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事中,不過是個七品的京官,但是六科給事中卻隸屬都察院,有封駁詔旨,監察六部,彈劾百官的權利。


    胡濙在得到朱祁鎮迴京的消息後,便決定連夜起草奏章,次日早朝便以急事啟奏。為了防止自己的禮科給事中劉福因此事彈劾自己,所以半夜才拉起了睡夢中的劉福一起起草奏章。劉福一路跟著胡濙自然知道胡濙在幹什麽,卻並沒有提出任何異議,顯然也是認同胡濙的做法。


    不過胡濙忽略了一點,其實劉福的這個給事中不過才上任還不足一年,前任禮科給事中,正是胡濙現在的副手,禮部侍郎李實。


    朱祁鎮迴京這個消息太過意外,也讓睡得昏昏沉沉的劉福忽略了奏章啟奏的流程,被於謙一提醒,頓覺自己的工作疏忽,便插言道:“於少保說的是啊,胡大人,未經通政司,這奏章不能奏啊。”


    胡濙迴頭看了一眼劉福,轉頭對於謙說道:“於少保,這太上皇迴京,是緊急事情,需要盡快做決定才能盡快將太上皇接迴bj,按律是可以不經過通政司,直接在早朝上啟奏的。”


    於謙道:“即使可以直接在早朝啟奏,那也需要在通政司備案,似你這般連招唿都不打,直接在早朝上啟奏,若是皇上一怒,治你個無視法紀的罪名,不光是胡大人你,連你的禮科給事中,都是烏紗不保!”說著於謙用手指了指劉福,言語中頗有埋怨之意。


    於謙的一番話,說得劉福冷汗直流。胡濙自然也認識到了自己的決定太過衝動,便說道:“那我即刻去找通政使備案!”


    劉福攔住胡濙,說道:“算了,胡大人,還是早朝過後在單獨稟明皇上吧。這樣我們還有足夠的時間請六部九卿一起先行商量一下。”


    胡濙一皺眉,說道:“這樣恐怕最少又要耽擱一天。”


    劉福說道:“胡大人,即使皇上今日早朝將此事定下來,恐怕最快也得等到明日,迎接太上皇隊伍才能出京。如果今日晚些時候,我等能求得皇帝旨意,讓迎接的隊伍隨即出京,日夜兼程,恐怕也不會耽擱多少時日。”


    胡濙略一思索,覺得劉福講得頗有道理,便不在爭論。


    待得早朝散去,已經接近午時。胡濙便拉上禮部所有官員和六部九卿來到文淵閣,將朱祁鎮迴京的消息,和自己的安排跟大家講了出來。


    於謙是兵部尚書,六部九卿自然有他一位。不過於謙早已經知道此消息,靜靜的坐在一旁,並未插言。本來大家都希望於謙能夠先發表意見,卻見於謙眼觀鼻,鼻觀心的坐在那裏,如同老僧入定一般,胡濙隻好轉頭向吏部尚書王直一行禮,問道:“王大人,您看……”


    王直也是個七十一歲的老頭子,瘦高的身材,花白的胡須垂在胸前,看上去很是精神。吏部尚書一直為百官之首,在於謙聲名大噪之前,大家也一直都以王直馬首是瞻。這於謙故意默不作聲,自然是不想搶了王直的風頭。胡濙看得明白,便轉頭問王直。


    王直撚著胡須,抬頭看了一眼於謙,見於謙依然低頭不語,便說道:“胡大人的安排並無不妥之處,隻是此事還需請皇上親自定奪。既然大家都在,那便一起去找皇上去吧。”


    朱祁鈺退朝後,便到禦書房看奏折,這才吃了兩塊點心,喝了一口茶,剛打開一份奏折,便有太監傳報道:“啟奏陛下,六部九卿攜禮部官員在外求見。”


    朱祁鈺一揚眉毛,問道:“都來了?”


    “是!”


    “知道何事麽?”


    “說是太上皇漠北狩獵迴來了!”


    “嗯?”朱祁鈺眉毛都快擰到一起去了,說道:“速宣!”


    “是!”


    不多時,一幹官員便魚貫而入,行過君臣之禮後,胡濙便將連夜起草的奏折呈上,說道:“啟奏皇上,邊關傳來消息,太上皇漠北狩獵歸來,目前已經行至居庸關,這是臣等連夜起早的迎接禮儀,還請皇上過目。”


    “念!”朱祁鈺並未抬眼,擺弄著手中的茶杯。


    胡濙得旨,便打開奏折,抑揚頓挫的念了起來。朱祁鈺並未插言,低頭認真的傾聽。


    “臣啟陛下:”


    “承蒙皇恩浩蕩,太上皇漠北狩獵平安歸來,為感天恩,故製禮如下:禮部尚書胡濙攜禮部官員同錦衣衛,前至居庸關禮迎太上皇。太上皇進京,由文武百官在京城外禮候太上皇。太上皇進入內城,由皇上親自迎出午門外。禮見後,將太上皇送至寢宮。”


    “叩請聖裁,禮部尚書胡濙。”


    “陛下,您看臣等的安排可還妥當?”胡濙將自己寫的奏章念完後,自信滿滿的問了一句。


    朱祁鈺沉吟了半晌,禦書房裏鴉雀無聲。可怕的安靜讓胡濙心裏掠過一絲不安,心裏尋思,難道自己的奏章有什麽問題?


    良久,朱祁鈺才開口問道:“可是楊善和趙榮將太上皇接迴的?”


    “正是!”胡濙迴道。


    朱祁鈺說道:“兩匹馬,一輛車,將太上皇接迴來。”


    群臣怔住了。


    大家麵麵相覷,不知道朱祁鈺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吏部尚書王直說道:“啟奏陛下,這恐怕不妥吧?”


    朱祁鈺冷言問道:“太上皇不擅騎馬,如不派車,難道讓他走迴來?”


    在場的都是宦海沉浮多年的官員,察言觀色的本事都是相當了得,被朱祁鈺這一句話問的不知該如何迴答。


    剛剛提任禮科給事中的劉福,略顯稚嫩,開口言道:“啟奏陛下,太上皇不僅是先皇,還是陛下的皇兄,陛下的安排,對於太上皇來說,禮儀上是否太薄?”


    朱祁鈺抬眼盯著說話的劉福,說道:“我已經尊兄長為太上皇了,還要什麽禮儀?劉卿說我禮儀太薄,到底什麽用意?”


    這一句話,問得劉福背心直冒冷汗,不敢言語。


    朱祁鈺話已至此,胡濙乃是六朝元老,如何不懂聖意?看得劉福被質問的汗流浹背的樣子,胡濙知道朱祁鈺不過是指桑罵槐,便開口說道:“陛下息怒,臣等沒有別的意思,隻是皇上和太上皇乃是兄弟,希望皇上能夠與太上皇多親多近,前往迎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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