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官位輿論重要,還是百姓的安危重要?


    “不行。”


    兩弊相權,取其輕!


    沈箏陡然坐直身子,“之前我隻是有所猜疑,但如今消息已經證明那人是有問題的,我們不能再坐以待斃。”


    “那我們眼下該如何做?”第五探微也正色起來,一副等著她指令的模樣。


    沈箏思索片刻,拍桌道:“百姓咱們不能碰,可同僚呢?同僚總有配合咱們探查的義務吧?”


    不是剛好有一現成的倔驢嗎!


    抓起來!


    拷打!


    “同僚?”第五探微不明所以,“你是說,還有為官者服藥了?可是柳陽府的府官?”


    沈箏搖頭,“不是柳陽府府官,是漕運司來的,幫助我縣中建碼頭的官員。”


    第五探微一聽頓時無語,“竟是如此蠢笨,如何建得了碼頭。那人現在可在柳陽府?可要我幫你傳信,將那人抓起來?”


    “真抓起來啊?”


    沈箏一個激靈,不確定問道:“是你派人抓嗎......”


    黑二代就是黑二代啊,說抓個官員迴來,跟抓個小雞崽子似的簡單。


    還說第五家族從良了,她看未必......


    第五探微反應過來自己失言,立即抿嘴,“不是,是幫餘大人將人控製起來,他有義務配合咱們調查。”


    沈箏沉默。


    第五探微有些不自在地四看,強行笑道:“沈大人,你這小院......挺不錯的,有樹,有花草,還有......石凳子。”


    典型的沒話找話。


    沈箏掃視院中一圈,給她指了間屋子。


    “那是我的屋子,還不錯吧?但這間院子不止我在住,其他屋子是他們住的。”


    第五探微一聽,這不正是她口中的——“連自己的院子都沒有,還要和他人一同吃住”的窮苦居所嗎?


    她嘴角眼角一同僵住,恨不得直接鑽到桌下去藏起來,憋了半響也沒憋出半句話來。


    沈箏笑著迴房取了紙筆,抬袖開始寫信,第五探微刻意將目光移開,不去看她寫的什麽。


    沈箏主動說道:“我給餘大人去信。之前本還考慮著同朝為官,不好與對方用強,但如今特殊情況,不得不來點非常手段了。就是得想辦法證明,證明那人停藥後出現的惡性反應是藥物副作用,而非是病症複發......”


    不然到時候有理都被說成沒理了。


    沈箏想到這兒,便想到了前去東部支援的李時源,隻覺得有一雙藏在暗處的手,在偷偷攪動風雲。


    而她和餘家,則正處於風暴的正中央。


    會是那位盧巡撫一人所為嗎?


    那這盤棋也未免下得太大了些。


    ......


    第五探微這一待,就是一個時辰。


    她不提要走,沈箏也不好就和她幹坐著,隻得主動提出帶她逛逛縣學。


    二人並肩走過曲徑小道,再往前,便是許主簿的臨時辦公地點。


    “對了......”沈箏突然想起來,之前第五探微說此次前來是有兩件事兒的。


    探查消息算一件事,還有一件事呢?


    周裏正與吳裏正有說有笑從內裏出來,待看到沈箏時立刻迎了上來。


    “沈大人!您可是來找許主簿的?”周裏正問道。


    他話是對沈箏說的,但是眼神卻一直落在第五探微身上。


    好麵生的女子,怎會和大人一起?


    他未來得及多想,第五探微一個眼刀便打了過來,嚇得周裏正一個哆嗦,一把抓住了吳裏正的袖子。


    好駭人的女子,怎會和沈大人在一起!該不會對沈大人有所不利吧!


    周裏正一個箭步上前,擠在兩人中間,幹笑道:“小人今日與吳裏正前來交名單,將村中想到布坊做工之人的情況又整理了一番,方便許主簿篩選,這樣一來許主簿也省事了。”


    第五探微皺起眉頭,連忙避開他。


    沈箏覺得有些好笑,往後退了一步,又站在第五探微身側,問道周裏正:“你們村篩選過後,有多少人報名征工了?”


    “有......”周裏正還在注意第五探微,“有近五百人,本來是有一千人左右的,許主簿將名單給小人後,小人又初步篩選了一番,雖說......”


    他輕咳一聲,“雖說咱們各村之人參與征工,一是想賺錢,二是想替縣裏出一份力沒錯,但其實並非人人都適合到布坊做工。”


    他掰著手指,盤點那些“不適合”之人。


    “就說王阿婆,她有心出力,還主動提出隻要一半工錢。可她眼神兒不好不說,走兩步都喘,還咳血,隔三差五便得躺床上休養幾天,這樣如何能保證日日上工?”


    “雖說李大夫來了之後,將她的身子骨稍微調理好了點兒。可小人說句難聽的,若是她做工之時出點什麽意外,小人如何負得了責,又如何去麵對她家人?”


    周裏正知道,他這話有些冷血,好像還有些不顧及鄰裏之情,甚至還帶了點歧視意味。


    可他作為村子裏正,這些情況是必須要把關的。


    沈箏還未作答,他便又將下一個例子提溜了出來。


    “還有老羅家的翔娃,正是讀書認字的年紀,字沒認識兩個,才堪堪會寫自己名字,就想著去賺銀子養家了,這小人能允嗎?豈不是誤人子弟!”


    他癟了癟嘴,麵帶迴憶,“若是在您來之前,有人要送半大娃娃去做工,小人完全沒意見,畢竟咱們泥腿子不就是這樣嗎?將娃娃生下來,等得就是這一天,待娃娃有個十來歲,身上有把子力氣開始,便要開始挑起養家的重擔了。”


    第五探微一開始還覺得這人有些煩,莫名其妙擠進來就開始嘚吧嘚說廢話。


    可待她聽到這兒時,又突然對周裏正口中之事產生了興趣。


    原來......同安縣在沈大人來之前,真的和如今的永祿縣一模一樣。


    在填飽肚子都是一件難事的時候,是毫無生活質量可言的。


    可如今的同安縣,就連眼前這個小小裏正,說起娃娃的教育問題都能侃侃而談。


    這是誰的功勞,又是誰帶來的改變,不言而喻。


    第五探微悄悄轉頭看向沈箏,待看到她嘴角的笑之時,心中最後那絲煩躁也逐漸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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