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野捏著後脖子把他提溜開,好笑道:“行了你,黏人個沒完,擋路了都。”


    周圍人很多,他們的確有點礙事。夏允風退開一步,才發現遲野不是一個人,他旁邊還有三兩個同學和一個老師。


    老師也笑他們:“遲野,你弟弟?”


    遲野說是的。


    老師跟旁邊同學說:“這麽大小子見麵不掐,還親親熱熱的抱著挺少見的哈。”


    淩美娟擠過來時剛巧聽見這麽一句,附和道:“誰說不是,在家裏就要抱著,出來也這樣,多大了?”


    她擼著夏允風的頭發,手有點涼:“別總纏你哥,過來拉著媽媽。”


    尋常小孩這會兒就該過去了,但夏允風不為所動,他跟遲野三天沒見了,現在就想挨著遲野。


    夏允風拽拽遲野的袖子:“哥哥拉我。”


    遲野拉著他的手揣進口袋,邊推箱子邊往前走:“沒事兒媽,我看著他。”


    老師跟淩美娟走在一起,倆人交流過幾次遲野學習,算不上陌生,見狀老師又笑了:“你家哥倆真親,我們家的成天掐架。”


    淩美娟無奈的搖頭:“我們在家也掐,鬧起來的時候吵的房頂都要掀掉。”


    哥倆走在最前麵,夏允風被遲野扣著手,指縫交纏,遲野還時不時撓他兩下手心。


    “這幾天過得怎麽樣?”遲野問。


    倆人每天打視頻,夏允風做了什麽事都會一五一十告訴遲野,遲野上飛機前還通過話。


    夏允風說:“不是都跟你說過了。”


    “哦。”遲野笑了聲,“總感覺好久沒見了。”


    高個子的帥氣少年走在路上很能吸引目光,夏允風看了他一眼,摸了下鼻子:“哥你還走嗎?”


    “我走哪去?”遲野問。


    “比賽啊,或者別的。”


    遲野明年就要高考,瓊州島是個旅遊型城市,高校並不算多。而以遲野的成績,本地的幾所大學必然是留不住他的,他會走,會考去別的地方,這是板上釘釘的事。


    雖然遲野沒跟夏允風提過這事兒,但不代表夏允風不清楚,他早早就想過,卻一直沒有實感,直到這次遲野離開。


    “比賽嘛還沒結束,要是拿到名次還有複賽。至於別的......”遲野停頓一下,捏了捏夏允風的指尖,“你想跟我分開麽?”


    夏允風腦海中瞬間就有了答案,但他說不出來,他的情感機製有缺陷,特別是在家庭關係中,很多時候他表現的都像是一個看客,很難有情感上的波動。


    除了對遲野。


    他會和遲野說很多話,說他的過去,說他的想法,會黏糊糊的摟著遲野,也會主動要遲野抱。


    他能感知到自己因為遲野而產生的情緒變化,會因為別人喊遲野哥哥不爽,也會因為女生喜歡遲野生氣,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想念遲野,也總是想要靠近他。


    那次夏虞山說要帶他去北城,夏允風拒絕了,並不是像他說的那樣,因為媽媽給的足夠,叔叔對他很好。事實上夏允風對淩美娟依然沒有特別濃烈的感情。


    他對“家”的概念全部來自於遲野,是遲野總說“那是你媽”,所以他才把淩美娟當做媽,是遲野總說“老遲是你爸”,所以他才願意跟遲建國親近,是遲野送了他一個能捧在手裏的“家”,所以他才有了歸屬感。


    他不是舍不得這個家,隻是舍不得遲野而已。


    夏允風很輕的皺了下眉,發覺自己不能細想跟遲野分開的事兒。


    遲野看那表情就懂了,在口袋裏晃了晃夏允風的手,把他手腕上纏著的鈴鐺晃得叮叮響。


    “不想分開就好好學習,跟我考一起,帶你吃香喝辣。”遲野笑著說。


    第43章


    因為遲野的一句話,夏允風的學習勁頭又猛漲不少。


    元旦匯演即將開始,他和莊天麒的節目到現在還沒有排過。夏允風整天忙學習,別的壓根沒心思弄,莊天麒看搭檔不配合,隻好自己跟同學找地方練琴,準備節目的用心程度跟夏允風學習不相上下。


    這天晚自習莊天麒練完琴迴教室拿書包,見夏允風還沒走,說道:“同桌,你整天學習,想好畫什麽了嗎?”


    夏允風沉浸在算數題裏,兩耳不聞窗外事,壓根沒聽見人說話。


    莊天麒被無視已經習慣了,接著說:“我掐了下表,曲子大概八分半,你畫的完麽?”


    夏允風後知後覺的看向他:“說什麽?”


    “問你八分半能不能畫完。”莊天麒無語道。


    “能。”夏允風不怎麽上心,“隨便畫畫,你是主角。”


    莊天麒有點小情緒,元旦匯演每個節目最後都是要排名次頒獎的,少年有勝負心,還有集體榮譽感,覺得這獎不光是為自己,也是為班級掙的,但夏允風一點態度也沒有,參都參加了,又不練習又不理人的,太不負責任!


    夏允風還不知道小少爺生了悶氣,把這題寫完才發現莊天麒還在旁邊,奇怪的看他一眼:“怎麽還不走?”


    莊天麒抱著書包:“你是不是還在怪我擅自幫你報名?”


    夏允風看著他不說話,一副“那還用說”的表情。


    莊天麒有點來火,小孩嬌生慣養沒受過氣,忍了這些天也夠了。他背上書包,氣鼓鼓的丟下一句:“不想參加就算了,我明天跟班主任說我一個人表演。”


    說完扭頭走了,腳步踏的很重。


    夏允風略顯遲鈍的墜了一下筆尖,收拾收拾書包也準備走了。


    自從開始拚學習,夏允風每天都和遲野一起迴家。天涼之後遲野不怎麽騎車了,倆人一塊兒坐校車。


    方銳在前麵打瞌睡,校車開起來後,夏允風戳戳遲野的腿:“哥,我好像把莊天麒搞生氣了。”


    遲野並不意外,夏允風的性格很難跟人相處,也就莊天麒這個沒心眼的粗神經不在乎。


    “怎麽了?”遲野摸摸他的頭,“你的小同桌終於受不了你了?”


    夏允風胳膊肘杵他一下,說:“好像是我不跟他一塊兒排練,他生氣了。”


    遲野問:“那你為啥不跟他一塊兒排練?”


    夏允風搓了搓自己的下巴:“我......”


    因為有比排練更重要的事,要學習,或者別的,夏允風就沒把這件事放在心上。


    “小鄉巴佬。”遲野低頭看看他,手一掌托住夏允風的臉,把他轉過來看著自己,“莊天麒人怎麽樣?”


    雖然事兒多,愛挑剔,嬌氣的很還很吵人,但人不壞。


    夏允風說:“還成。”


    “人生呢,不止有父母兄弟,還要有朋友。”遲野晃晃他的臉,“和朋友一起做成一件事的感覺很棒,去試一下?”


    夏允風垂下眼:“可是又不是我願意的。”


    “試試,要是還不喜歡以後再不去了。”


    第二天在學校,莊天麒來的時候夏允風正在背單詞,餘光瞥見人,他輕輕撩起眼簾。


    莊天麒這沒腦子不記事的小屁孩經過一夜已經不氣了,換位思考一下,要是別人讓他做不樂意的事他也提不起勁,他勉強原諒了夏允風,說:“這事兒......”


    夏允風同時開口,把壓在手下的畫本朝旁邊挪了挪:“畫這個行嗎?”


    莊天麒哪想到還能峰迴路轉,眼睛都亮了:“你改主意了?”


    他坐下來,書包都沒放就開始看畫,馬上開始挑剔:“這個太冷調了,本來天就涼。”


    夏允風把本子一合:“那再看別的。”


    莊天麒雨過天晴,高興的合不攏嘴,他拽著夏允風的胳膊說小話,轉眼親親熱熱的:“你晚上來聽聽我的曲子,然後我們再定畫什麽。不耽誤你學習,抽個十分鍾就行。”


    莊天麒要演奏的曲子叫做《dusk》,小孩平時看起來不著調,拉起琴來有模有樣。他告訴夏允風小提琴是他堅持最久的一件事,五歲就開始學,已經十年多了。


    夏允風聽不出水平高低,不懂那些。


    一曲奏完,莊天麒提著琴來問:“咋樣,有靈感嗎?”


    夏允風讓他再拉一遍。


    樂曲悠揚,眼前有了畫麵,黃昏光景幽幽,大海波光粼粼。


    夏允風說“有了”,留了個懸念。


    晚上沒和遲野一起走,提前兩節晚自習迴家畫畫。


    家裏有個遲建國的書房,平時不常用,夏允風報了繪畫課之後這裏就成了他的畫室,裏麵放了畫架還有很多顏料。


    夏允風真正係統的學習畫畫時間並不長,再有天賦的人也不可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練成個高手,夏允風的目標不是要有多高的水準,他也不在乎別人笑他是好是壞,他隻想把某一刻的自己表達出來,不需要誰懂,懂的那個人在他心裏。


    遲野競賽結果出來,成功進入第二輪選拔,月底還要再考一場,如果順利晉級,一月中旬去北城參加決賽。


    夏允風坐在一旁,邊喝奶邊看遲野收拾。他問道:“鷺島冷嗎?”


    “比瓊州冷。”遲野說,“但是沒有北城冷。”


    夏允風有些沒勁,三兩口把牛奶喝完,擔憂道:“哥,你能趕迴來看我演出嗎?”


    考試那天剛好是31號,如果像上次一樣,遲野本該是第二天才迴來。


    行李收拾完畢,遲野把箱子推到旁邊,走過來彈了下夏允風的腦門:“放心吧。”


    夏允風瞬間定了心。


    元旦匯演在31號晚上六點正式開始,夏允風換上演出服,正在準備待會要用到的顏料。


    手機在一旁亮著,聊天界麵停留在兩分鍾前,是他發的消息:“哥,下飛機不要急,我們出場很晚。”


    莊天麒從後拍拍夏允風的肩,喊他去化妝。


    附中最重要的活動就是每年的元旦匯演,場地安排在電視台演播廳,現場有專業的攝影團隊全程錄像,演播廳能容納幾千人,邀請很多學生家長。舞台左右兩側是大屏幕投影,保證在場每位觀眾都能看到演出。還有專門給明星做造型的化妝師,服裝也是統一定製。


    夏允風這土包子沒見過這麽大陣仗,但他在電視上看過春晚重播,被按在化妝鏡前還沒頭腦的問了一嘴:“我會上電視嗎?”


    莊天麒在一旁打擊道:“醒醒,你又不是明星,上電視人家都沒收視率。”


    化妝師是個年輕漂亮的女孩子,低頭看了看夏允風的皮膚狀態,端詳他右臉上的紅印:“怎麽還有疤呀,燙傷嗎?”


    夏允風:“凍傷。”


    “啊,能消掉嗎?”


    莊天麒接話:“當然了,我剛認識他的時候更紅,現在已經淡了很多了。”


    他已經化好妝,先一步跳下椅子:“說起來你比我們剛認識那會兒還白了很多,你這是什麽體質?”


    夏允風咂咂嘴,迴道:“不暴曬就會變白的體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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