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頓好家裏的大事小情,第二天上午,嶽文軒帶上孟尹寧,來到了鍾樓東北角的電訊大樓。


    長安的電訊大樓遠不是小縣城的那個電報局所能相比的,大樓高六層,在整個長安市區之內,都是數得著的標誌性建築。


    進入大樓之後,嶽文軒接連攔下兩個工作人員問路,終於找到了電訊局副署長閆之恆的辦公室。


    辦公室的大門敞開著,嶽文軒敲了敲門,聽到迴應之後走了進去。


    一位中年人正坐在辦公桌的後麵奮筆疾書,看上去還挺忙碌。


    “您就是閆署長吧?我是趙觀華的朋友嶽文軒。


    我這裏有他帶給您的一封信,您看一看。”


    嶽文軒把手中的信遞給閆之恆。


    閆之恆站起身來,從辦公桌的後麵走出,把信接過去之後並沒有馬上打開,而是就這麽放在了桌麵上。


    他伸出手來,一邊和嶽文軒握手,一邊熱情的說道:


    “我已經收到了觀華的來信,我和他是大學同學,關係莫逆,他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


    觀華在信裏對你極為推崇,也特意和我提到了你們兩個的關係。


    他要求我一定要把你照顧好,要是讓你受了委屈,下迴見了麵,必定要灌我酒喝。”


    嶽文軒知道這位閆署長是趙觀華的同學,但還真沒想到他會這麽熱情。


    對方年長,又是他今後的領導,所以他態度謙恭的說道:


    “給您添麻煩了。我從豫省來到長安,當地連一個親朋好友都沒有,貿然前來投奔,還請您多多關照。”


    “咱倆就別客氣了,坐下說話。”


    閆之恆掃了一眼嶽文軒身旁的孟尹寧,問道:“不知道這位姑娘是?”


    “還沒給您介紹,這是我夫人孟尹寧。


    他跟我學了發報,還算熟練,我今天把她帶過來,也是想著看看能不能在電信局給她找份工作。”


    嶽文軒見閆之恆態度熱情,也就沒有拐彎抹角,直接道明來意。


    閆之恆微笑著對孟尹寧點了點頭,很痛快的說道:


    “既然也懂發報,那就沒問題了,電信局正打算多招幾個發報員,迴頭我打個招唿,直接入職就行了。


    至於你的工作,那就更好說了,接到觀華的來信之後,我就已經著手安排。


    現在維修科還缺一個副科長,你來了之後正好能擔任這個職位,就是有點委屈你了。”


    “您太抬舉我了,我原本想著能當個普通員工,安安穩穩的掙份薪水就行,可從來沒想過還能擔任領導職務,會不會太給您添麻煩了?”


    閆之恆是趙觀華的老同學,如果他倆的關係確實足夠好,對他態度熱情一些,倒也在情理之中。


    但閆之恆未免熱情的過了頭,嶽文軒覺得這裏麵肯定有原因。


    趙觀華有很大可能是地下黨,那麽他的這位老同學閆之恆會不會也是呢?


    他心中有了一些猜測,但暫時還無法證實,還要等到相處長了之後才能驗證。


    “有什麽好麻煩的,你是自己人,咱們該爭就得爭。


    畢竟你剛剛入職,我隻能為你爭取到副科長的職位,等時間長了,咱們爭取把那個副字去掉。


    等你入職之後慢慢就了解了,別看咱們這個電訊局不是什麽實權部門,但水淺王八多,這麽一個小衙門也是山頭林立,整日裏勾心鬥角的。


    上麵的領導們,心思沒放在工作上,都放在了爭權奪利上麵。


    我多少有點背景,但還不夠硬實,越是這樣,咱們越得爭,不能被人當成軟柿子,不然的話,一個個都會欺上門來,咱們就沒好日子過了。”


    以後要來電訊局入職,而且還是個副職領導,嶽文軒在上任之前最好對部門裏大大小小的領導都有一個簡單認識,這樣才方便入職之後開展工作。


    閆之恆說的很直白,直接把他當成了自己人,嶽文軒也就以自己人自居,趁機多詢問一些部門裏的基本信息和內部消息。


    就算嶽文軒不問,閆之恆也會把該注意的事情詳細說明,現在嶽文軒虛心請教,他更不會有什麽保留。


    兩個人就這麽聊了一個小時,才算是結束了這個話題。


    閆之恆最後說道:“我先喊人過來,帶你們兩個去入職。


    明天正式上班,中午我請客,給你們兩個接風洗塵,順便再給你們介紹幾個朋友。”


    又是一番客套之後,嶽文軒夫妻二人在一名工作人員的帶領下,去辦理入職手續。


    手續辦得很順利,還不到半個小時就把所有的流程走完。


    嶽文軒又去閆之恆的辦公室打了個招唿,這才帶著孟尹寧迴家。


    一進家門,正在堂屋裏忙活的大嫂就迫不及待的問道:


    嶽文軒樂嗬嗬的報喜:“怎麽樣,找到工作了嗎?”


    “非常順利,我倆都已經辦好了入職手續。


    我那位朋友的同學是電訊局的副署長,算是主要領導之一,很有實權。


    我入職之後直接擔任維修科的副科長,尹寧的工作是發報員。”


    “一入職就是副科長!還真是讓人想不到,看來這位副署長實權不小。


    等你們上了班,可得好好謝謝人家。”


    這個消息太讓老太太意外了,她都有點不敢相信。


    孟媽媽心裏同樣高興,緊接著問道:“薪水待遇有說嗎?”


    孟尹寧拉著老娘的手,雀躍的說道:“我的薪水低一點,入職之後給開九百塊錢的薪水,以後還會慢慢增加。


    文軒的薪水就高了,他是副科長,每月的薪水足足有一千五百塊錢,差不多要頂我兩倍了。”


    孟媽媽滿意的說道:“到底是省會城市,工資就是比小縣城高。”


    “薪水開的確實比小縣城高不少,但要是指著這點薪水過日子,那可就難了,咱這一大家子都得跟著餓肚子。


    現在這世道,物價漲得太快,每月的薪水卻漲得太慢,甚至不漲。


    要是沒有其他的經濟來源,別說普通老百姓了,就算是電訊局這樣的好單位,普通員工的日子同樣不好過。”


    嶽文軒心有所感的說道。


    今年的物價比起去年來差不多漲了一倍,但各行各業的工資絕對漲不了一倍,有很多行業根本就沒漲。


    就算是電訊局這樣的好單位,工資都沒怎麽漲,就更不要說那些開工資都困難的部門了。


    在這個戰亂的年代,普通百姓的生活艱難到什麽程度呢?


    以前的那些中產家庭,也就勉強能吃飽飯。


    就連中產家庭都如此艱難,就更不要說沒有一技之長的普通老百姓了。


    嶽文軒和孟尹寧正式工作之後,他們一家就算是在長安徹底安定下來,真正站住了腳。


    兩個人掙的工資雖說不少,但和家裏小生意的收益比起來,也就不算什麽了。


    盡管在家庭收入上,兩人的工資占比不大,但全家人都對他們兩人的工作無比重視。


    在這個年代,有錢不等於有社會地位,有錢沒權,說不定就會被人強取豪奪。


    嶽文軒夫妻二人工作的電訊局,雖說不是什麽實權部門,但畢竟是吃公家飯的,結交的人脈同樣不可小覷。


    平常的時候或許沒什麽用,但萬一出點什麽事兒,就能凸顯出人脈的重要了。


    老太太和孟媽媽都明白這個道理,所以才會支持嶽文軒找個正經的工作,而不是把他按在家裏,幫著經營家裏的小生意。


    第二天,嶽文軒和孟尹寧各自前往自己的工作崗位。


    半天時間下來,孟尹寧工作的很順心。


    她的業務很熟練,幹什麽都得心應手,工作上沒有什麽難題,並且和同事們相處的也很融洽。


    剛見麵,關係就處的很好,甚至都沒有人欺生,一個個的都態度和藹,說話好聽。


    孟尹寧心裏清楚,能有現在的這種局麵,並不是她八麵玲瓏,更不是同事們個個都善良。


    原因隻有一個——她是閆之恆副署長介紹過來的。


    大家都對她表現的很友善,不過是給閆之恆副署長的麵子罷了,這和她個人沒什麽關係。


    孟尹寧就是一個普通的發報員,努力工作就行了,和其他人沒有利益之爭,有了副署長這個大靠山,自然工作順心。


    嶽文軒一入職就是副科長,盡管他什麽都沒做,但那些利益相關的人就已經很反感他,甚至憎恨他。


    所以,他入職之後,明顯感覺到了個別人對他的厭惡,甚至憎恨。


    維修科總共有二十多個人,其中有三個人帶給他這種感覺。


    其中一位是科長蔡正友,另外兩位是有資格競爭副科長的胡茂才和鄭永安。


    對於胡茂才和鄭永安,嶽文軒並沒有放在眼裏,這兩個人並沒有什麽根基,就算心裏有恨,也隻能藏在心裏,不敢表露出來。


    他唯一要注意的就是科長蔡正友。


    蔡正友是單位一把手提拔起來的,後台比嶽文軒還硬,又占著領導的名分,要是鐵了心給他穿小鞋,肯定會有點麻煩。


    雖說有了這個認知,但嶽文軒並不在意,他有著豐富的職場鬥爭經驗,應付這麽一個人,不過是小菜一碟。


    就算隻用堂堂正正的手段,他也有的是應對甚至反擊的辦法。


    現在是戰亂時期,如果有需要,他不介意用一些非常規手段。


    如果逼著他用激烈的手段,想要解決這個人,那就更簡單了。


    好在蔡正友不是那種沒腦子的人,就算是心裏對他不感冒,那也僅僅藏在心裏,表麵上還是一副其樂融融的樣子。


    中午閆之恆請客,嶽文軒並沒有把孟尹寧帶上。


    閆之恆喊來五個人作陪,都是單位裏的科長、副科長,這幾個人有一個共同特點——都和閆之恆走得很近。


    嶽文軒剛一入職就被閆之恆給捧到了副科長的職位上,可見兩個人的關係有多麽親近。


    大家都是一個戰壕的戰友,這些第一次見麵的科長、副科長,都表現的很熱情。


    嶽文軒的社交能力彈性很大,表現好不好就看他願不願意去做。


    如果他不想和人拉關係,可能表現的很冷澹,讓人覺得難以接近。


    但如果他想和人交往,那一定會讓人如沐春風,引為知己。


    尤其是在酒桌上,他有空間作弊,可以做到千杯不醉,沒有酒量的限製,可以任由他發揮,他的豪爽、真誠、幽默、博學,更是表現的淋漓盡致。


    隻是一場酒喝下來,在座的幾人就都已經把他引為知己。


    不管以後的發展怎麽樣,至少給所有人都留下了非常好的第一印象。


    一個豪爽、真誠且精明的人,在沒有利益糾葛的前提下,所有人都願意和他交往。


    酒桌上,閆之恆說的話不多,偶爾才會插一句話,他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嶽文軒的身上,嶽文軒的所有表現都看在了他的眼裏。


    趙觀華在信中對嶽文軒介紹的已經足夠詳細足夠明白了,閆之恆並不懷疑老同學的判斷,但再次驗證一下,還是有必要的。


    今天是嶽文軒和孟尹寧第一天上班,全家人都很關心,晚上迴到家,老太太和孟媽媽難免要詢問一番。


    兩個人無非就是問一問工作是否順利,同事是否好相處,得到肯定答桉之後,都很開心。


    對於家裏的小生意,嶽文軒同樣很關心。


    他問嶽家石:“家石,龔大強跟了你一天,你覺得他行不行?


    要是不行,你也別勉強,別看賣東西挺簡單,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是這塊料。


    龔大強是老實人,他不一定能掙到這個錢。


    他要是不適合幹這一行,我再給他想辦法。”


    “四叔,你小看人了。現在掙錢多難,隻要能掙到錢,傻子也能變成聰明人。


    就算大強不是那塊料,為了掙到錢,為了讓一家人填飽肚子,他也一定會變成那塊料。”


    為龔大強辯解了一番,嶽家石接著說道:


    “大強確實老實了點,不太適合做生意,但他肯學,學的還挺快。


    我就帶了他一上午,他就基本上能一個人賣貨了。


    下午賣貨就是他一個人出去的,竟然沒少賣,十來斤鹵豬頭肉都賣光了。


    總共賺了四五十,可把他給高興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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