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走後,曹宜琳手裏拿著書,卻沒什麽心思看。她一會想到祖父選擇三娘認祖,一會想到太後的囑咐,顯然這個事情已經非常的明確了。道理她是很明白的,其背後的深遠責任,她也是明白。


    可是,當她眼神飄向湖心亭看那個墨綠色袍子的人,迴想著當時花房看到的場景,一時間對三娘還是有些厭煩。


    她不喜歡三娘與潁王撞在一起的畫麵,也不喜歡她與他的各種傳言。她想看向他,希望他也能看向自己,而不是中間隔著三娘。可是偏偏,這一切沒辦法與人說起,說出來自己也沒什麽道理。一切就堵在心裏,卡著棉花一般。


    曹宜淑年紀最長,看到曹宜琳麵色不虞,想要敲打一下她,又不好直說,就朝向著曹宜嬡開口說道:“嬡兒妹妹,太後這恩德我們可要謹記,咱們四個姊妹更要相親。”


    “四姐,我曉得的。”曹宜嬡拿著金燦燦的菊花一直把玩著,一臉開心,“我母親也經常跟我說,我是二房的嫡女,同姐姐們都是曹家的女兒,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我省的,四姐放心。”說完,她看向三娘一臉燦爛的說著:“以後,靜姝姐姐也是我們曹家的女兒,咱們姐妹越來越多了,真開心。”


    曹宜淑見曹宜嬡明白事理又親近三娘也不說什麽,隻看向曹宜琳,略略有點擔心。


    “看我做什麽?我雖有些糊塗,但是也不傻,利害關係還是明白的。”曹宜琳白了曹宜淑一眼,但是意思卻也表達清楚了。


    曹宜淑看她的神態,略略有些無奈,但是對於她的迴答卻也是滿意的。於是轉身拉著三娘的手說著:“我們四個以後都要好好的。”三娘朝她點頭笑著,真誠的期盼著,於是朝她說著:“我們一定會的。”曹宜淑圓圓臉上笑容更加熱烈起來。


    午時剛過,隨著趙頊和內侍的離開,嘈雜的園子漸漸安靜了下來。迎來送往的人,都慢慢隱去了一般,園子裏寧靜起來。


    賞春的人們都紛紛坐定,在自己小範圍的地方喝著酒、做著詩,偶有歡笑聲也飄的遠遠的。


    奔跑的孩子們被家人安頓著稍微休息一下,擦擦暖陽下的汗水,吃些糕點,圍坐在長輩身邊,一片融融之意。


    之前那些紛飛的紙鳶此刻也被收迴,安靜的或躺著、或掛著,在微微的春風裏,偶爾飄起一角,或者尾翼,仿佛一隻隻曬著太陽的狗兒,悠閑的搖著尾巴。


    湖邊和遠處林中,偶有樂人唱曲,都是些婉轉綿長的,透過微醺的風和粼粼的湖麵,顯得慵懶而閑適、細膩而悠長。


    太陽越升越高,整個園子被曬的暖洋洋的。靜謐的湖麵上也似水波不興,碧綠一片。花圃的花都密匝匝的開著,一片一片錦緞般的熱烈著。竹林在太陽的照耀下也顯得格外清脆碧綠,一根一根伸向湛藍的天空。遠處隱在林中房簷飛起的地方,似有梨花或是杏花開放,高高的一大片,一團一團的,好似輕輕的落在樹林上、落在簷角和磚牆上,就像一團團雲朵,仿佛下一刻就要飛走了。


    三娘坐在帷帳裏,目光從湖邊看向山邊,享受著這幾年來久違的宮外暖陽,望著這靜謐的人間,看著身邊不時向自己投來真誠目光的姐妹,似乎一切都那麽的不真實。


    她坐著那裏捧著杯茶,望著這一切,久久不能迴神——真是好一片瀲灩的春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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