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允風點點頭,走出幾步,屁股上沾著沙子,是遲野剛才那一腳踢出來的。


    “媽說我畫的好,要給我報興趣班。”夏允風跟遲野說。


    遲野落後幾步:“挺好,我小時候也學過畫畫。”


    夏允風轉過來,為了方便說話他一步步倒著走:“你也會畫畫?”


    “看不出吧?”遲野嘚嘚瑟瑟,“你再練幾年說不準能趕上我。”


    夏允風不信:“吹牛吧,你這麽能顯擺的人,要是畫的好早跟我拽了。”


    遲野揚手作勢要揍他:“皮癢了又?”


    夏允風吐吐舌頭,過會兒又問:“你還學過什麽?”


    家長都愛培養小孩學這學那,遲野小時候沒人管,遲建國最愛的就是給他報興趣班,起碼有個地方去。


    遲野給他一一細數:“遊泳、畫畫、小提琴、空手道、圍棋……”


    夏允風震驚道:“你學過這麽多!”


    “學的多,但不精。”遲野說,“所以你要是喜歡畫畫呢,就好好學,學出個樣子來。”


    夏允風點點頭。


    說起畫畫想起家裏桌上那幅,遲野心念一動:“你那畫……”


    夏允風警覺的問:“怎樣?”


    “不錯,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吧。”


    得到正主認可,夏允風有點美:“你比別人好畫。”


    “為什麽?”


    “因為你長得好看,”夏允風如實道,“五官也端正。”


    “……”


    聽起來跟買豬肉時挑肥揀瘦似的。


    遲野說:“那你快換個人畫畫吧,挑戰點有難度的,我看方銳就不錯。”


    好兄弟就是拿來當槍使的,夏允風聽後一甩頭:“我不。”


    遲野無語:“你不什麽不?我這張臉是能隨便畫的嗎?我還沒找你收錢呢。”


    “那我也不。”夏允風說,“我喜歡畫你。”


    這再也不是當初那個畫個畫要藏著掖著的小孩兒了,也不是那個遲野一說偷看他就費勁解釋的小孩兒。


    “我喜歡畫你”和“我喜歡你”隻差了一個字,遲野的目光陡然間變深了。


    夏允風對遲野的變化毫無所覺,他腳下踩到一個破碎的貝殼,被棱角紮了一下,有點疼。


    遲野蹲下去幫他看,托起夏允風的腳踝放在自己的膝蓋上,讓夏允風扶著他的肩膀。


    滿腳細碎的泥沙,被紮到的地方出了點血。


    遲野埋怨他:“讓你不好好走路。”


    夏允風朝遲野臉上伸腳:“誰叫你走我後麵。”


    “走你後麵怎麽了,你說話還非得看著人?”


    遲野躲了一下,那小腳丫子沒挨著臉,踩住了他的下巴。


    “活膩歪了?”遲野攥著那圈腳腕,伸手撓了撓。


    夏允風“咯咯”地笑,說好癢。


    遲野簡直拿他沒辦法,鬆開手背過身,讓夏允風攀他的背。


    “上來吧,小事兒精。”


    怕傷口會感染,遲野不讓他走了。


    夏允風被遲野背起來,緊摟著他的脖子,夕陽愈發濃豔,沙灘上交疊的影子拉的很長。


    “你是不是要勒死我?”遲野仰了下頭。


    夏允風趴下來,幾乎跟他貼著臉。


    有句話在家裏時沒來得及問,又很想知道答案。


    夏允風在耳邊輕輕喊著:“哥。”


    遲野發出一個很慵懶的鼻音。


    夏允風舔了下嘴唇,從側麵看遲野含光的眼尾:“你以為我要走,為什麽那麽生氣啊?”


    遲野的腳步不明顯的停頓一瞬,霞光從眼角溜入。


    夏允風捉住那抹光,就像現在捉住了他的哥哥。


    遲野很慢的眨了一下眼睛,微微偏過頭,眼尾的光攏在夏允風身上。


    明亮的光線模糊了夏允風的臉,這樣他才可以毫無負擔的坦誠:“因為我不想。”


    遲野說。


    第38章


    夏虞山是國慶最後一天走的,臨走前給夏允風提前過了個生日,說過年來接他去北城小住。


    夏允風沒說願不願意,送走了夏虞山渾身輕鬆。


    他畫的那副遲野大頭畫被淩美娟拿去上了個畫框,掛在他倆房間裏,每天進來打掃衛生時都要感歎,大兒子長得忒帥,小兒子真有天賦。


    遲野一開始不樂意讓他們掛,臭著臉說:“換個顏色就能給我上香了。”


    夏允風聽的要發火,等他真衝上去想取下來的時候遲野又不幹了,模樣還挺勉為其難:“算了,掛著吧,畢竟處女作。”


    迴學校該出成績了,夏允風麵上不顯,心中忐忑,拿到成績條人都傻了。


    遲野發短信來問他考的咋樣,夏允風沒迴。


    晚上迴家,小孩兒擰著台燈奮筆疾書,遲野過去敲敲他桌子:“考砸了?”


    夏允風沒理他,筆尖都不停。


    遲野從他不迴短信就看出來了,一旁摞著的書裏夾著張長紙條,遲野拽出來,是夏允風的成績條。


    難怪不高興,中美班統共三十二個人,夏允風拚死拚活考了個25名,這是受打擊了。


    遲野戳戳夏允風胳膊肘,想著得安慰幾句,頭一伸看見夏允風在抄卷子,本子上都是字,納悶道:“你幹嘛呢?”


    夏允風挪了下胳膊,言簡意賅:“抄錯題。”


    “你這麽抄?”遲野服了,奪過他的筆,“別抄了。”


    夏允風本來沒考好就氣不順,遲野還在這時候招他,眉頭都皺了:“你幹嘛?”


    遲野翻翻書包:“給你看我的。”


    他掏出個活頁本給夏允風,一副過來人口吻:“錯題你這麽抄太笨了,本來就是總結用,像這樣把錯題剪下來貼著,標準答案寫背麵兒,合在一起就是練習冊。而且活頁本可以加紙,把同類型的題目匯總在一起,針對性強,比你這麽抄省時間。我不是給過你幾個活頁本?你怎麽不用。”


    夏允風聽完,一副受教的表情,立刻把本子找出來。


    遲野說:“不止是卷子,書、練習冊,你都可以剪,反正這玩意寫完不看就是廢紙。”


    夏允風對書本有一種令人發指的愛惜,和以前的經曆有關,別說剪書了,連折個邊都要心疼半天。現在為了搞好成績,咬著牙下剪刀,跟剪他肉似的。


    遲野看他好笑,摸倆巧克力喂了吃,算是安慰。


    小孩兒快過生日了,這是夏允風長這麽大第一次過生日,而且是迴家後的第一次生日,全家都很重視。


    夏允風一開始對這個沒概念,以為就是吃頓飯,後來莊天麒知道了,念叨著要送禮物,夏允風把頭一抬:“還有禮物?”


    “對啊,過生日不得有禮物?”莊天麒理所當然道,“今年生日我爸送了我一隻限量款手表,明天帶給你看看,可好看了。”


    夏允風對別人的禮物不太感興趣,晚上遲野迴來,他湊人邊上試探:“我快過生日了。”


    遲野剛洗好澡,正歪著頭卡耳朵裏的水,不太在意的說:“嗯呐,快從半個人進化成一個人了。”


    夏允風忍住踹他的衝動,暗示道:“莊天麒說要送我禮物。”


    “那我勸你別要。”遲野說。


    夏允風不明所以:“為什麽?”


    “他送你,等他過生日你也要送他,重點是你的禮物肯定跟他的禮物不等價,強行送容易讓咱家破產。”那混蛋語重心長道,“別讓本就因為你上學變得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好麽,寶貝兒。”


    夏允風咬了下牙,還是沒忍住,利落的給了遲野一腳。


    遲野被踢了還在樂,小孩兒心思都寫臉上了,他怎麽可能看不出來,純粹是逗逗夏允風。


    夏允風現在一點都不期待遲野會給他送禮物了,別再氣他就行。


    遲野把頭發擦擦幹,很難得的沒有立刻寫作業,而是翻開一本建裝類的雜誌。他書架上同類雜誌有很多,還有相關的書籍。


    遲野看了會兒,拿紙出來寫寫畫畫。


    一直忙到淩晨一點,他坐在位上轉動酸疼的脖子,頭一扭發現夏允風趴桌上睡著了。


    遲野伸個懶腰舒展一下筋骨,喊了夏允風一聲:“黑皮,上床去睡。”


    夏允風一旦睡著雷都吵不醒,跟豬沒有區別,遲野叫不醒他,隻好過去把人抱上床。


    誰知剛抱起來夏允風就把眼睛睜開了:“哥?”


    夏允風摟著遲野脖子,眉心微微擰著。


    遲野怕把他瞌睡蟲嚇跑了,說話聲很輕:“睡你的。”


    夏允風迷糊的點頭,挨著枕頭就睡實了。


    遲野給他拉好被子,站在床邊看了好一會兒,伸手刮了刮夏允風的鼻尖:“晚安小懶貓。”


    臨近十月底的時候瓊州下了幾場雨,天氣終於有了一點轉涼的意思。


    遲野最近有點缺覺,雖說以前也熬到很晚,但沒這麽困過,上著課呢光明正大的睡著了。


    正好是語文課,老師是個不太好說話的,直接請遲野出去吹吹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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