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布尼星球進入了八月份。


    由於食堂失去控製,論壇寫手斯伯裏倒台,校規控製委員會主任艾麗婭被俘,黑樹莓兵團的統治也變得岌岌可危。親衛隊在體育館戰鬥中傷亡慘重,人數銳減。但是他們變得更加瘋狂,高音喇叭的內容由小作文變成純粹的怒罵。


    根據偵察員消息,莉莉卡被德爾美打得全身青一塊紫一塊的,淨是些軟組織損傷。掉了顆門牙,雙腳崴傷。黑樹莓兵團甚至傳出她被人“刺殺身亡”的消息。而她被棍狀麵包暴打的視頻,也火遍了全校的社交論壇。


    於是黑樹莓兵團變本加厲,發動各種報複行為。僅僅過了第一周,經過戰鬥的洗禮,高等學院的校園已是另一番模樣:千瘡百孔,傷痕累累。尤其是最前線的宿舍樓,不少窗戶沒了玻璃,甚至有的連窗框都沒有了。


    而新西柚社團這邊的宿舍就更慘了,很多窗戶已經被徹底的破洞取代,遠遠望去,仿佛無數的黑洞誕生在破敗的星體殘骸上。甚至樓體本身,也被這裏掏掉幾塊板,那裏挖掉幾層混凝土。


    高等學院的很多地方,都被拉起了警戒線,部署了警笛和高音喇叭,一般學生不得進入,不然就會中招。哪怕是必經之路,也有可能從未知的方向飛來橫禍。


    德爾美和鳶尾花敢死隊的大家,控製了靠近宿舍管理處的兩排樓。不過就在一條路之隔的對麵,就是裝有糖葫蘆般巨型喇叭的理科宿舍樓,也就是黑樹莓兵團的最前沿陣地。


    黑樹莓的學生在樓頂、外跨樓梯都安裝了高壓水槍。四樓中廳被掏去兩麵牆,經過加固,塞進去從體育館拆下的頂棚合金板,改製成一座射角極寬闊的碉堡。以巨大的消防水管為架子,焊接在樓體框架上,又用後勤部的安全防護網,抽出彈性材料,作為彈弓皮,一大碟人造奶油派為彈藥。


    射擊的時候,四人作為發射員,一人裝藥,一人校射。那些彈性帶必須有四個人才拉得動,其“殺傷力”可想而知。由裝填手把奶油派和金屬托放到彈弓上,校正員用望遠鏡和測距儀觀察落點情況,隨後學生們一齊發力,奶油派最遠可以打到長度為一個星際足球場還多的地方,彈著點必然是滿地狼藉。


    新西柚這邊的學生去食堂,去商業街,都得經過這座“碉堡”的射角之內,大家要麽繞路,要麽就祈禱對方沒有準頭。宿舍門口掛了一副望遠鏡,用來觀察黑樹莓今天的旗語。


    如果打出藍色旗,那麽含義就是“今天碉堡休假。”


    如果打出紅底黃心旗,那麽含義就是“正在補充彈藥。”


    如果打出黃底黑方塊旗,則含義為“使用額外裝藥。”


    但如果你看到一麵黑樹莓的黑旗,那麽代表了“碉堡就發射位置。”這也是最危險的情況。


    “今天沒掛旗子,德爾美,你去買一箱關口汽水來吧。”海薇茨放下望遠鏡,指了指樓下。“太熱了,我看到他們推出了全新的愛心檸檬口味,快去快去,我們都想品嚐。”


    “你這是讓我賭一把。”德爾美接過望遠鏡。“不過最近黑樹莓有幾天沒有射擊了,開始掛出補充彈藥旗,後來連旗子都撤了。看來他們也頂不住了呢。”


    “德拉萬先生說,他們目前隻能去偷奶油派。”露琳補充道。“黑樹莓的人,彈藥跟不上了。”


    “所以他們也變得更危險。”艾爾尼亞接過話茬。


    德爾美帶了一塊懸浮貨車板,這種反重力裝置可以運載少量小型貨物。因為成箱的汽水無法裝入軍用手環,需要貨運工人手環才能攜帶。


    躲開地上的垃圾,走了幾步遠,剛走出碉堡的射擊範圍。隻聽一聲弦兒響,有塊硬式麵包從那個又長又扁,黑漆漆的發射口中陡然飛來,砸在她左側的牆上,軌跡離德爾美不足一步遠。


    “臥槽!”德爾美嚇得快跑幾步,離開那個危險區域。扭頭看看,連旗子都沒掛出來,彈藥也是麵包,但牆卻留下一個凹陷,頓時出了一身冷汗。“這東西雖然沒可能打死我,但是,這不就被那丫頭片子報了仇嗎?”


    想到這裏,她一邊走,一邊抓起通訊器。“海薇茨,他們碉堡裏有人!”


    “有人嗎?我看不見。”海薇茨用望遠鏡仔細觀察,射擊口內沒有光線,根本看不到內部情況。“怎麽了,有問題?”


    “他們剛才對我發射了麵包,但是沒有打中。”


    “更加證明他們缺乏彈藥。”海薇茨把望遠鏡傳給靜姝。“不過,安全起見,你迴來的時候,我們幾個人拿發煙器去掩護你。”


    “那就再好不過了。”德爾美看著遍地的麵包渣,還是有點後怕。


    “嗯,基本情況都了解了吧?”海薇茨轉身麵向宿舍管理處的大家。“雙胞胎,還有振峰小子,拿發煙筒,每人拿兩個,德爾美發信號的時候你們就衝出去,瘋狂拉煙。”


    矢德和矢勤沒有意見。振峰點了點頭,提出了一個建議:靠著牆邊走,利用陰影來降低可視性。


    “可以,批準。”海薇茨又拍拍露琳。“你帶幾個同學,以防意外發生,準備醫療救護。”


    “買個汽水也大動幹戈。”下麵有學生評論道。“黑樹莓兵團湊了兩天,隻搞出塊麵包,他們沒戲了。”


    “還有人有什麽想法嗎?”海薇茨並不搭理這些議論。


    “我有!”靜姝舉起了手。“我想去調整播音喇叭的方向,還有線路,最近被人擰歪了,肯定是黑樹莓搞的鬼。”


    “喇叭也是他們的攻擊範圍,你最好小心點,或者,”海薇茨大聲說道。“迪加同學,你用機器人去把喇叭調整一下如何?”


    “不用啦。”靜姝拒絕了。“都說了,這種事情,沒必要全員出動的。我去拿手扶正喇叭,沒關係的,而且他們彈藥很少,選擇也很少,降低了我們受擊的概率。”


    “自己注意安全。”海薇茨繼續用望遠鏡觀察著碉堡的動靜。


    “我迴來了!”隨著德爾美的叫聲,雙胞胎和振峰你爭我搶,一起衝下樓去,雙手拿著發煙筒,五顏六色的煙霧頓時彌漫開來。他們都想做公主的騎士,隻不過德爾美搶先把貨車板交給了振峰控製。露琳則躲在門後,示意她趕緊跑過來。靜姝則趁著樓下這混亂勁,不慌不忙地走到喇叭旁邊,開始旋轉調節螺母。


    “嗯,目前還正常,”海薇茨把望遠鏡對準樓下,德爾美正在和雙胞胎打鬧,因為他們太著急了,想第一個喝到汽水。當鏡頭重新迴到四樓的消防樓梯,卻有麵黑旗掛在那裏。“你們,注意!”


    還沒等大家反應過來,就幾秒鍾的工夫,對麵宿舍樓裏的校正員已經發出號令,一盤奶油派直飛向靜姝,她扭頭看的瞬間被從側麵命中,翻身摔倒。人造奶油濺得到處都是,其中還夾雜了紅色的物質。


    靜姝倒地,露琳和醫護班搶出去救她。德爾美和振峰用石頭向四樓發射口亂扔,雙胞胎改變煙霧方向進行掩護。折騰了大半天,才把她拽進了樓道。


    海薇茨下來看的時候,大家灰頭土臉,還被彩色煙霧各自染得怪模怪樣。露琳清理掉奶油,才發現這盤派裏麵裝著一個圓錐形的金屬戰鬥部,實心,沉甸甸的。正打在靜姝左側腦袋上,傷口很深,意識已經模糊了。


    露琳趕緊用納米治療器清創,又噴灑了止血噴霧。不過這種級別的傷,如果沒有醫療艙,就糟糕了。靜姝臉上沒了血色,她的眼鏡都被擊碎了。


    “他們這是下狠手了。”海薇茨沉思了一會兒。“帶她去醫務室,把宿管的學生都集中起來,在醫務室的職員辦公室開會,討論……”


    這天下午大家都悶悶不樂,麵帶愁容。德爾美連汽水都喝不下了。露琳一直在醫務室裏忙前忙後。突然,通訊器響起來,偵察人員報告碉堡打出黑黃方塊旗。隨後,各種磚石瓦礫、廢銅爛鐵,都作為彈藥發射出來,一時間宿舍樓到處碎片橫飛,其慘烈程度不亞於被帝國軍戰鬥機掃射。


    新西柚這邊由於缺乏對應的裝備,隻得挨打。雖然校規委員會垮台,但校規依然存在。德爾美她們也無法使用製式兵器,而黑樹莓則完全進入了喪心病狂的程度。


    進入深夜,碉堡關閉大燈,這才算是停止攻擊。當大家去醫務室的時候,靜姝隻能說出一些破碎的字詞。露琳捂臉痛哭,因為她已經迴天乏力了。在場的新西柚社員,紛紛流下了眼淚。直到半夜,黑樹莓兵團的喇叭停止尖叫。靜姝這才抬起一隻手,指著海薇茨說道:


    “卡多拉同學,別傷心呀。以後你要讓學校變好,大家一起愉快地讀書、玩耍,好嗎?”


    說完這句話,語言學院文學係三年級的靜姝同學,便去世了。


    海薇茨看靜姝死了,氣得咬牙切齒。露琳大哭,被德爾美扶出去安慰。“露琳,這是我們的戰爭,戰爭就會死人,不要悲傷,我們已經習慣了對吧?”


    “你胡說!”露琳用拳頭擊打德爾美的胸口。“靜姝同學,甚至和我們沒有關係,就因為我們加入這件事,所以才死的!是我們害了她!”


    露琳在樓道裏又哭了好久。醫護班的人把屍體用白布蓋上,推到屋裏正中。新西柚的學生,有哭的,也有罵的,有偷偷抹眼淚的,也有互相安慰的。屋裏充滿了悲傷的氣息,海薇茨也在牆角裏跺著腳,心中不住地自責。


    就這樣過了一天,新西柚宿舍樓沒人外出,都沉浸在悲痛之中。黑樹莓兵團大約是知道情況了,於是在喇叭裏放聲嘲笑。又朝著宿管科窗口發射奶油派,不成想德爾美自己做了把彈弓,用石子打傷了裝填手,黑樹莓這才停止攻擊。


    艾爾尼亞和振峰商量,讓海薇茨主持局麵,重新建立高等學院學生會。把新西柚的學生集中起來,在宿舍樓大廳討論。


    “最近不幸的事情,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振峰率先發言。“不過,我們現在需要新的帶頭人,以及指揮官。我倒是有個點子,可以解決問題。”


    台下議論紛紛。艾爾尼亞從後麵推了一把,海薇茨便被推上了禮賓台。


    “有請卡布尼高等學院學生會會長,卡多拉納米核心集團接班人,海薇茨·卡多拉同學!”振峰把話筒交給她。“你名氣最大,身份最高,這裏大部分人都知道你的名字,這件事非你莫屬。”


    “嘛,其實,我覺得我並沒有什麽貢獻。”海薇茨接過話筒說道。“倒是德爾美·艾瑪同學,出力最多,幫大家解決了不少麻煩,不如,你上台來講幾句?”


    “行了吧,海薇茨。”艾爾尼亞在她旁邊說道。“雖然如此,但德爾美同學是個戰士,她更多的精力要放在和帝國軍作戰上,還是你更適合這個位置。”


    “有道理呢。現在我們這邊暫且還是需要個指揮,至於以後如果有更好的人選,再說不遲。”海薇茨點點頭,算是接過權柄。


    “海薇茨,你是我們親愛的會長,也是鳶尾花敢死隊的指揮官,以後我們要一起打進行政中心,把福克斯那個混蛋幹掉!”德爾美不合時宜地尖叫起來,倒像是在粉絲支援偶像那樣。


    “你又來了。”海薇茨笑了笑。“怎麽樣,同學們,有沒有信心?我們以後一起並肩作戰,打倒帝國軍,打倒獨裁者!”


    學生們頓時掌聲雷動。從此,新西柚社團便退出了曆史舞台,高等學院再次立起了學生會的大旗。


    而遠在真正的學生會辦公室裏,莉莉卡躺在床上,雙腳包著繃帶,手裏拎著一串葡萄。而她身邊,庫馬爾監察官正在聽候命令。


    “哼,沒辦法了呢……”她看著全息記錄儀。“監察官先生,時候到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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