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鳴延雖然覺得任聚誇大其詞,但也被勾起了好奇心:“你是不是請到了厲害的作詞人助陣?我認識嗎?”


    “沒有,我們這作詞的是湊數的,全靠阿桀自己。”任聚半真半假地說。


    “原來如此。”陳鳴延也不疑有他:“那他的作詞能力能頂得住嗎?”


    “我給你透個底,跟張文比賽的時候,入場的現場觀眾會有很多張文的粉絲,要麽就是她團隊雇的職業粉絲。”


    “我最多隻能控製讓正常觀眾和那些粉絲一半一半。”


    “到時候第一桀想要贏,光打動正常觀眾可不夠。”


    在現場觀眾成分上做手腳基本已經是流量廢物參加各種綜藝比賽的常規操作了。


    隻不過這種操作一般都會在比賽的後半段,半決賽或者決賽這種,上場選手不多的情況下才使用。


    畢竟在參賽選手還有一大堆的階段使這招,那兒大家都使,現場觀眾誰的粉絲都有,這招使了等於沒使,白費功夫。


    第一輪的時候現場觀眾裏就有很多流量粉絲。


    但第一桀依然拿到了一次滿票勝出。


    那些流量粉絲雖然多,但各自都有不同的偶像,而且沒有人組織,沒有得到不給第一桀投票的任務,在無名歌那麽頂的情況下,當然不會拒絕給第一桀投票。


    而且節目組還在任聚的建議下找了一批成分幹淨的觀眾,讓第一輪的現場觀眾不至於全是流量粉絲,讓好歌能最大化的發揮作用。


    然而,在第二輪比賽,第一桀要麵對的,就不是第一輪這些相對比較單純的觀眾了。


    張文那些粉絲組織得當的話必然會有不給對手投票的任務,而不論她們的偶像演出如何,也必然會無條件的給自己偶像投票。


    第一桀想要贏,就必須在打動正常觀眾的同時,打動那些有著自己立場的粉絲。


    這很難。


    即便任聚對第一桀的能力有信心,這個時候他也不敢打包票。


    畢竟,時故創作的歌詞不一定能強過對麵。


    第一桀的曲子編的再出彩,也不如歌詞來得更能打動觀眾。


    觀眾就是會更容易欣賞到歌詞的美,畢竟漢字才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載體。


    它能承載無數的情緒,美醜,善惡,也能讓觀眾直接的欣賞它承載的東西。


    但曲子不行。


    曲子所承載的,更多的是情緒,也隻有情緒能讓聽眾直觀的欣賞到。


    它也可以承載其他的東西,但那些是很難被觀眾直接欣賞到的。


    “盡人事聽天命吧。”任聚說完試探著調侃:“說起來到時我能去收買對麵安排的人嗎?”


    陳鳴延嚴肅的板起臉:“千萬不要。”


    “第一桀的勝利必須無比正當,不然我可保不住你們。”


    任聚點點頭,身板弱的時候,是沒有資格說話的。


    解釋權都在身板強的人手上。


    見夢現在還沒有資格在那些資方麵前說話,正當性是他們唯一的護盾。


    沒了這個,就隻能立正挨打。


    “那行,就這樣了。”任聚說著站起身來準備離開了:“拜。”


    “等等,加個好友先,一起組隊上分啊!”陳鳴延摸出手機說道。


    也不知道他都三十幾歲的人了,怎麽還像年輕人一樣沉迷上分。


    ……


    從陳鳴延那兒離開之後,任聚把得到的信息轉述給了自己的隊友。


    第一桀沒什麽反應,隻是淡淡的表示知道了。


    時故倒是反應很大。


    “臥槽?這怎麽壓力全到我身上了?”他瞪著眼睛非常委屈:“我隻是個打醬油的啊!”


    任聚拍了拍他肩膀:“誰叫咱們這隻有你能寫詞兒呢。”


    “你可得撐住啊,好歹也是個做哥哥的,讓你小弟靠一靠幫他分擔點壓力怎麽了。”


    “我覺得你在cpu我。”時故表示自己不吃這套。


    第一桀沒說話,隻是默默想著能不能再寫一首無名歌那樣的曲子出來。


    然後他歎了口氣,頹然地低下頭。


    他做不到。


    無名歌那樣的曲子是需要靈感的,甚至可以說是天賜之物。


    第一桀現在並沒有那靈光一現的感覺。


    而且就算有,也不一定能符合抽簽的主題。


    時故注意到了他的失落,不耐煩的抓了抓頭發:“其實我覺得對麵準備的歌未必有多好。”


    “音樂這種東西,聽眾才是最終評判,聽眾覺得好才是真的好,對麵那些所謂的業內大佬自己覺得好,但是不被聽眾所接受,一樣是爛歌。”


    “咱們沒必要給自己施加太大的壓力。”


    深得摸魚精髓的他三言兩語之間,就抹掉了任聚帶來的消息給自己造成的壓力。


    任聚笑了笑:“倒也是。”


    他說著揉了揉第一桀柔順的頭發:“咱們正常比賽就行,沒必要自己嚇自己。”


    時故雖然反應大,但他並不是屋子裏壓力最大的。


    他大心髒不說,還很有摸魚精神,不會讓自己被壓力影響過多。


    但第一桀和他正好相反,容易多想,也容易給自己施加更多的壓力。


    適當的壓力可以轉化成動力,但過度的壓力,會把人壓垮。


    “我知道的。”第一桀感受著老大手心的溫度,輕輕的說。


    ……


    第二天,第二輪比賽的節目錄製正式開始。


    今天沒有現場觀眾,隻是拍攝選手二十四小時創作的內容。


    “歡迎電視劇前的各位觀眾收看今天的節目。”陳鳴延握著麥克風站在舞台中央。


    台下是六位戰隊隊長,和站在他們身後的經過第一輪殘酷淘汰之後剩下的選手。


    “今天的規則大家應該都清楚,我就不多贅述了。”陳鳴延簡短的介紹完讚助商之後說道:“讓我們廢話少說,直接開始今天的比賽!”


    “首先讓我們有請隊員第一輪獲得觀眾支持票數第一的彭峰隊長,和他隊員!”他說著,向著身後重重揮手。


    台下,彭峰打頭,領著他的隊員走上舞台。


    第一桀走在最後,麵無表情。


    他的隊友們也沒有多少交流,在這個賽製下,團隊的作用並不大。


    這一輪所謂的戰隊更多的隻是給幾位隊長創造鏡頭而已。


    上台之後,隊長彭峰和陳鳴延互動了幾句,然後開始抽簽。


    毫無疑問的,標著李仁戰隊編號的簽球被抽了出來。


    鏡頭換到走上舞台的另一支隊伍身上。


    “李仁隊長看起來氣勢洶洶啊。”陳鳴延迎著帶著隊伍走上台前的李仁調侃道。


    “氣勢,可以決定輸贏。”李仁硬邦邦地接道。


    唧唧歪歪給他設定的人設就是這種帶點兒霸道範的,尬歸尬,架不住粉絲喜歡。


    “那麽彭峰隊長呢?有沒有什麽要迴應的?”陳鳴延看熱鬧不嫌事兒大的拱火。


    彭峰有點憨憨的笑了笑:“沒有,我是覺得比賽結果才能決定輸贏吧。”


    “再有氣勢,要是比賽輸了……”


    綿裏藏針,應對自如。


    張昱同向來不會給旗下藝人搞什麽人設炒作那套,是什麽樣就是什麽樣,順其自然。


    這樣的放養式培養策略也讓他的藝人相對來說更像正常人,說話處世不一定很強,但至少不至於不會。


    不然的話,就會像對麵的李仁一樣,握著麥克風不知所措。


    陳鳴延注意到了他的窘迫,連忙解圍道:“看來兩位隊長都很有信心啊。”


    “那麽接下來,讓我看向大屏幕!”


    “屏幕上是節目組準備的創作主題,接下來將由李仁一方從中選擇一個主題作為今天雙方創作的主題。”


    屏幕上寫著,友情,愛情,親情,人類,社會,青春,環保,夢想等等詞匯。


    這個當然也是沒有任何懸念的。


    隻是走個流程。


    李仁裝模作樣的跟他的隊員商量了一下,


    然後高聲宣布早就內定好的答案:“我們選擇人類!”


    “哦,李仁隊長和自己的隊員很有勇氣啊。”陳鳴延充分發揮自己的表演能力:“人類這個命題可是很難的。”


    “強者自然要挑戰高難度。”李仁繼續尬人設。


    “那麽彭峰隊長這邊怎麽看待這個主題呢?”


    彭峰也在和隊員商量,不過他們這邊好像挺真的。


    “臥槽,對麵瘋了嗎?這個主題又大又空,怎麽寫?”


    “寫還是能寫的,隻是很難引起觀眾的共鳴,得票上不太有利。”


    “對啊,所以對麵為什麽不選愛情?這多好寫,而且還更容易引導觀眾的情緒。”


    “你問我,我問誰去?”


    “對麵不會是想跟我們同歸於盡吧?”


    第一桀對這個主題也很意外。


    因為依據任聚從陳鳴延那兒得到的信息來看,對麵早就準備好了參賽作品,現場抽簽出來的主題應該是根據那些作品定的。


    而不是會讓觀眾看到的那樣,根據主題來定作品。


    陳鳴延雖然沒告訴任聚對麵準備的是什麽歌,今天的主題又會是什麽,但他也透露了對麵的作詞人是什麽來頭。


    任聚昨晚特意搜索了華悅旗下的熱門歌曲了解了一下。


    大多都是情歌,符合現今華語樂壇的流行趨勢。


    近十年,華語流行音樂情歌大行其道,很少有其他題材的新歌發布。


    也不知道是聽眾就愛聽情歌,還是相關從業者隻會寫情歌。


    基於這些信息,他們討論得出,對麵準備的歌應該也是情歌。


    得出這個結論之後時故還大放厥詞,說以自己的情歌經曆,絕對能寫出一首催人尿下的感人情歌。


    但是,對麵偏偏就拿出了一個之前的作品中從未展露過的主題。


    “對麵那個歐什麽的貨怎麽想的,換風格這麽突然的?”台下的時故也非常不解。


    “歐學雪。”任聚並不想猜對麵怎麽想的,他更關心自己這邊:“這個主題你能寫嗎?”


    時故撓了撓腦袋:“以前沒寫過啊……這個命題太大了,一般人基本不會有那個高度的思想,對我來說,顧好眼前的一畝三分地擺爛摸魚才是真的,哪會去想什麽狗屁人類啊。”


    “你好像把自己也罵進去了。”任聚聽了他的話滿頭黑線:“也把我罵進去了,咱們不也是人類?”


    “哎呀,不是那個意思。”時故咧咧嘴解釋道:“人類是一個寬泛的大概念,而你我是一個具體的小概念,對於你我這個小概念來說,人類這個大概念確確實實就是個狗屁。”


    “關心它思考它不能讓我們吃飽飯,也不能讓我們賺到錢,對於我們來說,人類這個概念是毫無意義的。”


    “有意義的是和我們一樣具體的小概念,是柴米油鹽醬醋茶,是眼前人,是這個月能發多少工資。”


    “而且對於每一個具體的小概念,討論人類其實是一個偽命題。”時故說來勁兒了:“人類是人類,我們是我們。”


    “人類這個概念太遙遠,也太漂浮。”


    “在全球大一統,隻剩下一個國家,一個政體,一個種族之前,這顆星球上其實沒有所謂的人類這個概念。”


    “因為這毫無意義。”


    “就像動物一樣,動物是它們的大概念,具體的老虎,獵豹,牛羊是它們的小概念。”


    “動物這個概念對它們來說毫無意義,因為它們必須吃掉彼此才能維持自己的概念存在。”


    “人類也是如此,對於人類的這個大概念來說,國家這個概念就像動物之下的具體的老虎牛羊,而國與國之間,就像動物這個概念對那些老虎牛羊毫無意義意義,人類這個概念也對國家毫無意義,對於國家來說,隻有和動物一樣的弱肉強食才能維持自己的概念存在。”


    “而到了更具體的人與人之間,隻有血脈才有意義。”


    “不同血脈之間,同樣隻能弱肉強食。”


    “哦對了,人類為這種弱肉強食創造了一個詞:階級。”


    “而老虎牛羊的弱肉強食叫食物鏈。”


    時故看著任聚有些呆滯的眼神咂咂嘴意猶未盡地停了下來:“那什麽……我是不是說的有點多了?”


    任聚眨了眨眼睛:“是有點多,而且還有點遠。”


    “不過,我想你應該能寫好這個主題了。”


    他其實沒太聽懂時故剛才說的那些這概念那概念,大概念小概念的。


    但是他聽懂了一件事,時故對於人類這個主題是有自己的想法的。


    這就夠了。


    “是嗎?”時故有些懵:“你怎麽比我還相信我自己?”


    “你剛才說的那些就很好啊。”任聚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剛才說那些?”時故摸著下巴開始迴憶自己剛才說的東西。


    然後他突然眼前一亮,摸出手機翻開備忘錄開始按鍵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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