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朱厚照兩眼瞪著,想著為啥會有人會在自己身邊安排眼線。


    就算是安排,安排的居然是個傻白甜,連自己都看得出,這,的確是看不透。


    第二日,洗漱完正在用膳的朱厚照看著兩眼通紅的黃婉兒抱著賬本前來,看樣子,這是熬了一夜。


    劉瑾本來想伺候著朱厚照,結果朱厚照直接讓他滾迴西山了,自個一個人不緊不慢的吃著。


    “殿下,昨夜交給奴婢的賬奴婢算好了,還請殿下過目。”


    “嗯,辛苦了,下去歇著吧。”


    朱厚照並沒有核算,隻是看了看數字,這份賬目,就是賣煤一個月下來的賬本。


    除了東宮,宮裏,戶部,乃至英國公等人手上都有這份賬本。


    所以朱厚照根本就懶得去查這賬,反正到時候也能弄得一清二白。


    不過實話實話,這賬麵上的數字還是很可觀的,一個月,拋去各種成本,盈利居然有八十萬兩白銀。


    八十萬兩,足足是一年白銀稅收的四分之一了。


    大明每年收上來的白銀,也就隻不過三百萬兩左右。


    看來要是有了這筆錢,大大小小,宮裏朝中,都能過個好年啊。


    事不宜遲,朱厚照拿著賬本,一溜煙就入宮了。


    “陛下,殿下求見。”


    有小黃門進殿打斷了弘治皇帝和劉健等人的交談。


    弘治皇帝覺得有些吃驚,太子來暖閣,哪一次不是自己喊過來了,自己主動來,倒是稀罕啊。


    弘治皇帝如同一個準時的機器,每日做著什麽。


    而朱厚照,完全就是隨心所欲,不講章法。


    “讓他在外麵候著,朕和劉公等人還有事要議,議完事後在喊他。”


    劉健有些躊躇開口:“陛下,這樣做,有些不好吧,殿下說不準有急事來找陛下。”


    弘治皇帝倒是一副吃準了的樣子:“劉公放心,朕還不知道太子,這些日子他能有什麽事,無非就是些小事,無足輕重,無足輕重。”


    眼看弘治皇帝都這麽說了,劉健也不再堅持。


    弘治皇帝繼續說到:“周卿家,上月的賬本鎮國府已經交付給了戶部,戶部多久才能得出明細?”


    除了戶部,弘治皇帝也讓蕭敬專門抽調了人手,也忙活起來算賬。


    畢竟,如此大筆的錢銀,沒人會完全放心別人,自己過遍手,總是踏實一點。


    勳貴那邊,張懋基本上把各個府邸的賬房全都組織起來了,日後不歇,開始算了起來。


    周經一聽,立馬上前答話:“陛下,鎮國府交付賬本不到兩日,戶部的南北賬房也都開始了,隻不過這賬目繁多,名目眾多,恐是要些時間。”


    弘治皇帝催,周經心裏也著急啊。


    這些日子各部或多或少尋著由頭來戶部,都想知道,這一個月到底掙了多少銀子。


    畢竟,這都是自個掏的錢啊,怎麽可能不上心。


    弘治皇帝點點頭,他看了一些賬目,還專門問了,的確不是個小工程啊,耽誤一兩日倒也是正常。


    “朕知道了,隻不過到了年底,戶部還是盡快拿出今年的賬表,事關明年諸多大事,不可耽誤了。”


    “是,陛下。”


    周經心裏暗暗叫苦,得了,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兩京十三省,各種各樣的稅,上交的實物稅,什麽糧食,絲,甚至還有胡椒,這一筆筆,都要命啊。


    大抵和後世每年的政府工作報告一樣,快到年關了,人家都是悠哉悠哉準備過年,戶部可真的是要年關過關啊。


    更何況這還耽誤不得,一開年,朝廷就得用這個安排這一年的花銷啊。


    看來這幾日戶部上上下下都要開始通宵達旦,不眠之夜了。


    這小黃門一直不敢插嘴,眼瞅著落了空,急忙說到:“陛下,殿下說,殿下來暖閣,就是來呈上鎮國府一月賬目的。


    鎮國府一月賬目已經理清,特來奏請陛下過目。”


    空氣中瞬間陷入了死靜,莫名的有些……尷尬。


    弘治皇帝以為自己幻聽了,剛剛說啥,太子,算出來了。


    “你再說一遍,太子說他來做甚?”


    小黃門又仔仔細細的重複一遍。


    弘治皇帝更懵了,算,算出來了。


    周經臉頓時漲的如同豬肝色,太子,算出來了。


    太子都算出來了,戶部作為專業的,管著錢糧,豈不是……


    南北賬房幾十人司吏莫不是都是廢物不成。


    李東陽出聲打破了這尷尬的靜謐,李東陽主管戶部,也看了賬本,自是知道其中繁瑣,自是要為戶部的人說上幾句。


    “陛下,這賬目臣看了,數目巨大繁多,東宮人數不過百人,又無精通算學之人,就算鎮國府能早些拿到賬目,怎麽可能短短數日就得出結果,老臣這麽多年,還從沒有見過如此怪事,老臣實在是難以置信,莫不是殿下………”


    謊報,一個念頭崩了出來。


    是了,從震撼中迴過神來的弘治皇帝明白了過來,如此大的量,豈是東宮短短時間可以完成的,莫不是他東宮人人都是精通算學之人?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兒子,還真的有可能幹出這等荒唐事。


    畢竟,隻有他算出來了,人家都沒有,還不是他想怎麽說就這麽說,任由他信口開河。


    眾人都互相看看笑了笑,這笑裏,包含的東西都是心知肚明。


    弘治皇帝感覺丟了麵,怒氣上來,“讓太子進來。”


    朱厚照樂嗬嗬的進了暖閣,發現劉健等人都是一臉關愛的看著自己,轉過眼,又看見弘治皇帝掛著絲冷笑。


    這情況,有些不對啊。


    朱厚照感覺此地不能久留,有種掉頭就跑的衝動。


    “朕聽你說,你把上個月鎮國府的賬本算出來了?”


    弘治皇帝不鹹不淡問道。


    朱厚照有些心虛,畢竟不是自己親自動的手,結果怎麽樣也不知道,不過也隻能硬著頭皮說到:“是,父皇,兒臣來此,就是為了告訴父皇此事。”


    殊不知,朱厚照的心虛在弘治皇帝眼裏,就是死到臨頭還是嘴硬。


    “你還真的敢應”,弘治皇帝冷笑一聲,用手一指暖閣邊的角落:“去,給朕跪那,跪著你什麽時候知道自己錯了,錯在哪了,再給朕起來。”


    朱厚照有些不服氣:“父皇,兒臣哪裏錯了,父皇如此……”


    “去給朕跪著,現在去”,弘治皇帝眼看著朱厚照還在狡辯,更是怒上心頭,幾乎咆哮起來。


    得,好漢不吃眼前虧,眼看弘治皇帝這般,朱厚照決定,先去跪著。


    正當劉健等人想要開口勸勸弘治皇帝,隻見得殿外小黃門又來報,說是戶部剛剛算出了賬目,南北賬房所差無幾,該是準確,第一時間就呈給陛下了。


    “快宣。”


    戶部主簿謝安好不容易有一次麵聖的機會,自是親自將冊子送來。


    謝安小心翼翼進了暖閣,一時間所有人都眼睛都緊緊盯著謝安,這謝安哪裏受過這般抬舉,一時間手足無措起來。


    “蕭敬,呈過來,念。”


    弘治皇帝瞥了眼一邊的朱厚照,“把太子的冊子拿來看看,看看與戶部的是不是一般無二。”


    蕭敬遲疑一下,來到朱厚照麵前也取了冊子。


    蕭敬前腳弄完,弘治皇帝後腳就後悔了。


    他是很生氣,生氣自己兒子怎麽偏偏死鴨子嘴硬,自己把這麽大的事交給他去做,偏偏又不省心。


    但這可不代表他想在當眾下給自己兒子難堪。


    隻是金口玉言,也收迴不了了。


    弘治皇帝不用猜就知道,八成就是自己東宮裏隨便看了個大概,想來朕這邀功,討兩句好話罷了。


    說到底,也不是什麽大事。


    蕭敬慢吞吞的先是打開了戶部的冊子:“十一月,入銀九十五萬五千三百七十兩,雇人礦工十萬,計銀十萬五千六百兩,雜工三萬六千兩,礦具五千三百兩,飯食開支六千二百兩,雜項七千七百兩,總計十六萬八百兩,剩七十九萬四千五百七十兩白銀。”


    聽完這個數,大夥都紛紛點頭,看看,有零有整,一聽,就很正確啊。


    八十萬兩,宮裏分去八成,兩成也是十六萬兩,也不是個小數目啊。


    至少,周經能把一些虧空補起,還能讓上上下下都快樂的過個年。


    這,劉健等人心裏都是後怕啊,幸虧當時快刀斬亂麻抄上了,要不然,現在自個要饞死啊。


    王安驕傲的抬起頭,如同小公雞一般,這一次自己可是露臉了。


    蕭敬緊接著打開了朱厚照的冊子,傻了眼。


    這麵上都是些什麽啊。


    蕭敬看了半天,一副見了鬼的表情,雖說字都認識,可實在不知道該從哪講起。


    “嗯?蕭敬,怎麽不念了?”


    弘治皇帝有些疑惑。


    蕭敬咽了咽口水:“迴陛下,奴婢,奴婢實在是看不懂殿下的冊子,實在是不知道從何念起,不過,不過殿下最後算出了數,奴婢,奴婢知道。”


    眾人麵麵相覷,什麽意思?蕭敬連冊子都看不懂,這上麵寫的是什麽,天書嗎?


    “那太子算出來的是多少。”


    蕭敬又在看了看:“殿下算出的,乃是七十九萬四千六百兩。”


    所有人臉色一變,這數,聽得很耳熟啊。


    都是七十九萬打頭的……


    該不會………


    周經拚命的搖頭,不可能的,不可能的………


    弘治皇帝不動聲色:“把兩本冊子都拿來。”


    “是,”蕭敬弓著身,一路小跑呈給弘治皇帝。


    暖閣裏的氣氛,一下子十分詭異起來。


    所有人都覺得不正常,朱厚照伸長腦袋,也有些惴惴不安。


    打開兩本冊子,戶部的弘治皇帝倒是看得懂,至於朱厚照的……


    的確不怪蕭敬。


    不過,弘治皇帝還是從一些蛛絲馬跡中看出端倪,比如,出現了幾乎所差無幾的數字……


    弘治皇帝幾乎是一個一個對下來的,倒吸了口涼氣,雙臂竟是有些發抖。


    真的是所差無幾,隻是尾數有所不一樣,這些瑕疵,根本無足輕重。


    再說了,誰知道是誰算錯了?萬一是戶部呢。


    弘治皇帝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居然有了這麽荒唐的想法。


    弘治皇帝失聲說到:“一般無二,一般無二啊……”


    所有人如遭雷劈,當場石化。


    周經隻覺得喉頭一甜,謝安如喪考妣,完了,完了,這次戶部丟人丟大發了。


    李東陽想起自己剛剛的信誓旦旦,自己剛剛這麽就沉不住氣,非要說什麽不可能啊。


    朱厚照一下子一掃之前的陰霾,簡直就想叉腰大笑起來。


    臥槽,這黃婉兒牛啊,還真的算對了,露臉了,露臉了,這次可算自己大大的露臉一次。


    弘治皇帝腦子嗡嗡作響,有些發懵,還是有些不可置信的發問:“太子,這冊子,幾人核算出的?”


    朱厚照伸出一個手指。


    一百人,眾人鬆了口氣,那還差不多,一百人,兩天之內,若是其中真的有些精通算學的,倒也還能勉強說的過去。


    弘治皇帝露出微笑,雖說有些僵硬,“好了,厚照,你先起來吧。”


    朱厚照爬了起來,為了表現自己的辛苦,故作委屈到:“父皇,兒臣昨晚一夜沒睡才算出來,父皇還不相信兒臣?”


    話剛說完,所有人都是一副活見鬼的樣子看著朱厚照。


    朱厚照有些不好意思,怎麽滴,吹牛吹過了,漏了?


    朱厚照訕訕:“好吧,其實是兩人,不是本宮一人。”


    眾人都表情並沒有什麽改變,依舊是死死的盯著朱厚照。


    朱厚照以為他們還是不信,兩手一攤,沒了招,隻好老實交代:“兒臣,兒臣說實話,是兒臣教了法子給身邊的奴婢,是,是那人一人做的,不過,不過兒臣教了法子,自當也算是參與其中了。”


    一個人,一支筆,一個夜晚,一個奇跡。


    怎麽會這麽覺得這般熟悉的神奇。


    所有人腦子裏隻有兩個字,神跡啊,神跡啊,就是文曲星下凡也不過於此啊。


    一個人,頂得上戶部幾十張嘴,不可思議,不可思議。


    劉健反應過來,立馬抓住了朱厚照所說的關鍵點。


    太子說的的法子,到底是什麽法子,竟然有如此神效,簡直是吊打戶部啊。


    “咳咳,殿下,老臣,老臣想問問,殿下說的法子到底是何法子,竟是如此事倍功效,一夜之間,如此反鎖都能一清二楚。”


    這下子所有人才反應過來,弘治皇帝重新將目光落在了奇奇怪怪的冊子上。


    就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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