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瑜微微彎了彎唇,他當著晏沉的麵拿出手機,伸手撥通了一個號碼,接著開口:“李總,是我,我想和你談談東城的事......我打算退出......明天你來江盛一趟,我們簽協議。”


    晏沉這會真的震驚了。


    他眼睛瞪地大大的,神情看起來像是要裂開,仿佛看到了什麽稀世奇觀一樣。


    江瑜重新將手機裝進兜裏,看了晏沉一眼:“你下一步不就是要我退出嗎?如你所願了。”


    晏沉用舌尖抵了抵下顎,他忽然開口:“你不是想去港城的央企嗎,這次出了那麽大的事故,能被選上嗎?”


    退出東城開發區,之前投的錢大多打了水漂,加上最近江盛資金緊張,這簡直是明晃晃地訴說著個人管理能力欠缺。


    江瑜說:“可能選不上。”他抬了抬眼看著麵前人,淡聲道:“所以你會後悔嗎?”


    晏沉看著他。


    江瑜雖然在詢問,但他的神情上沒帶著絲毫疑惑,明顯是心中已經有答案。


    晏沉揚了揚唇。


    對方真是了解他,就像他了解對方那樣。


    他拖長了聲音,嗓音中帶著愉悅:“自然不會後悔。”他神情中帶著某種幽暗又怪異的情緒,是歡愉也是滿足,認真開口說:“早知道,我會更狠。”


    江瑜揚了揚唇發出一聲輕笑。


    他們兩人對這個結果絲毫不意外。


    從樓層上去,兩人再次躺在了同一張床上,晏沉閉上眼睛,他的心還是很亢奮,血液流速似乎都在加塊,他絲毫睡不著。


    他睜開眼睛,又麵無表情地看著身邊躺著的人,同樣是閉著眼,麵容隱在黑暗裏。


    難道對方真的這樣放棄了?


    他視線看向黑暗裏的某項虛空,突然眯了眯眼,他靜靜的想,這有點不像對方的作風。


    *


    李昌和洲際的老板到江盛的時候是上午。


    他們各自帶著人,從電梯裏出來後就寒暄,臉上俱是帶著半真半假的笑容,神情變化要比翻書快。


    江瑜帶著笑,將兩人迎進小型會議室中,三方坐在桌子上,各懷心思。


    李昌臉上神情無奈而遺憾:“江總,昨晚接了電話之後我怎麽也睡不著,今天特地來江盛看看,剛好我和老於碰見了就一起上來。”他微微遲疑:“江總真的要退出嗎?”


    江瑜還未開口說話,洲際的老板就笑了一聲:“老李啊老李,你就是心太軟,在商言商,咱們就不說這些場麵話了。”他轉頭看向江瑜:“江總,咱們協議上寫的很清楚,東城現在缺錢也是急迫,你們江盛要是能拿出來十幾個億那我沒什麽好說的,要是拿不出來咱們就按照協議走,你退出讓能者上。”


    李昌立馬繃起了臉:“老於你這話就有些過分了,買賣不成仁義還在,我們都共事了這麽久,起碼的義氣應該有。”


    他轉頭看向江瑜,笑嗬嗬地開口:“江總有所不知,老於就是這個性格,你莫要見怪。”


    這兩人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但最終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瓜分江盛占有的蛋糕。


    江瑜神情說不上多好,但也絕對不是臭著臉,他迎著兩人目光開口道:“於總性格爽利,當初協議上也是白紙黑字簽了,如今大家都是按規章做事,這沒什麽指摘的。”


    他笑笑,幹脆地開口:“李總和於總報多少數?”


    李昌和於總對視一眼,沉吟了片刻:“我們出九個點。”


    九個點也就是九億,比起江盛在東城投的錢來說隻是三分之一的數,擺明了是趁機咬一口肉。


    江瑜笑笑,他雙手交叉在一起:“這個價錢太低了,兩位再添點。”


    李昌笑道:“不瞞江總說,江盛退出後剩下的資金問題要由我們兩家負責,我們現在也拿不出再多的錢。”


    江瑜單刀直入:“再添兩億,可以後我就簽字。”


    李昌和於總對視一眼,皆看到對方目光中的神情。


    一封擬好的協議遞過去,江瑜垂眼,右手握筆,龍飛鳳舞地寫出自己名字。


    二月十三日,江盛徹底退出東城項目區開發建設,據知情人透露,此次協議江盛直接損失可能超過十五億,江盛中層管理人員出現跳槽現象。


    二月十四日,江瑜最後一筆貸款向溫支銀行匯去,之前債務全部清除。


    此時距離東城項目開工僅剩半個月。


    江瑜走出江盛大樓,迴到江家老宅,老宅中樹木依舊,池水中碧波蕩漾,隻是枝條沒有春苞露出,微風還帶著涼意。


    江瑜給席寒撥去電話,言簡意賅地開口:“我得到消息,趙茂耕今天可能動手,你現在在哪?”


    席寒說:“剛出車庫一會路上要經過一座橋。”那邊的聲音很冷淡,顯然也是煩躁了:“躲反正是躲不過去了,不如迎上去,你後續工作做好就行,早點結束吧,我想迴安城去。”


    江瑜道:“注意安全。”


    二月十四日,京都一架高架橋上發生一起車禍,黑色豪車與一輛貨車相撞,現場情形慘烈。


    交警與警方迅速出動,本以為是一場普通車禍,結果調查發現這是一場商業蓄意謀殺。


    席寒神情訝異:“謀殺?竟然有這種事情。”他皺了皺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麽,補充道:“對了,我突然想起年前,我們江盛有人在國外受了槍擊,會不會是同一個人?”


    警方展開調查,最終發現主謀為趙茂耕。


    趙茂耕,這個名字可謂是如雷貫耳。


    吉慶新區與108的負責人,攜款百億潛逃出國,此時再現身重新牽扯出當年爛尾樓事件,特派紀委小組前去調查,時節敏感,不少人徹底睡不著。


    *


    謝良德看著麵前人。


    晏青山在練字,他書法很好,平時午飯過後在休息室會鋪開宣紙寫上許多,每次隻留下最滿意的那一張,其餘皆是徹底放進粉碎機中,不留痕跡。


    謝良德安靜地給宣紙壓上鎮石,當秘書三年,他很清楚對方習慣——晏青山寫字的時候不喜歡說話。


    但今天卻是個例外。


    晏青山右手執筆,垂眼看著雪白的宣紙,突然開口:“108的事怎麽樣了?”


    謝良德道:“聽說現在查出來了一個區長。”他沉默一瞬後補充:“是趙茂耕供出的。”


    晏青山筆觸沒有絲毫停頓,隻是開口:“一個區長怎麽能夠。”


    謝良德沒有說話,他心裏清楚,現在這時節,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著眼前這位,一件小事都可能被無限放大,再引發一場劇烈的海嘯。


    晏青山問:“組長是誰?”


    謝良德說:“組長是封國偉。”


    晏青山筆尖一頓,忽然抬了抬頭:“五天前時候江家老爺子還過來和我喝茶。”


    謝良德一震,到了這個位置,哪個做事不是深思熟慮。


    晏青山抬手將毛筆放在硯台上,轉著手腕吸飽墨汁,聲音聽不出什麽情緒:“這個瘡這個時候爆好過別的時候,封國偉好過別人。”


    謝良德垂眼。


    晏青山看著宣紙上的字,平靜地開口:“先把東城那停了,安頓好吉慶和108,事要一件一件幹。”


    一遝一遝的字寫出來,白紙上布滿了墨痕,晏青山輕輕擱置住筆,開口說:“今天的都扔,一張都別留。”


    時至二月二十五日,紀委小組在吉慶新區查出區長兩名,兩人交代出國土局副廳長,副廳長承認,這一切由當初廳長高間主使,介於高間已死,清查名下所有資產,同時,晏書記特批要在一年內重新建設吉慶新區與108,徹底肅清曆史遺留問題,引進新的項目團隊為江盛重工。


    這場108爛尾樓事件最終以較為平妥的方式度過,始於高間終於高間,自此後再也掀不起波瀾。


    晏沉坐在沙發上。


    聽見開門聲,往門口看去,晏青山迴來了。


    他懶洋洋地收迴眼,晏青山經過他麵前突然開口:“跟我來書房一趟。”


    晏沉撒著拖鞋飄去。


    門被關上,晏青山站在書桌後,抬眼看著自己的兒子:“你和江家那小子最近還在胡鬧。”


    他一句話,已經為這事定下了基調,既然是胡鬧,就要停止這種行為。


    他能和江家達成某些合作,有些事沒出風浪的開始又結束,但並不意味著能心甘情願的接受被擺了一道。


    晏沉找了個地坐下,看了晏青山一眼,對方神情沒變,但他知道現在絕對是生氣了。


    他懶洋洋地扯了扯唇,忽然開口:“好啊。”晏沉神情輕慢,他點了一支煙,在煙霧繚繞中開口:“正好我也膩了,找個地把人綁過去,先奸後殺,屍體灌上水泥沉海裏去,如此才消了恨。”


    晏沉抬頭微笑著看向晏青山,慢吞吞地開口:“滿意不?”


    晏青山與他對視,晏沉鬆鬆散散地看著,最終麵無表情地訓斥:“胡鬧!”


    晏沉懶洋洋地起身離開。


    他躺在浴室的浴缸裏,在霧氣繚繞中點了一支煙。


    東城的項目還沒開始就停,這不是交了一張白卷,這是停了一場考試,和對方管理能力沒有絲毫關係。


    108能拿下來,北方省份銀行自然會貸款,資金又有了一大筆迴籠。


    江盛依舊□□,江瑜依舊牢坐第一把交椅,大權在握,履曆上不會造成任何影響。


    找到趙茂耕絕不容易,起碼在這短短一個月內不會找到,晏沉想到那場國外的槍傷,輕輕嗤了一聲。


    江瑜可能三四個月之前就做了準備,一直在私下裏逼對方現身,而那時候他還連動手的意願都沒有露出,他卻一直防備著。


    晏沉眯了眯眼,他唇邊有白色煙霧嗬出,突然想到了那天晚上對方的舉動。


    那時皓月當空,清輝如銀,而江瑜恐怕隻有跳下去在空中的那點時間裏腦子才什麽都不想,等站穩之後心中已經謀劃了。


    愛是真,算計是真,不會放棄前途和利益也是真。


    他永遠清醒,永遠冷靜,永遠野心勃勃,愛情阻擋不了對方步伐,不會影響到絲毫判斷力。


    晏沉低低地在浴缸裏笑出聲來,他笑的渾身顫抖,肩膀聳動,半響之後靜靜開口:“果然是江瑜啊。”


    作者有話要說:


    第64章 缺德


    江瑜這幾天很忙。


    江盛開始派人去往吉慶新區, 項目部的幾個人外加一個信得過的心腹過去勘察,江瑜一邊製定計劃一邊想著各方麵的協調之事,私事上席寒進了醫院, 這幾天也快要出院了。


    他想了想,抽了一天的時間,打算在江宅門口親自迎接。


    天高雲淡, 晨曦的光暈灑下,照得原本光禿禿的樹枝都出現一兩抹亮色, 江瑜站在兩座石獅子之前, 瞥見一輛車行駛過來,車內兩個人一同下來。


    江瑜眉間帶著笑意, 對著席寒道:“迴來的有些晚, 我一早就在這等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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