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野抓著他一片衣角,盯緊了。


    路過三中門口,當年倆人在這裏吵了一架,差點出了車禍。夏允風想起來,腳步緩慢停下,他站在路牙上差不多能和遲野平視,忽然咬緊牙關,切齒道:“我還是想打斷你的腿。”


    酒後吐真言,遲野扶著他的腰,那番說辭勾起心底記憶,他笑了。


    夏允風覺得他不嚴肅,更覺得自己遭到挑釁,揪住遲野的領口,逼近他的目光,恨道:“我認真的!你別不信!”


    遲野附和他:“嗯,你認真的。”


    “打斷你的腿,你就再也跑不了了。”夏允風的麵容有一瞬間的殘酷猙獰,但下一刻,冰冷中又融化出幾分不可言說的悲傷,“你就不能丟下我了。”


    遲野心尖一顫,抬手摸上夏允風的眉眼。


    “我恨死你了遲野。”夏允風的眼尾紅透了,不知是酒氣熏的,還是被情緒催化,他低聲地重複,“我恨死你了,為什麽不帶我一起走?”


    遲野也恨死自己了。


    他抱住夏允風,把人按在肩上。


    夏允風一開始還抗拒他,不讓他抱,後來掙不開,抓住他肩膀上的衣物,顫抖起來。


    遲野不想夏允風這麽難過,他揉著夏允風後頸上平滑的皮膚,偏頭吻了吻他的耳根:“是哥哥不好,對不起。”


    他徒勞的道歉,那是最強硬的小孩兒,除了親熱時幾乎很少掉眼淚。僅有的幾次遲野都見過,夏允風一哭,他的心都要碎了。


    夏允風忍了十年,一口氣堵了十年,終於爆發在今夜。他醉意上頭,這些年的委屈與憎恨統統都要宣泄出來。


    可他說不出更多的,翻來覆去就是一句“遲野我好恨你啊”。他恨遲野,卻怪不了他,他從來都清楚,遲野離開他不是因為不愛了,他們的分開沒有誤會,沒有苦衷,有的盡是身不由己和無可奈何。


    所以才會痛徹心扉。


    夏允風從遲野肩上抬頭,臉上幾道水痕,他看起來像透明的玻璃球,脆弱又美麗。


    他含著哭腔問遲野:“你還走嗎?”


    遲野答:“不走了。”


    又一行淚落下,遲野抬手拭去,雙手捧高夏允風的臉。


    空寂的街角,瓊州島混合著海鹽味的風裏,他吮著夏允風的唇珠,把那哽咽吞下,保證道:“我不走了,以後你在哪裏,我就在哪裏。”


    夏允風閉上眼睛,一頭栽進遲野的溫柔裏。


    他走不動了,被遲野背在身上。


    醉酒的人體溫升高,灼熱的唿吸噴灑在脖頸深處。


    夏允風叫他:“哥。”


    遲野答應著:“嗯。”


    “哥。”


    “我在。”


    什麽都沒有準備,一輛車打到家。


    夏允風渾身發燙,仰著臉,眼神癡癡纏纏,被愛和貪浸泡的又酥又軟。


    遲野抱起他,嘬吮夏允風的唇珠。


    夏允風用力的唿吸,氧氣不夠,他被遲野親的臉色酡紅,像是醉了酒。


    遲野把夏允風抱迴房間,他們的小屋,當年在這裏,他親手摔碎他們的家,如今要重新拚湊一個。


    深色床單上的夏允風攏著皎白的月光,像一顆被打磨完美的奶色珍珠。


    遲野欺近他,喊他的名字。


    鈴鐺在顫,夏允風被遲野摁緊了手腕,汗與淚披了滿麵。


    “哥……”他嗚嗚地哭,聲音聽起來很委屈,又好像得償所願,“我等你好久啊。”


    遲野心尖被掐住,泛起尖銳的疼。


    夏允風還在捅他心窩子:“我還以為……還以為等不到你了。”


    遲野不想讓他再開口,三兩句醉言醉語,險些讓遲野痛唿出聲。


    他需要一把火,點燃自己,也點燃夏允風。


    遲野用力抱著夏允風,再不放開了。


    夏允風覺得自己活過來了。


    直到這一刻他才覺得生命中空缺的那一部分被填滿了。


    不知過了多久,遲野深深地,深深地喟歎一聲。


    夏允風睜開眼睛,骨頭縫裏都在犯懶,無力地勾住遲野的小指。


    遲野把夏允風翻過來,看著他們糾纏在一起的手指。


    夏允風很輕地喊:“哥哥。”


    遲野的牙尖磨著他的後頸:“哥哥在。”


    夏允風把話說的很慢很慢:“別做噩夢,要好睡。”


    遲野:“嗯......”


    夏允風嚶嚀一聲:“好累啊。”


    “乖。”遲野濕濡的親吻纏綿在嘴角,“累透了,哥哥抱你睡。”


    夏允風醒了睡,睡了醒,身體和精神得到了徹底的放鬆,他睡了很長很長的一覺。


    不知是幾點鍾,窗外太陽很大。


    夏允風睫毛顫抖幾下,睜開眼睛,發現遲野正在看他。


    那眼神專注認真,有愛有侵略。


    夏允風縮了下腿,臉色一變。


    遲野把他摟在身上,兩人熱乎乎的貼著,沒多久人又開始犯困。


    快要睡著時被咬了,遲野說:“該起床了。”


    今天還要趕飛機迴北城,否則應該讓夏允風多休息一會兒。


    夏允風小腹抽痛,稍微動一下人就跟要裂開似的,疼得厲害。他半身不遂的爬到床邊,要去洗手間。


    遲野先一步繞過來,抄腿一抱,送他一程。


    夏允風靠在遲野肩上,經過客廳時條件反射的看一眼窗戶,那年留下的後遺症,總感覺那邊站了個什麽人。


    遲野察覺到他的視線,低頭親親他的眼睛:“你看看我。”


    夏允風撇著嘴:“你有什麽好看的。”


    遲野把夏允風放到馬桶前,伺候傻子似的還幫忙脫褲子,嘴裏說著:“你對象不帥啊。”


    夏允風迴頭看他:“我同意跟你好了嗎?”


    遲野動作一頓,床都上了,褲子都脫了,還沒好???


    自認為保守傳統的男人不太能接受這種說法:“我們睡過了。”


    新時代潮男義正辭嚴道:“那又怎麽樣,各取所需而已。”


    遲野震驚的瞪大了眼睛,捏住夏允風的後頸:“夏允風?你說的是什麽話?把我當什麽人?”


    夏允風拍拍他的手,通知道:“先做炮友叭。”


    轉迴去,夏允風在遲野的氣急敗壞中忍住笑。還能怎麽辦呢,再不刺激一把,哥哥都要忘了從前的自己是什麽樣了。


    他不要遲野難過,他要遲野像從前那樣,做他生命中最熾烈的火把。


    第79章


    飛機穿過雲層,夏允風閉著眼睛靠在座位上打瞌睡。


    耳朵裏鬧哄哄的,別的聲兒都聽不見。


    遲野看看他,托著臉讓夏允風靠著自己,不厭其煩的用手撚他的耳垂。


    夏允風很喜歡遲野這麽碰,遲野肩膀的高度太舒服了,靠久了脖子也不會酸。


    快下飛機時被叫起來,遲野把羽絨服遞給他,兩座城市溫差太大,夏允風身上還有傷口,不能受涼。


    當然,也不能受累。


    遲野一個人推兩個人的箱子,照顧夏允風的步伐走的很慢。


    提前叫了車來接機,上車後,夏允風側著身子歪在車窗上,屁股不敢坐實。


    作為一個合格的炮友,遲野說要給夏允風做營養餐,起碼在他能正常行走之前,遲野得盡到照顧傷患的責任。


    夏允風原本是讓遲野自己迴酒店的,沒成功,他已經在遲野麵前掉了底,再怎麽冷著臉都沒有前段時間有氣勢。


    夏允風被遲野賴著,眼睜睜看著他熟門熟路的按了密碼打開家裏的門,燈一亮,他雙腳立刻離地,遲野抱著他,輕放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兩隻貓在家撒野不少時日,主人迴來了,爭先恐後的爬過來討寵。


    遲野把它們從沙發上趕走,掐著腰說:“不許鬧他,自己去玩!”


    貓兒子們不滿的喵兩嗓子,撿著離的近的位置團起來。


    遲野拿靠枕給夏允風墊著腰,倒杯熱水放在手邊,彎腰刮一下夏允風的鼻子:“冰箱都空了,我去買點吃的。”


    夏允風指了下鞋櫃上的車鑰匙:“超市離這裏兩站路,你導個航。”


    遲野拿上鑰匙就走了,家裏靜下來,夏允風翻了個身,趴在沙發上玩手機。屁股沒早上那麽疼了,可他不說,被伺候的身心舒暢。


    薑意下午給他發消息,問什麽時候迴北城,有事要跟他說。


    夏允風在飛機上沒看到,後來就忘了,現在有空迴一條:“已經到家了,什麽事?”


    發完切出去,無聊的很,在群裏發紅包。


    餘淼第一個出來搶:“我靠,好大!”


    這幫人對紅包的嗅覺異常敏銳,很快劃分完,田嬌說:“風哥,這數字好啊,連發九個999,有啥寓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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