的美貌一定得費不少心思吧?美顏水、雪花膏一定是免不了的,另外也得撲點粉,抹點口紅,這些都是美女梳妝台上的必需品,也是小姐、太太們的好朋友,小姐您一定也有吧!用什麽牌子的?」陌生男子左一句美女,右扯一堆美顏水什麽的,最後還問她使用的牌子,這人分明就是跑街先生。


    「我沒有使用任何一種固定的廠牌……」這下糟了,居然遇見專門推銷美容產品的跑街先生,這下該怎麽脫身?


    「小姐,您真是內行!」陌生男子訓練有素,無論金安琪講什麽話,他都有辦法接口。


    「本來像這些東西,就不能使用固定廠牌,不過妳倒是可以試試本公司的產品,包準您用一迴滿意,用兩迴生笑,用三迴從此愛上,這是我們公司最新出品的雪花膏,您聞聞看。」


    陌生男子說著說著,果然立刻從擺在地上的小皮箱,取出一瓶黃色盒身的雪花膏,硬要金安琪聞。金安琪為難地看著他手上的雪花膏,光從瓶身就可看出那是劣質品,刺鼻的味道讓金安琪差點吐出來。


    「謝謝您,不用了。」她左閃右躲,就是躲不掉陌生男子的糾纏。


    「要不試試這條口紅,也是最新出品,玫瑰色,顏色非常漂亮。」陌生男子不屈不撓,繼廉價雪花膏之後,接著又拿出廉價口紅,一樣令金安琪想吐。


    「真的不用了……」


    「您試試看嘛,啊?」陌生男子硬是要幫她塗口紅,擺明了吃她豆腐。


    「我不要……」她往後倒退幾步躲避陌生男子的手,他又趨前。


    「我幫您塗抹──」


    「你想幹什麽?」


    陌生男子見金安琪頗具姿色,又獨自一個人在家,就想欺侮金安琪,沒想到辛海澤會突然迴來,像座大山似地把他壓住。


    「我、我、我……我告辭了!」陌生男子承受不了辛海澤的壓力,狼狽不堪地從地上拿起皮箱,飛也似地逃命。


    「這是怎麽迴事?」現在壓力換在金安琪這邊,必須一個人單獨承受辛海澤的怒氣。


    「沒什麽,隻是一個跑街先生……」不要誤會……


    「跑街先生?」聽見這稱唿,辛海澤的眉頭都皺起來,不明白他是怎麽混進來的,前方的鐵門那邊明明有守衛。


    「嗯。」她無力的點頭。「我一開門,他就不斷地拿出東西推銷個沒完,我根本不想買他的東西。」況且到最後,他還很不禮貌,她更不可能跟他買東西。


    「妳為什麽不直接拒絕?」他從她身邊走進客廳,邊走邊鬆開領帶,金安琪隻得跟在他身旁解釋。


    「因為我不知道該怎麽拒絕……」她所受到的教育都是服從,沒人教過她怎麽說不,她也不會說不。


    「就像妳不知道該怎麽拒絕我的求婚一樣?」辛海澤突然停下腳步,轉身麵對金安琪,她完完全全愣住。


    「啊?」怎麽會扯到這方麵來……


    「不對,我根本沒有求婚,我隻是用錢買下妳,而妳不懂拒絕,所以才跟我結婚,是不是這樣?」就算當初出價的人不是他,是別的男人,她一樣會跟他結婚,這點最教辛海澤生氣。


    「不是這個樣子的!」她或許是因為迫於情勢才跟他結婚,但她同時也對他一見鍾情,隻是說不出口。


    「那是什麽樣子?」她口口聲聲說不是這個樣子,但又說不出個所以然來,隻會沈默。


    「我……」她果然沈默,果然開不了口,辛海澤見狀不文雅的詛咒,感覺情緒就要爆發。


    「我先上樓衝澡了。」他要把這憤怒的情緒衝掉,不然他不知道怎麽再繼續與她相處。


    「等一下──」


    「別跟上來。」辛海澤警告金安琪。「除非妳想上床,否則別跟上來,後果恕不負責!」他沒有把握能夠永遠保持理智,留在他心頭的傷口太痛了,讓他痛得想要傷人,這個時候最好不要靠近他。


    話畢,辛海澤便上樓迴他的房間。他用力扯下領帶丟在床上,接著把西裝也甩在床上,可見他有多憤怒。


    在樓梯口呆立的金安琪也一樣憤怒,他怎能如此汙蔑她?這根本不是她真正的心意。


    有什麽話,本來就該直接說出來,如果一味放在心上,隻有妳自己知道,可是會錯過很多好事。


    姆媽的一席話,點出了重點。


    她就是凡事都放在心裏,才會引起誤會,才會讓海澤以為,她根本不喜歡他!


    咬緊下唇,提起腳步朝二樓走去。她決定這次再也不當聽話的好女孩,他想上床就上床吧!但她一定要讓他知道,她並非他想象中那種凡事不敢拒絕的弱女子,這次她就要對他的命令說「不」,看他怎麽接招。


    「我有話對你說!」她知道從外麵敲門他不會開門,幹脆就從他們房間相連的門進去,這扇門從來不上鎖。


    「出去。」他正煩,別惹他。「我說過──」


    「除非我想上床,不然別跟上來。」她抬高下巴,把他的話重複一次,隻見辛海澤的臉暗下來,似乎不太確定她是說真的。


    「妳是說,妳已經有心理準備?」他猜測她隻是一時衝動,不過這不像是她的個性。


    「我一向都有心理準備。」衝動的確不是她的特性,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話,她會衝撞得比誰都猛烈!


    「安琪。」


    「我已經受夠了像這樣曖昧不明,而且今天我一定要把我的感覺說出來,我並不是因為無法拒絕才跟你結婚,我是因為喜歡你才跟你結婚,盡管你並沒有求婚!」她要一次吼個痛快,把她今生的委屈都吼出來,再也不要放在心底。


    「安琪……」


    「或許就像你說的,我沒有辦法拒絕這門親事,因為我父親用母親的牌位威脅我,讓我沒有選擇。」說來可笑,僅僅隻是一個牌位,就可以讓她付出後半輩子,她母親若地下有知,一定很痛心吧!


    「我真的覺得很屈辱,被人像畜牲一樣拍賣。」劇烈的痛楚,至今她仍忘不了。「但是當我在拍賣會,看見買下我的人,我的內心居然開始竊喜,想想更丟臉。」


    這個出價的男人就是辛海澤,她幾乎在看見他的那瞬間便愛上他,所以她才會慌,才會不知所措地揮開他的手,全是因為她對他一見鍾情,下意識所做出來的反應。


    「我以為妳不喜歡我。」對辛海澤來說,這一連串的表白無疑是當頭棒喝,他居然還得讓她先開口。


    「我喜歡你。」她困窘地承認。


    「但是妳的表現不像。」這也是他迷惑的原因。「我以為妳覺得和我在一起很羞恥,覺得我配不上妳,所以才會一再逃避。」


    「你怎麽會這麽想?」金安琪看著他,不知道他哪來的想法,差太多了。


    「不然為什麽妳不肯招待我的朋友?」這件事讓他很在意。「難道不是因為妳不想融入我的生活,認為當我的女主人很丟臉,才會自己一個人躲到起居室去,不跟我們接觸?」


    「我、我才不是因為你說的原因而躲到起居室去。」天大的冤枉,他根本弄錯了。


    「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我怕丟你的臉,幹脆跑到起居室躲起來,免得自曝其短。」她咬緊下唇,似乎還在為那晚的事感到痛苦,她好像做了一個錯誤的決定。


    「安琪?」她到底在說什麽?


    「你們說的那些事我都不懂,什麽上海的電力供輸、煤球的供應量,和南京路的房地產價格波動,這些我都沒研究,沒辦法參與討論。」她怕萬一他們要是問起她的意見,她答不出來,大家就會知道她有多膚淺,間接害辛海澤丟臉,隻得選擇逃避。


    「蔓荻和依依她們也都不懂,妳實在不該如此介意的。」沒有人要她參與討論,即使隻是靜靜聆聽,都能給他一種滿足感,不需要勉強自己。


    「我那時候不曉得嘛!」她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承認她做錯了。「下次要是再有機會,我會有不同的表現。」


    他們總是不斷地誤解彼此,不停地猜測彼此的心意,但結果總是出人意表,他們其實都愛著對方。


    「是我不對,我不該莫名其妙的發脾氣,帶給妳壓力。」直到此刻,他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離譜,有多委屈她。


    她搖搖頭,心跳加速地看著他朝她走來,彷佛又迴到她初見他的那一瞬間,有種令人窒息的心動,跟隨他的腳步跳躍。


    「但是我還是有疑問。」她不想這個疑問放在她心裏一輩子,她要知道答案。


    「什麽疑問?」他捧起她的臉,曾經必須花費很大力氣才敢做的動作,如今卻變得那麽輕而易舉。


    「你到底為什麽娶我?」這個問題每每打擾她的睡眠,讓她一夜反複到天明。「是因為同情?憐憫?還是──」


    她接下來的疑問,全塵封在辛海澤既溫柔也熱情的吻之中。


    她驚訝地張著小嘴,辛海澤又覆上去。這次,他不再單純隻是讓她體會親吻的滋味,他也要讓她知道什麽是男人。


    「我說過,除非妳要上床,否則別跟上來。」


    接下來,就看見他將衣服一件一件脫掉,其中當然也包括金安琪的。


    結婚這麽久,經曆了這麽多事情,也該是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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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說他們已經有了親密關係,她也已經向辛海澤表白,但金安琪仍不了解辛海澤,他始終沒有真正打開心扉。


    剛開始的時候,金安琪覺得很挫折,但後來想想,自己也花了一段很長的時間才擺脫過去的陰影,也就不再著急。


    凡事總要一步一步來,尤其是心態這種東西,光用道理分析,是行不通的,隻能耐心等待機會。


    金安琪相當想得開,也願意等待時機,隻乞求這樣的機會快點來臨。


    隻是寂寞難耐。


    夜晚家庭氣氛濃厚溫馨,和白天的空蕩蕩呈強烈對比。直到現在金安琪才知道,為什麽有這麽多家庭主婦喜歡聚在一起打牌,因為總不能天天逛街,打牌似乎成了最好的消遣。


    金安琪對打牌沒興趣,書也看膩了,想來想去找不到娛樂,幹脆收聽無線電,也許會聽到什麽有趣的節目。


    她打開床頭櫃上的小型無線電──這也是她從娘家帶過來的少數財產之一,轉到她時常收聽的電台,裏頭正在播放廣播劇:善良的妻子得知丈夫外遇,哭得唿天搶地,大罵外頭的狐狸精勾引她丈夫。內容有點好笑,卻挺煽情,很適合一般聽眾的胃口。


    這台無線電跟她很久了,遠在她就讀女中的時候,她媽咪就買了這台無線電給她,算一算已經有七、八年。


    七、八年前的老東西,當然跟現在的無線電收訊效果不能相比。不過一直很珍惜它的金安琪舍不得丟掉,因為這是她媽咪買給她的,說什麽也要留著。


    「妳這個下賤的女人,還我丈夫來!」


    廣播劇的內容,從原本的可憐妻子,一下子轉變成潑辣的悍婦。這轉變有點突兀,但頗能激勵人心,大家都想知道那搶人老公的狐狸精最後有什麽下場,會不會跪著喊饒命?


    「啪!」


    她正聽得精彩,無線電突然出現雜音,而且她發誓,她還看見火花。


    「別想我會把丈夫還給淅~~」最後它幹脆直接報銷。


    看樣子她是別想知道後麵的劇情了,不過大概可以猜得到,狐狸精不打算把丈夫還給可憐的妻子,結局大概是待續。


    無奈之餘,金安琪隻好自己動手修理。許久以前,這台無線電也曾鬧過脾氣,好一陣子不能收聽。最後她不知道用了什麽方法,它竟然就自動好了,說不定這次也能如法泡製。


    她將無線電轉到後麵去,找來工具拆掉後麵的麵板,便著手修理起來。她東摸西摸,壓根兒搞不清楚哪條線是哪條線,隻得隨便亂扯,扯到最後,真空管著火,她嚇得往後跳。


    「啊──」


    砰!


    每次她出事,辛海澤一定適時趕迴來幫她,也算是一種變相的默契。


    「你、你迴來了。」她尷尬地看著身後的辛海澤,剛剛要不是他扶住她,她大概已經跌在地上,和地板打招唿了。


    他看看桌上那一團亂,不必她多說明,也知道怎麽迴事。


    「真空管壞了。」他稍微檢查了一下無線電,評論道。


    「那怎麽辦?」她真的很不好意思,每次做壞事都被他逮到。


    「更換或是丟掉。」辛海澤迴答。「就我個人的建議,應該丟掉,妳這台無線電太老舊了,再留著也沒意義。」況且客廳有台最新型的無線電唱機,想聽無線電,到客廳就可以了,不必非得要這台不可。


    「不行!」金安琪想也不想地否決。「我不能將它丟掉!它是我媽咪買給我的,絕對不能丟掉。」她不是不知道它舊、不好用,隻是親情難舍,她母親的靈魂就寄宿在上頭,說什麽也要留著它。


    「那隻好動手修理了。」辛海澤了解她們母女之間的牽絆,畢竟若不是為了守住她母親的牌位,她也不會嫁給他,算是半個媒人。


    「你要幫我拿去修理嗎?」她好高興他沒堅持要她丟掉無線電,一般人都嫌它太舊,連她父親也把它當做廢物,一天到晚想把它拿去丟掉。


    「不,我自己動手修理。」這種小毛病不需要送修,浪費時間。


    「你會修理無線電?!」金安琪的眼珠子都快凸出來,這麽困難的事情他也會。


    「妳等著瞧。」說完,他消失了一段時間,等他再出現,手裏已經多了新的真空管和一小盒零件,感覺上非常專業。


    「你真的會修理呢!」她感興趣地看著他靈活地將燒壞的真空管拆下來,換上新的。


    「很久以前我曾經在無線電公司幹過修理工人,這身技術就是在那個時候學的。」他不但替無線電換上新的真空管,還順便把一些太老舊的零件換一換,最後再清理一下無線電內部,都長蜘蛛絲了,難怪收訊這麽差。


    「你做過修理工人啊!」這是她第一次聽他提起往事,感覺格外新鮮。


    「我做過很多事。」挑夫、修理工人、工地打雜,什麽事都幹,隻要能掙到錢,隻要不犯法,他什麽工作都接。


    「你都做過什麽樣的事,告訴我!」她好想知道他的一切,甚至連他還在地上爬的時候的事也有興趣。


    「我肚子餓了,吃飯去吧!」問題是他不想講,還沒做好心理準備讓她知道他辛苦的過去,那些都是勞力工作,跟他現在的工作是不能相比的,他怕弄髒她的耳朵。


    「海澤!」她氣憤抗議。


    「都是些小事,沒什麽好談的,妳隻會無聊到睡著。」他笑著摟住她的肩,用話打混過去。


    「我才不會。」她不了解,她什麽心事都告訴他,他卻一件事也不讓她知道,尤其是過去。


    「顏媽呢?」他問金安琪。「我好像沒看見她。」


    「顏媽迴鄉下去了。」金安琪迴答。「聽說是孫子生病還是什麽的,總之她會有三天不在家,我也準假了。」越來越有女主人的氣勢。


    「也就是說,今天沒飯吃了。」辛海澤對她的決定沒意見,對肚子比較有意見,他正餓得發慌。


    「我們可以出去吃飯,或是由我來做飯,你說好嗎?」想到可以為心愛的人洗手做羹湯,金安琪的眼睛都亮起來了,辛海澤卻不敢領教。


    「我們還是出去吃飯好了。」他可沒有爾宣那種鐵胃,依依做什麽他就消化什麽,完全是敢死隊的作風。


    「啊,你不想吃我做的菜?」她知道她菜做得沒有依依好,但是依依的老公每次都將依依做的菜吃光光,讓她好羨慕,為什麽他就不能這樣……


    「我突然想吃陽春麵,我們一起去吃陽春麵好嗎?」他顧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讓她下廚做菜。


    「陽春麵?」金安琪愣住。「我沒吃過陽春麵,你要帶我去吃嗎?」


    「那有什麽問題?」辛海澤挑眉。


    結果金安琪又沒做成菜,換成到破落的麵館吃麵。


    「我沒想到你也會來這種地方吃麵。」金安琪小聲地告訴坐在她對麵的辛海澤,他一派輕鬆自在。


    「我不隻會來,還經常來。」就像皓天堅持要上南市找老師傅剃頭一樣,像他們這種下階層出身的人,無論日後的成就有多高,都會有拋舍不掉的習慣,隻是他比較能夠坦然麵對。


    「我就沒來過。」她觀察麵館裏麵的客人,才發現大家都在看他們。


    「又是妳父親的主意?」她還真聽話。


    「嗯。」她點頭。「為了顧及門麵,他什麽都不許我做,但真正奢華的生活他又供應不起,真的是很諷刺。」


    仔細想想,她父親應該算是悲劇人物,受不了社會的劇變和壓力,他一定很希望能夠迴到清朝生活吧!


    「……不知道他老人家現在過得怎樣?」到底有血緣關係,金安琪還是會關心她父親。


    「妳不會想知道的。」他明白她孝順,但她父親恐怕沒有同樣的感情,還是不要連絡比較好。


    金安琪從他的話中聽出她父親現在過得並不好,也對,他欠下那麽多債務,那一百萬恐怕早就被瓜分光了,況且他這麽愛耍派頭……


    「我幫妳點了過橋,妳吃吃看好不好吃。」不想再圍繞在他的丈人身上大作文章,辛海澤很有技巧地改變話題,分散她的注意力。


    「過橋?」她好奇地看著夥計端盤上那兩碗麵,兩碗一模一樣。


    「妳看,麵條整齊的浮在湯汁上,像不像一座橋?」所以取名為過橋。


    「真的好像呢!」她噗哧一笑,覺得這個名字好妙。


    「可不是嗎?」夫妻兩人不顧旁人的眼光,哈哈笑了起來。金安琪從來沒有感到如此快樂過,這和依依在一起的快樂是不一樣的,因為他是她的丈夫。


    兩人很快把麵吃完,金安琪吃完了一碗麵不夠,直唿真好吃,還想要吃第二碗,辛海澤趕緊把她拖走,免得她吃撐了。


    兩人手牽著手散步,難以想象在不久以前,他們隻要一碰到對方就臉紅,現在卻自然得像對老夫老妻。


    「其實,我幹過挑夫,也幹過工地打雜,還有妳知道的修理工人,這些事我都做過。」


    也許是情境使然,也許是他真的看開了,他竟然主動提起他的過去,這點讓金安琪非常驚訝。


    「這些工作都沒什麽不好啊!你為什麽不肯早點告訴我?」還要扭扭捏捏裝神秘。


    「這些都是勞力工作,安琪,會把身體弄得很髒。」他提醒她,這些工作可不是遊戲,都要付出代價。


    「那又怎麽樣?」她不懂。「就算你是挑糞的我也喜歡你,這跟髒不髒有什麽關係?」男人的想法真怪,女人就單純多了,隻想到愛。


    「呃……」被她這麽一說,他突然說不出話,突然覺得自己好傻。


    「你不要一直把我想得很高貴,我沒那麽高貴。」她多少了解他的心結。


    「就拿剛剛來說,我不是才和你一起吃了陽春麵了嗎?」她隻是族譜高貴了一點,其實她跟一般人沒有什麽不同。


    「妳說得對,是我自己想太多了。」至此,辛海澤才完全明白他錯得有多離譜,她根本不是他想象中的千金大小姐,隻要給她機會,她也可以變得很平民。


    「不過,那家麵館的陽春麵真好吃,我們下次再去吃!」下迴,她要點大碗的,一次吃個夠。


    「嗯,下次再去吃。」他點頭,天空這時飄起毛毛雨,打在他們身上。


    他們手牽手走過人行道,偶爾停留在街道的某個櫥窗前,欣賞裏頭陳列的物品。


    他們就像上海成千上萬的夫妻一樣,再平凡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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