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桀的演唱結束了。


    現場鴉雀無聲。


    人們似乎還沉浸在第一桀用音樂描繪的那個荒涼世界裏,所有人都沉默著,如同荒野裏一株孤獨無依的枯草。


    舞台上,第一桀默默放下麥克風,目光悠遠而迷離。


    他仿佛看見了那個荒涼的世界,也看見了那些人們所化的枯草。


    其實學音樂,做音樂這麽久,第一桀一直都不算喜歡音樂。


    音樂對於他來說,隻是任聚的期望,是贏的工具,是對老大恩情的迴報。


    後來,他認識了許多因為音樂而喜歡上他的人。


    那個時候音樂對於他來說也多了一層責任一樣的東西。


    他不想讓那些因為音樂而喜歡自己的人感到失望。


    但他依然不算喜歡音樂。


    直到現在,見過了聽眾因為自己的音樂而淚流,而感動,見過了聽眾因為音樂支持自己,肩負了聽眾沉浸在自己用音樂描繪的世界裏,第一桀才明白,他早已在與音樂的朝昔相處中,深深地愛上了音樂。


    隻是他之前對此並不自知。


    雖然音樂無所謂自己喜不喜歡,畢竟音樂隻是音樂。


    但是如果自己不熱愛音樂,那不是對這些沉浸在自己的音樂裏的觀眾,對那些因為音樂而喜歡上自己的人們莫大的諷刺嗎?


    第一桀不想讓喜歡自己的人失望,而且他也喜歡上了這種帶著聽眾一起在自己用音樂描繪的世界裏徜徉的感覺。


    他想,自己是熱愛音樂的。


    雖然這份熱愛的開始不那麽純粹。


    他這麽想著,朝著觀眾們深深鞠躬。


    感謝你們讓我找到了自己的熱愛。


    感謝你們願意支持我的音樂。


    感謝你們陪著我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


    任聚看著舞台上那個氣質越發溫軟的清冷少年,欣慰的笑了。


    能看出來,第一桀這個鞠躬不止是給現場的觀眾,也是給天南海北每一個願意傾聽他的音樂,喜歡他支持他的人。


    他真心的感謝著他們。


    “第一桀你真是為我們帶來了一場十分精彩,印象非常深刻的表演。”在觀眾們乃至於其他的工作人員還沉浸在《最後》所描繪的荒涼世界裏的時候,陳鳴延已經迴過了神,走上舞台開始自己的主持工作。


    “我想,可能今後的每一年我都會深深的記住今天,記住這首《最後》,記住那個荒涼的世界。”他看著第一桀感歎道。


    第一桀淡淡道:“謝謝。”


    這個時候觀眾們也迴過神了,稀稀落落的掌聲在場間響起,然後漸漸地連成一片,慢慢地鼓掌的人越來越多,直到一眼望過去仿佛所有人都在鼓掌,喝彩聲也此起彼伏。


    開始的時候隻是那些正常的普通觀眾在用掌聲稱讚第一桀和他演唱的《最後》,張文的粉絲就算有想要加入的,也都壓抑著自己的蠢蠢欲動。


    第一桀開唱之前粉頭還特別叮囑了她們一定不能動搖自己的立場。


    這份叮囑還是比較有效力的。


    對於飯圈粉絲來說,追星已經不止是個人意願的自由選擇了。


    飯圈粉絲早就已經和那種單獨的,個人的普通粉絲有了巨大的差別。


    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群體。


    普通粉絲追星,所有的相關行為都是基於自身意願的獨立行為。


    但飯圈粉絲不同。


    它們所有的追星相關的行動,常常是被引導的,有組織的,甚至半強迫的。


    普通粉絲追星不需要聽任何人的安排,自己想怎麽追就怎麽追。


    但是飯圈粉絲不同。


    它們要聽粉頭的,粉頭怎麽要求,它們就要怎麽做。


    不聽安排就是對‘嘔象’的愛不夠虔誠,不配追星。


    各路粉頭通過各種各樣的話術,引導控製著飯圈粉絲的行動,乃至它們的思維。


    就像另一個被認定為違法犯罪,一經發現就會被六扇門嚴厲打擊,徹底搗毀,並將積極分子逮捕判刑的‘團夥’一樣。


    上線控製著下線的思維,心理和行動。


    飯圈粉絲們跟著粉頭給‘嘔像’造數據,撕代言,撕資源,麵目猙獰,行為失控,無智,但它們都相信自己這是為‘嘔像’好,是愛的表現。


    現在也是一樣,張文的粉頭,職業粉絲控製著其他粉絲的思維,心理和行動。


    它們讓這些飯圈粉絲管好自己,不要背叛張文去支持她的對手,這些飯圈粉絲就不會為第一桀的表演鼓掌喝彩。


    但飯圈粉絲和那種被定為違法犯罪的團夥還是有一點差別的。


    飯圈粉絲的上線對下線的控製力,並沒有那種團夥那麽強力。


    畢竟飯圈粉絲基本都是通過網絡聯係,依靠話術來控製,比起那種團夥在線下,通過暴力,語言,甚至藥物等等各種威脅生命安全的控製方式來說,控製力弱才是正常的。


    要是光靠線上的話術都能達成那種團夥的控製力,那飯圈粉絲這種團夥早就成了六扇門的重點打擊對象了。


    基於此,雖然一開始的時候現場那些張文的粉絲控製住了自己的蠢蠢欲動沒有加入到普通觀眾為第一桀的表演鼓掌喝彩的行列。


    但當這樣做的觀眾越來越多,在從眾心理的驅使下,也有不少張文的粉絲不再強行克製自己,加入了鼓掌喝彩的行列。


    這才形成了最後那仿佛所有人都在為第一桀歡唿的場景。


    一直保持著對觀眾席觀察的任聚把觀眾席上的變化都看在眼裏,但他隻是笑了笑,然後更加用力的為第一桀鼓掌喝彩。


    台上那個可是自己的小弟,自己的支持力度怎麽能輸給台下那些普通觀眾呢。


    ……


    陳鳴延站在第一桀身旁,看著台下那些為自己身邊這個少年歡唿,毫不吝惜的奉上自己的支持的觀眾,幽幽地說:“這真是觀眾對在舞台上為他們表演的人最大的褒獎。”


    第一桀微笑著點點頭,然後向前幾步,麵對著台下的觀眾,安靜的看著他們。


    他默默的等待著。


    觀眾們也迴應著他的等待。


    興奮激動的人們漸漸停下了掌聲,他們知道,台上那個少年有話想對他們說。


    當現場安靜下來,第一桀環視著每一位觀眾,微笑著滿懷感激地再次鞠躬。


    “謝謝大家。”


    有些時候,不需要很多話,簡短的用詞反而更能表達心意。


    觀眾們都感受到了第一桀的心意。


    正當他們想要迴應這份心意,再次為他鼓掌的時候,陳鳴延連忙開口打斷了他們:“再次感謝第一桀選手為大家帶來的精彩表演。”


    “接下來讓我們開始投票!”


    陳鳴延說著,身後的大屏幕顯示出來投票倒計時。


    台下的觀眾這次反應過來,連忙按著投票器。


    “到底他的表演能獲得多少觀眾的支持票呢?是否能超越張文選手四百一十四票的好成績!”陳鳴延充分發揮著自己的支持功底,避免這個環節過於安靜無趣。


    其實這個時候投票結果已經無所謂了,無論第一桀的票數高還是低,隻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誰贏了。


    看看剛才現場觀眾的表現吧,那才是最好的證明。


    這任人打扮的票數在觀眾的掌聲麵前,根本說明不了什麽。


    但張文和她的經紀人可不這麽認為。


    雖然兩人也在第一桀演唱時沉浸其中,但對於她們來說,作品如何無所謂,觀眾到底喜歡哪個作品也無所謂。


    隻有贏下這場比賽的那個,才是真正的贏家。


    “一定給我拉住那些粉絲,絕對不能讓他們給第一桀投票!”張文的經紀人對著電話那頭的粉頭瘋狂咆哮。


    咆哮完收起手機,經紀人看著舞台上慢慢增長的票數臉色陰晴不定。


    明明做好了兩手準備,為什麽這個第一桀卻沒受到任何影響?


    中間到底出了什麽差錯?


    不管她和張文怎麽不願,怎麽阻止,大屏幕上的票數依然堅定不移地向上攀爬著。


    最終,停在了一個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數字上。


    “四百一十五票!”陳鳴延用高亢的唿喊大聲宣布著第一桀獲得的票數:“四百一十五票!第一桀以一票之差取得了本場比賽的勝利!”


    這個結果是出人意料的。


    無論是觀眾,還是對戰雙方,又或者陳鳴延,都對這個結果感到十分意外。


    對於現場的普通觀眾來說,這個分數太低了。


    他們是最清楚張文那首《我們都有罪》和《最後》之間的巨大差距的。


    完全就不是一個檔次的。


    張文那四百一十四票得感謝她的粉絲,全都給她投了票。


    非張文粉絲的那部分觀眾裏,也有差不多一半左右給她投了票。


    雖然這些給張文投票的觀眾有不少是單純投給她的女團擦邊舞的老紳士。


    但票數卻是實打實的。


    這部分觀眾的票和張文粉絲的票數兩相疊加起來,才有了那四百一十四票。


    為什麽沒有更多?


    《我們都有罪》雖然聽起來還不錯,畢竟是華悅和唧唧歪歪傾盡全力的作品。


    但是那歌詞太傲慢,太偏頗,仿佛是在指責聽眾一樣,但凡是個思維正常的人,都會對那歌詞感到不適。


    感到不適的觀眾們自然不會給這首歌投票。


    至於為什麽創作出這首歌的那些人甚至這歌詞的創作者歐學雪都沒有察覺到這歌詞裏的問題,隻能說他們犯了一個娛樂界近些年一直在犯的錯。


    傲慢。


    或許他們已經習慣了高高在上的指責觀眾。


    脫離群眾漂浮傲慢的他們,或許已經忘了,觀眾是他們的衣食父母。


    觀眾指責他們才是應該,他們根本不配對觀眾指指點點。


    對於觀眾來說,《最後》才是那個更有誠意,也更好的作品。


    而現場的觀眾也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一點。


    觀眾不是傻子,能分得清誰好誰壞,誰在規規矩矩的為他們提供好作品換取他們的合理支持,又是誰在揮舞著鐮刀把他們當韭菜,把他們當傻子。


    張文有粉絲的無腦支持,第一桀也有正經觀眾的鼎力相助。


    擦邊女團舞能獲得老紳士用下半身投出的票,《最後》就能把被洗腦控製的飯圈粉絲拉迴現實世界,讓他們突破粉頭營造的信息繭房,真實而自主的為真正的好作品投票。


    “啊!這怎麽可能!”張文看著那個刺眼的票數歇斯底裏的吼著:“我怎麽可能輸!”


    經紀人也在怒吼:“你踏馬怎麽幹活的!我不是讓你拉住那些腦殘粉絲了嗎?你就是這麽拉的?!”


    “你尾款沒了!沒用的廢物!”


    和他們的無能狂怒不同,剛剛匯合在一塊兒的任聚和時故兩人對這個結果很淡定。


    他們反而更關注其他的方麵。


    “這就是那個兩手準備?”任聚盯著時故拿來的那瓶水說道。


    “什麽兩手準備?”


    任聚連忙把偷聽到的張文和她經紀人的對話告訴了時故。


    時故了解了之後點頭道:“那看來是了。”


    “現在這玩意兒該怎麽處理?”任聚看著那瓶水問道。


    “交給公孫懷仁怎麽樣?”時故壞笑著說:“反正這也是六扇門的職責範圍。”


    任聚想了想:“我倒是沒意見,不過……你知道的,阿桀他為這個節目付出了很多……”


    他倒是不在意給公孫懷仁打電話讓六扇門插手,會讓他們和《音樂是用來聽的》所捆綁的利益受損,他隻是擔心這個節目沒了會讓第一桀迄今為止所付出的努力付之東流,讓那個少年為此難過。


    “阿桀他可是神州人,上過九年義務教育的神州人,這事兒的嚴重性他很清楚。”時故認真道:“他如果知道這件事,也一定會通知六扇門的。”


    “而且到時候和這個節目利益捆綁的那些人別的不敢做,但保住這個節目不讓自己的錢打水漂還是會的。”


    “雖然肯定會對節目有影響,但總不能什麽都不做。”


    “這種事情,發現了卻什麽都不做,就是在助紂為虐。”


    任聚點點頭:“也對,是我關心則亂,分不清事情輕重了。”


    “那我打電話了。”他說著就摸出手機給公孫懷仁打了過去。


    舞台上的陳鳴延還沒意識到張文經紀人給他挖了個巨坑,然後任聚還毫不留情地一個電話把站在巨坑邊沿的他一腳踹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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