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早上,嶽文軒就已經和阮冰淩說好,今晚要迴家一趟。


    吃飽喝足,嶽文軒和邊文邦在飯店裏一直待到八點半鍾,這才慢慢地往家走。


    一進天井,二人就聽到二樓上傳來激烈的爭吵聲。


    聽聲音,爭吵的雙方是謝家阿姨和謝誌明。


    謝家阿姨平常說話輕聲細語的,很少大聲發脾氣,今天卻極其少見的高聲訓斥:


    “有你這樣一個兒子,老謝家丟不起這個人!”


    “我怎麽就給老謝家丟人了?”謝誌明有點惱羞成怒的頂撞道。


    謝家阿姨大聲嘶吼道:“你都要給人家當上門女婿了,這不叫丟人,怎麽才叫丟人?


    今年年初的那個相親對象小黃,多好一個姑娘,長得雖然不是很漂亮,但也過得去,工作也好,還不嫌咱們家條件差,上趕著要和你處對象,我真是想不明白,你怎麽就不願意?


    小黃你看不上,去年那個小周總該能看上吧?長得漂亮,還是小學教師,對你也有意思。可這麽好的姑娘,你竟然也看不上。


    這麽好的兩個姑娘,你都看不上,我以為你眼光有多高呢,結果倒好,找了這麽一個敦實的姑娘,還要上趕著給人家當上門女婿。


    你說你做人就不能踏實一點嗎?非得走捷徑,上門女婿有那麽好當的嗎?等以後你在老丈人那受了氣,再想後悔也晚了。”


    謝誌明的臉皮厚歸臉皮厚,但他也一樣要臉。


    他現在最不想聽的就是上門女婿這個詞,這是他心中最大的痛點。


    有些事情能做,但不能說,他願意做上門女婿嗎?當然不願意!


    他現在的對象又胖又醜,他都不敢盯著她的臉多看,他怕看的時間長了會犯惡心。


    如果不是沒辦法,他這麽帥的一個小夥,當然不願意娶一個醜丫頭。


    但他要想改變自己的命運,從繁重的車間勞動中解脫出來,坐進辦公室,當上幹部,這就是他唯一的選擇。


    他心裏已經夠委屈了,自己的真實想法不能告訴任何人,隻能憋在心裏邊。


    其他人不理解他的所作所為也就罷了,現在就連他最親的姆媽也這樣說他。


    他心裏憋得這一股火更大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麽發泄出來。


    他也想高聲吼兩句,但一想到現在肯定有很多雙耳朵正在偷聽他們家的動靜,他又把心中的火氣壓了下去。


    他放緩了語調,小聲說道:“姆媽,現在都什麽時代了,你怎麽還抱著老觀念不放,我怎麽就是上門女婿了?


    結婚以後去老丈人家住就是上門女婿嗎?不見得吧?


    文軒大姐夫不就是一直在他們家住嘛,怎麽也沒人說他是上門女婿?


    結婚以後,我也想在咱們家住,可咱們家還能給我騰出地方來嗎?


    要是咱們家能給我騰出一個隔間來,我肯定也不樂意去老丈人家住,就像你說的,免得結婚以後還要看人家臉色。”


    兒子放緩了語氣,謝家阿姨嚷了幾句也消了火氣,“你要是這麽說,那我無論如何都得給你騰出一個隔間來。


    隻要你不做上門女婿,我和你爸把我們那間屋子讓給你,我們想辦法去外邊住。”


    “姆媽,你兒子我雖然沒什麽能耐,但孝心還是有的,怎麽能因為我要結婚就把你和我爸擠到外麵去,那我成什麽人了?”


    當上門女婿,以後生的孩子要跟媽媽姓,這是他老丈人提出來的硬性要求,絕對不能改變。


    而且他對象是獨生女,打小就生活優握,怎麽可能會同意住到他們家這種逼仄的亭子間?


    無論如何,他都要打消姆媽不切實際的念頭。


    “你要是真有孝心,那就不要當什麽上門女婿,將來生的孩子必須姓謝,不能姓黃。”


    謝家阿姨的眼睛直直的盯著謝誌明,語氣很嚴肅。


    謝誌明苦笑道:“姆媽,新中國都成立二十多年了,以前舊社會的那些風俗習慣早就該摒棄了。


    咱們家房子不夠住,而我對象家的房子有空餘,結婚以後,我住到她們家有什麽不好的,我們這麽做也是為了生活和工作上的方便,和你心目中想的什麽上門女婿根本就沒關係。


    至於我們結婚之後生的孩子姓什麽,那當然姓謝,怎麽可能會姓黃。


    上一次見麵,我老丈人就是隨口那麽一說,他那是開玩笑,你怎麽還當真了?


    我老丈人是大領導,覺悟高著呢,他腦子裏裝的都是工作上的大事,根本就不會考慮這些小事。”


    謝誌明也沒想到老媽竟然對上門女婿這件事如此敏感,他現在隻能說謊話穩住老媽,等結婚之後,將來生了孩子姓什麽,當然要由他自己說了算。


    “你老丈人那麽說是開玩笑的?不能吧,我看他說的挺嚴肅,不像是開玩笑。”


    謝家阿姨的神情,果然緩和了下來。


    “當然是開玩笑。


    他們這些大領導的思想觀念特別開明,對他們來說,以後我們生了孩子跟爸爸姓還是跟媽媽姓,甚至隨便取一個姓,都隻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代號,隻要我們自己願意,他都不會反對。


    他這麽說也是為了給咱們家施加點壓力,因為他一直覺得我長得太好看,對他女兒未必是真心,擔心我結婚之後會有一天變卦。


    從長相上看,我和我對象是有那麽一點不般配,他有這樣的擔心也有情可原,咱們也得體諒他的這種心情。”


    謝誌明看到老媽的態度緩和了許多,趕緊給自己找外援,扭頭對大哥說道:


    “哥,你覺得我說的有沒有道理?”


    謝家兩個兒子,老大和老二的關係一直不好,什麽事情都要爭一爭。


    如果換成其他的事情,老大肯定不會幫著老二說話,唯獨這件事是例外。


    謝家老大比老二還要奸詐,還要自私,老二結婚不和他爭房子,準備搬出去住,這麽好的事情,他當然要大力支持。


    況且老二要是真的能和黃領導家結親,他這個當大哥的,怎麽也能沾上點兒光。


    這以後的日子,哪怕老二手指頭縫裏漏點東西,對他來說,都能吃喝不成。


    得到老二的示意,謝家老大幫腔道:


    “姆媽,要我說那個黃領導就是心眼太多了,你可別上了他的當。


    老二長得這麽好,肯娶他們家的胖姑娘,黃領導肯定有所擔心,這也是人之常情。


    你看他那挑剔的態度就知道,他說不定還想著把老二的這樁婚事給攪散了。


    要不是他們家姑娘死活看上了老二,表態非他不嫁,這樁婚事還不一定能成。


    畢竟咱們兩家的家庭條件確實差距太大,這一點,咱們得承認。


    再說了,黃領導就這麽一個獨生女,肯定把女兒當成眼珠子似的疼。


    他想讓女兒結婚之後還在家裏住,也算情有可原,咱們得理解。


    到了你們這個年齡,真要是身邊連一個孩子都沒有,誰能受得了,我看你首先就受不了。


    你設身處地的想一想,也就能想通了。”


    謝家老大的心眼子不比老二少,勸人的話也是一套一套的,猛然一聽,似乎還有那麽點道理。


    冷靜下來之後,謝家阿姨也意識到自己今天的火氣有點兒太大,她這個人最要麵子,自然不想自己的家務事兒被鄰居們聽到。


    接下來再和謝誌明說話,聲音小了很多,一家人下麵說的話,站在天井中的邊文邦和嶽文軒,也就聽不清楚了。


    “沒想到剛迴家就聽了一出大戲,謝誌明現在的演技愈發的爐火純青了。”邊文邦譏諷地說道。


    “人人都想出人頭地,但每個人選擇的道路不一樣:有的人選擇一步一個腳印的踏踏實實的往前走,有的人卻選擇了走捷徑。


    不是一條道上的人,以後遠著點也就是了。”


    嶽文軒和邊文邦越是想要疏遠謝誌明,謝誌明卻一心想著和他們拉近關係。


    在嶽文軒的刻意之下,這幾年,他和謝誌明的聯係已經越來越少了,但也隻是關係疏遠,並沒有絕交。


    幾天之後,謝誌明確定了結婚典禮的時間,趁著嶽文軒迴家,親自給他送來了邀請函。


    “文軒,我結婚的時間就定在了下周日,你要是有時間的話,真誠的希望你能參加我的婚禮。”


    結婚是人生大事,就算謝誌明隻是一個普通的鄰居,嶽文軒也要給這個麵子。


    他痛快的答應道:“行,下周日,我一定準時參加。”


    謝誌明倒是想趁此機會多和嶽文軒聊上幾句,但嶽文軒隻是聽他說話,自己一句多餘的話都不說。


    謝誌明聊了一會兒,覺得沒意思,也就告辭離開了。


    謝誌明從嶽文軒家裏出來,接著去了客堂間老邊家。


    剛剛吃過晚飯,老邊家的一家人都在。


    謝誌明同邊家阿伯講了幾句話,然後看向了邊文邦,很誠懇的說道:


    “文邦,以前在鄉下的時候是我對不起你,在這裏當著大家的麵,我正式給你道個歉,真誠的希望你能原諒我。”


    兩年的大學時光,邊文邦的性格也改變了很多,如果還是以前的他,一定不會接受謝誌明的道歉。


    但受過大學教育之後,邊文邦的性格改變了很多,也成熟了很多,當著家人的麵,他沒必要讓謝誌明下不來台。


    邊文邦說道:“無所謂原諒不原諒,時間已經過去這麽久,以前的那些經曆,也隻剩下了迴憶,在我的人生當中早就已經不重要了。”


    不管邊文邦原諒不原諒,隻要能搭上話就好,謝誌明的目的也無非就是稍微緩和一下關係,“以前為了迴城,我真的是瘋魔了,現在迴想起來,我自己也特別懊悔。


    可惜時光不能倒流,不然的話,以前的那些錯誤,我一定都會改正。


    經過這兩年的反思,我才更加清楚的認識到,這個世界上隻有友情更重要。


    為了迴城,我竟然丟掉了最應該珍視的友情,現在我非常懊悔,但錯誤已經鑄成,再也難以挽迴,我不奢求你的原諒,隻要你以後別再把我當成陌路人就好。”


    “過幾天我就迴濟市了,以後要在濟市定居工作,也隻有探親的時候才能偶爾迴魔都,聽說你結婚之後要搬出石庫門,咱們以後恐怕也見不著麵了。”


    正是因為知道以後和謝誌明見不著麵,邊文邦才勉強和他說上兩句話。


    “一想到以後很難再見到麵,我的心裏邊就空落落的。”


    謝誌明開始說到正題,“我婚禮的日子已經定下了,就在下周日。我是專門過來送請柬的,希望婚禮的當天,大家都能到。


    尤其是文邦,真誠的希望你能到場,畢竟咱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真是不湊巧,我恐怕不能參加你的婚禮了,我已經訂好了後天的車票。


    我隻能提前對你送上祝福,祝福你們兩個能夠白頭偕老,共度一生。”


    邊家阿姨插話道:“誌明,怎麽辦的這麽倉促,你們這才剛定下來吧,怎麽這麽快就要結婚?”


    “我老丈人這段時間正好不太忙,但往後一段時間,他的工作特別多。


    他就這麽一個獨生女,又不放心把婚禮交給我們兩個自己來操辦,所以就隻能提前了。”


    這當然隻是謝誌明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他擔心夜長夢多,害怕發生什麽變故,還是趕緊把婚禮辦了,才能讓他放心


    謝誌明在老邊家稍坐了片刻,也就告辭離開了。


    他走之後,邊家大阿嫂馬上譏諷的說道:“他的臉皮可真厚,當年做出了那麽不要臉的事情,現在竟然還有臉邀請文邦參加他的婚禮。


    難怪他樂意娶那麽醜的一個媳婦,為了前程,他還真的是什麽事情都做得出來。”


    “以後還是不要再提當年的事了,事情總有過去的時候,就算不看謝誌明的麵子,也得看謝誌明爸媽的麵子。


    再說了,咱們家文邦都已經大學畢業分配工作了,以後迴魔都的時間屈指可數,他和謝誌明再也不會有糾葛。


    以後連麵都見不著,繼續跟他計較,也沒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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