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嶽文軒已經接收了原身的全部記憶,而且所有的過往都曆曆在目,但他還是想親身感受一下民國五年的吳州城所獨有的那些魅力。


    黃有金這個長隨也不是時時刻刻都跟在嶽文軒的身邊,整個嶽家以及他的父母對他的期望是未來能接父親的班,以後也能像他父親那樣當一個能讓東家滿意並且合格的管家。


    當好一個世家的大管家也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黃有金要學習的知識和技能非常多,為了培養和鍛煉他的這些能力,老管家也會經常把他叫到身邊,對他耳提麵命。


    嶽文軒對這些很了解,隨便找了一個理由就把黃有金塞到了他父親身邊,自己一個人出了門。


    他出門之後的第一個感受,就是夏天穿長衫實在是太熱了!


    民國初期,富豪階層在夏季大多穿著栲綢、生絲夏衣,這些衣物由細支麻紗織成,並塗以單麵栲膠,被稱為“栲衫”。


    這種衣物,材質輕薄透氣,適合夏季穿著,這個時代的富豪們大都很喜歡,但嶽文軒卻覺得有些不習慣。


    盡管栲衫的麵料確實很輕薄,但在炎熱的七月穿一件捂得嚴嚴實實的長衫,實在是讓來自後世的人覺得有點不符合實際需求。


    隻有置身於曆史的長河當中,才能深刻的體會到:哪怕是生活中的細微習慣的改變,也需要無數人長年累月的努力,才能讓人們的觀念發生轉變。


    就算是穿衣打扮這麽一點小事,如果他此時敢穿一件半袖衫,就算不會遭到家長的斥責,也會被同階層的人視為異類。


    穿衣打扮的一點小事尚且如此,想要轉變全體國人的觀念,想要徹底打破封建枷鎖,又該是如何艱難的一件事?無數先烈為了實現心中的願望,不惜拋頭顱灑熱血,這才能推動滾滾時代大潮不斷向前。


    嶽文軒沿著青石鋪就的街道緩步行走,兩旁的商鋪琳琅滿目,吆喝聲、叫賣聲此起彼伏,構成了一幅生動的市井畫卷。街道雖不寬,但人來人往,絡繹不絕,每一處都透露著民國初年的繁華與熱鬧。


    他走過一家家商鋪,有售賣古玩字畫的,有經營綢緞布匹的,還有經營著各種小吃的。


    店家們熱情地招唿著客人,客人們或駐足挑選,或討價還價,或是與店家閑話家常,一派和諧融洽的景象。


    在一家茶館前,嶽文軒停下了腳步。隻是在門口路過,就已經聞到了四溢的茶香,讓人為之心曠神怡。


    他邁步走了進去,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點了一壺碧螺春。茶館內人聲鼎沸,茶客們或低聲細語,或高聲談笑,每個人的臉上都洋溢著滿足和幸福。聽著茶客們的談話,感受著他們的喜怒哀樂,他仿佛也融入了這個時代之中。


    喝完茶,嶽文軒繼續前行。街道兩旁的民居錯落有致,白牆黛瓦,古樸典雅。他注意到,雖然大多數民居都保持著傳統的建築風格,但也有少數新建的洋樓,這些小洋樓的出現給這片古老的街區增添了幾分現代化的氣息。


    穿過一條小巷,嶽文軒來到了一片集市。集市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各種攤位擺滿了琳琅滿目的商品,有新鮮的蔬菜水果,有各式各樣的手工藝品,還有來自各地的特色小吃。


    他漫步在集市上,感受著這裏的熱鬧和喧囂,也體驗著這裏濃鬱的生活氣息。


    在集市的一角,他看見了一個賣糖葫蘆的小販。


    小販手持一根長長的竹竿,上麵掛滿了紅彤彤的糖葫蘆。他微笑著向過往的行人推銷著自己的糖葫蘆,那笑容是那麽純真,那麽樸實。


    嶽文軒被小販的笑容所感染,也買了一串糖葫蘆。他品嚐著糖葫蘆的甜美,感受到的卻是民國初年少有且短暫的幸福時光。


    離開集市,他來到了一條河邊,河水清澈見底,波光粼粼。河麵上不時有船隻駛過,激起層層漣漪,眼前的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讓人流連忘返。


    他沿著河邊散步,欣賞著河邊的風景。他看見河邊的柳樹上,鳥兒在歡快地歌唱;他看見河麵上,幾隻鴨子在悠閑地遊弋;他看見河岸邊,幾位婦女在洗衣服,她們的笑聲在河邊迴蕩。


    嶽文軒繼續前行,來到了城中的一處公園。公園內綠樹成蔭,花香撲鼻。


    他看見公園裏的孩子們在追逐嬉戲,他們的笑聲是那麽純真,那麽快樂;他看見公園裏的老人們在下棋聊天,他們的臉上洋溢著滿足和幸福;他看見公園裏的戀人們手牽手漫步在林蔭道上,他們的眼中充滿了愛意和期待。


    嶽文軒在公園裏找了個長椅坐下,閉上眼睛感受著這裏的一切。他仿佛能聽到風穿過樹葉的聲音;他仿佛能聞到花香混合著泥土的氣息;他仿佛能感受到這裏的寧靜和安詳。這一刻他覺得自己仿佛融入了這片土地這片生活之中。


    隻看這些景象,民國初年似乎處處充滿了美好和祥和。


    但當他穿過繁華的市中心,來到郊區,越來越多的衣衫襤褸的行人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他們或肩扛沉重的包袱,或懷抱啼哭的孩童,步履蹣跚地走在塵土飛揚的道路上。他們那黝黑且布滿褶皺的臉上寫滿了疲憊與滄桑,那一雙雙麻木的眼神透露著對生活的無奈與迷茫。


    嶽文軒停下腳步,目光被一位坐在路邊的老婦人吸引。她衣衫破舊,頭發淩亂,身旁放著一個破舊的竹籃,裏麵裝著幾個已經幹癟的饅頭。


    老婦人雙手合十,不停地向過往的行人乞求,但大多數人都隻是匆匆走過,鮮有駐足施舍的。


    嶽文軒心中一陣酸楚,他走到老婦人麵前,從口袋中掏出兩塊銀元,輕輕放在她的竹籃裏。不是嶽文軒不想多給,而是隻能給這麽多。盡管他的動作隱蔽,別人不一定能看到他給了多少錢,但老婦人那一臉驚喜的神色,還是有可能給她帶來危險。


    老婦人抬起頭,麻木的眼神裏開始有了光彩,她連連道謝,聲音哽咽。


    嶽文軒並沒有開口說話,仍然繼續前行,但心中卻難以平靜。


    他心裏很清醒,在這個看似繁華的民國初年,依然有無數像老婦人這樣的窮苦人民在艱難度日。他們的生活與他所看到的繁華和美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他更加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個時代的不公與苦難。


    他來到一片農田,隻見田間勞作的人們皮膚黝黑,汗水浸濕了他們的衣裳。他們辛勤勞作,卻隻能換來微薄的收入,勉強維持生計。


    嶽文軒與他們交談,了解到他們中的許多人都是租種地主的土地,每年都要將至少一半的收成交給地主,自己隻能留下很少的一部分。良善的地主隻收一半的田租,而一些貪婪的地主卻要收高達七成的田租。


    簡單了解過後,嶽文軒不禁感歎,這個時代的農民真是命運多舛,活著對他們來說是一件無比艱難的事。


    他們不僅要麵對自然災害的侵襲,還要承受地主的剝削和壓迫。他們的生活充滿了艱辛和困苦,隻能堅守在這片肥沃的土地上,用自己的勤勞和智慧讓自己活下去,活過一天又一天。


    前麵不遠處是一座破廟,嶽文軒順路走了過去。


    走到近前可以看清楚,這座廟宇已經非常的破敗了,已經到了即將坍塌的地步。廟宇的牆壁也已經斑駁脫落,屋頂上的瓦片也殘缺不全。


    廟宇內供奉著幾尊神像,似乎還有供奉的痕跡,但供品早就已經看不到了。


    走進廟裏,他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幾位衣衫襤褸的小乞丐正圍坐在牆角,他們蜷縮著身子,身上似乎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


    嶽文軒心中一緊,他裝作從口袋中掏出一些食物,快速的分發給這些乞丐。


    幾個小乞丐看到食物頓時有了精神,一把把他手中的食物搶過去,狼吞虎咽的吃起來。


    等他們吃完之後,這才感激涕零的連連道謝。


    嶽文軒看著他們,心中充滿了同情和憐憫。但他能做的並不多,隻能在離開的時候給他們每人留下一個銀元


    快到中午的時候,嶽文軒開始往迴走。


    隻是半天時間的所見所聞,就讓他的心情沉重起來。他看到了這個時代的美好與繁華,也看到了這個時代的苦難與不公。


    走到迴家的石板路上,遠遠的,他就看到黃金有在自家的大門口徘徊來去,直到看到他的身影,這才快速的向他這邊小跑了過來。


    “我的大少爺哎,你怎麽到現在才迴家?午飯馬上就要開了,你要是再不迴來,我就該派幾個人去找你了。”


    黃金有急的額頭冒汗,他此時特別後悔讓大少爺一個人外出。他當時就應該強硬一點,就算沒有他隨身照應,至少也要安排兩個護院跟上。


    大少爺雖然說隻是在城中心轉一轉,但萬一呢?萬一大少爺心血來潮出了城,或者突然來了好奇心要去那些貧民區轉一遭,說不定就會出安全問題。


    萬一大少爺有個什麽好歹,他這小身板可擔負不起這麽重大的責任。


    黃有金雖然是嶽文軒的仆人,但從小就和他一起玩耍著長大,同時也是原身最信任的夥伴和朋友。


    從小建立起來的主仆之情,讓兩人互相了解又互相信任。


    一邊往迴走,嶽文軒一邊問道:“你下午還有什麽事嗎?”


    “我爸那邊沒事了,大少爺要是有什麽事,可以吩咐我去做。”


    “假期剛剛開始,我打算給自己找點事做,吃完午飯,你過來找我,我有些事情要問你。”嶽文軒吩咐道。


    對於這次穿越過來的時間,嶽文軒還是很滿意的,正好處於假期之中,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幫助家裏度過財務難關。


    此時剛剛放假,開學的時間是八月一日,讓他有了將近一個月的充裕時間。


    1912年9月3日,教育部公布《學校係統令》。同日,教育部公布《學校學年學期及休業日期規程》五條。規定:各學校以8月1日為學年之始,以翌年7月31日為學年之終。


    至此,8月1日,成為民國時期所有學校的法定開學日。


    這一規定,從1913年開始推行,一直執行到了1927年,曆時約14年。


    一般而言,全國各地學校自7月1日放暑假,至8月1日止,假期為1個月。


    當然,由於建國伊始,政局未定,包括學校開學日在內的各項法規政令也未必能得到完全落實,相當一部分教會學校、私立學校並不遵從所謂的“法定開學日”。譬如,複旦大學的前身“複旦公學”,在民國初年的開學日,就明確的定為9月8日。


    北伐勝利之後,國民政府教育行政委員會於1927年頒布《民國十六年度學校曆》,規定:大中小學校均為秋季始業(9月開學)。這就意味著,從1927年開始,9月1日成為全國大中小學校的法定開學日,而大中小學生的暑假也隨之延長為兩個月。


    對於學生來說,長達兩個月的悠閑假期自然更誘人,但距離二七年太遙遠了,嶽文軒肯定享受不上了。這樣的話,隻有一個月的暑假,顯得尤為珍貴。


    嶽文軒打算利用這段時間,徹底解決家庭的財政困擾。


    對於任何人來說,這都是一個難以完成的艱巨任務,更不要說把這個重擔強壓在一個隻有十六歲的學生身上。


    但對於嶽文軒這種有外掛的穿越者來說,想要解決眼前的財務困難很簡單,隻需要給他一個能圓過去的借口就行。


    原身雖然從小就表現得老成持重,但畢竟年齡還小,父母肯定不會把家裏的財務狀況告知他。原身也隻是知道家裏的財務狀況很困難,具體困難到了什麽程度,他就不清楚了。


    雖然原身不清楚,但嶽文軒覺得黃有金應該是知情人。


    嶽家的當家人包括黃有金的父母都希望把黃有金培養成一個合格的管家接班人,那麽對於黃有金來說,實務的學習就是一門最重要的課程。


    嶽文軒相信,凡是這個家裏的大事小情,隻要他想知道,黃有金應該都能給他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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