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娘瞟了他一眼,心知這廝不會乖乖的告訴她,她若順著他的話聊下去,指不定要被占些便宜。

    “愛說不說。”沁娘冷嗤了一聲,將頭扭向了窗外。

    顧琛一噎,沒想到她竟然不按常理出牌,當即心裏有些失落。

    這若在以前,她必定兩眼亮晶晶的追著他問,並且很熱情的奉上一堆的福利。

    如今,她這般無所謂的模樣,像是從來不曾把他放在心上過一般。

    “好了,我告訴你便是了。”顧琛拽了拽她的袖子,聲音裏頗有些委屈的說道,“你把臉轉過來。”

    沁娘將臉轉過去,看著他,等著他的下文。

    她不好奇,顧琛這官子也賣不下去了,他歎了口氣,便將自己早已部署好的計劃說了出來。

    沁娘挑眉,看來這廝想做隱富已經想了許久了,要不然,怎麽能想出這等昏招。

    “怎麽樣?此計是不是甚好?”顧琛朝沁娘身邊湊了湊,一副求誇獎的模樣。

    沁娘承認,這一招真是夠損的。

    不過,她並不想誇他。

    “還行吧。”沁娘冷淡的說道。

    顧琛臉上的得意瞬間散了個幹淨,隻是巴巴的望著她。

    她似乎真的把她的心收迴去了,這若換了以前,早就撲上來獻吻了。

    顧琛垂眸,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暗茫。

    兩日後,羅綺霞母女離京了。

    楊老太太發話了,日後沒什麽事便不要入京了。

    一句話,就直接將羅家姑娘們的前程給定了。

    如顧琛所料,聖上派的密探出去,很快就將事情給查清楚了,之前撥下去的錢款被貪了大半,如今寒冬臘月的,災民們實在是無以聊生。

    然後,聖上便借口在要事相商,將顧琛的祖父顧老爺子給傳到了宮中,然後便開始哭窮。

    顧老爺子曾經也是做過閣老的人,如今雖已辭官在家頤養天年,聖上偶爾也會召他入宮。

    顧老爺子被迫坐在禦書房聽了半晌的歎氣聲,他若是再不明白聖上是何意圖,那麽他前半輩子的官就白做了。

    眼見著聖上一副他不主動開口說要捐銀子便不放他出宮的架勢,他隻能做出一副願意為君分憂的模樣,說“不孝子孫顧琛雖不才,棄官從商,卻也賺了不少銀子,他願意勸他拿點錢出來振災”雲雲。

    聖上一聽,龍心大悅,說滿朝文武就屬顧閣老最懂他的心思。

    顧老爺子有口難言,他也知道聖上不過是尋個由頭想要削一削顧家的勢罷了。

    待到顧老爺子一出宮,便直接去了顧宅。

    自打顧琛單獨立府以後,除了他大婚那日之外,他們這些長輩還是極少到他府上的。

    所以,顧琛一聽門房稟報說老爺子到了,他便知道他要來與他說什麽了。

    顧老爺子來也匆匆,去也匆匆,大約坐了一盞茶的功夫便又走了,沒人知道他們祖孫聊了什麽。

    沁園。

    沁娘與錦嬤嬤盤腿坐在軟床上,中間放了一個棋盤,秋桃跟秋雪站在一旁替他們添茶水。

    “沒想到錦嬤嬤的棋藝如此了得,竟還能跟小姐下得不分伯仲。”秋桃咂了咂舌說道。

    “你這小丫頭不知道的事情多著呢!”瑞嬤嬤給火盆裏添了點炭,生怕屋子裏燒火悶,命人多打了兩盆水放屋裏,“我姐姐好歹也在宮裏伺候過貴人,若是連棋都不會下,還怎麽混?”

    要知道,宮裏可比這內宅要沉悶得多,也枯燥得多,平素裏聖上不駕臨的時候,若是沒一兩個愛好打發時間,那人不得悶死?

    “想必錦嬤嬤以前在宮裏很得主子的歡心,就憑你這一手棋藝,那些世家貴女裏便有許多人比不上。”沁娘手執黑子,果斷落下。

    錦嬤嬤笑眯眯的說道:“老奴這棋藝也就勉強能看,但要贏小姐,還是要差一些火候的。”她眼睛盯著棋盤,舉著手中的白子半天不知道該往哪落,“老奴好像中了小姐的疑兵之計。”

    秋桃看不懂,她剝了一盤鬆子,往錦嬤嬤手邊送了送:“錦嬤嬤要不要吃點緩口氣?”

    被她這麽一打岔,錦嬤嬤瞬間覺得自己口幹舌躁起來,扭頭端起自己的茶盅,喝了一口。

    “小姐,聽說顧老爺子一大早的便被聖上叫到宮裏去了。”秋雪嗑了一顆烤杏仁,忍不住八卦道,“小姐,你說那顧老爺子都退隱多少年了,這聖上召他入宮幹什麽?”

    “還能幹什麽?多半是想借著老爺子的口讓顧琛把錢拿出來振災唄。”沁娘趁著錦嬤嬤思考的空檔,拿起丫鬟們剝好了的果仁吃了起來。

    聖上那點心思,瞞得了誰啊?

    “你說,當今天子一向倡導節約,平日裏也不見得鋪張浪費,這國庫裏怎麽就空成這樣了?還需要鼓動富商捐款?”秋雪剝好了一盤,放到了旁邊的小方幾上。

    “他不是真的空,隻是今年的要振災的地方有點多,他也不能真的把國庫給掏空了。”沁娘扯了扯唇角,聖上打的什麽算盤她豈會不知?

    一個國家若真把國庫掏空了,那麽一旦有外敵入侵,東臨國就真的得滅國了。

    聖上不是沒錢,是想要把錢用在他認為有用的地方,旁的,能坑就坑吧。

    “聽說建安伯昨兒個一紙訴狀告到禦前,將前任工部尚書給告了。”錦嬤嬤終於想好了下一步該怎麽走,再一次執起白子,選了個地方落子,也不知道是說棋還是說人,“反殺了。”

    沁娘笑了笑道:“建安伯就那麽一個幼女,說起來聖上還得懷有幾分愧疚,聽說聖上剛登基沒多久,建安伯夫人在著幼女去禹州探親。鄰國大浴卻連夜興兵入侵,攻打禹州,建安伯當時還是一個兵州刺史,他接到線報後率兵趕往救援,不料去晚了一步,禹州城破,建安伯夫人當場身死,幼女失蹤。”

    聽說,城破當日,建安伯夫人與守城禦史一道,從城樓上跳了下去,而那個孩子卻不知所蹤。

    建安伯為了朝廷立下了不少戰功,他的妻子,孩子甚至兄弟都為國捐軀了,他才得了這麽一個爵位。

    這些年,建安伯可一直都未曾停止過尋找那個孩子。

    如今人找到了,卻被人強搶去做了小妾,這讓他怎麽能忍?

    “看來這建安伯是要翻天了,弄不死那前任的工部尚書他是不會罷手的。”錦嬤嬤笑了笑說道。

    沁娘點了點頭,那前任工部尚書若僅僅隻是貪瀆便罷了,可他偏偏倒黴,讓自己的兒子納了建安伯失散多年的女兒?

    這下子,建安伯不攪得他天翻地覆才怪。

    前任工部尚書罪行累累,到時候聖上的怒火都能將他燒成灰,又哪裏顧得上借機遷怒於楊元海?

    況且,此事一出,民情民意都不會允許聖上對前任工部尚書手下留情。

    “呀,錦嬤嬤,我贏了!”沁娘落下一子後,便將腿垂到床沿邊上,活動活動坐麻了的腿腳,心中卻不得不為顧琛這一手而讚歎不已。

    這時,守在外麵的丫鬟打簾進來,稟道:“少夫人,沐二小姐給您下了帖子。”

    秋桃接過來後,便將丫鬟打發出去了,她將帖子遞給沁娘,沁娘看了一眼日期,便又重新將帖子遞還給了秋桃:“正好我也想去看看未來的嫂子,不知道她嫁衣準備得如何了。”

    一想到自家大哥即將要娶親了,她臉上便揚起了明媚的笑容。

    前世,楊家識人不清,娶了文大小姐進門,結果搞得後院混亂不堪,還禍及楊家的前程。

    這一世雖有許多東西變了,可她很慶幸自己能夠重新替哥哥選一個賢惠的嫂子。

    隻是,她還未及高興片刻,便有人來報,說唐婉來了。

    “她來做什麽?”秋桃毫不掩飾心裏的不喜,“這晨昏定醒都還未到時辰呢!”

    晨已經過了,昏還未至,此時過來,不用想都知道,非奸即盜。

    “姐姐~”人未到,聲先至。

    隨著唐婉這一聲“姐姐”叫的,人也跟著進了屋,她一看到沁娘,便喜形於色的說道:“我說這麽冷的天姐姐在幹什麽呢!原來在下棋啊!我還以為姐姐無聊得隻能數頭發呢!”

    沁娘麵色未動,秋桃與秋雪便齊齊的變了臉,這唐二娘果真是討厭,一張口便說不出什麽好話。

    “我便是無聊也不會數頭發啊,要數也是數錢,哪像唐二娘那麽閑,不用管家,就隻能待在自己的宛心閣裏數頭發了。”沁娘說著,從床上下來,並未錯過唐婉臉上一閃而過的僵硬。

    她勾了勾唇,想必是顧琛又做了什麽,這唐婉又忍不住跑來她這裏炫耀來了。

    果然。

    唐婉被懟了一句後,不但沒生氣,反而笑得更開懷了:“我怎麽會無聊呢?阿琛說了,過幾日要去振災,到時候會帶上我同去,我是特地來跟姐姐說一聲的,從明日起,我便要忙著準備出遠門要用的東西,恐怕沒時間來給姐姐請安了。”

    說到這裏,唐婉臉上的得意當真是止都止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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