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凝慶幸自己對黑暗的恐懼感沒有以前那麽厲害,所以她對此時自己獨自一個人沉浸於黑暗中並不那麽的害怕。

    殷凝左右迴頭看了看自己身處的黑暗空間,明白是她的潛意識在活動,心想不知道別人在麵對昏迷的時候,是不是也像她一樣有思想活動、有行為能力。殷凝猜想,要是現在有一台腦電波測試儀扣在她的頭上,一定能夠看到很多指針飛快劃動出曲曲折折的線條。

    迴過頭來,殷凝抱著自己的膝蓋坐在地麵上。或許偶爾像這樣沉睡於黑暗中,也是不錯的,至少不用再麵對死亡和屍體。有那麽一瞬間,殷凝懷疑自己的靈魂出竅了,或者說靈魂並沒有出竅,隻是她的靈魂和軀體並不是黏連在一起的,而是想兩個獨立的個體。隻不過現在,她的軀體靜止不動的倒在廚房的地上,而她的靈魂意識卻清醒得很,像個寄居體,寄居於她自己的軀殼裏而已。

    看了看漆黑的周圍,她不能肯定自己現在的處境,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因為昏迷,所以順路去無間道溜達一圈。但願不要,她畏懼那裏,畏懼那裏數以百萬計的鬼手對她施行嚴酷的刑罰。

    可偏偏,想什麽來什麽,害怕什麽來什麽。

    一道白色的光柱毫無征兆的從她的頭頂亮起,刹那間照耀到她的身上,圍攏起一個小小的圈,將她箍在其中,好像孫悟空給唐僧畫的圈。

    殷凝心裏一稟,眉頭立即皺了起來,因為光線的亮起,讓她終於看清自己所在的環境,那個僅僅被黑與白分割的世界。一想到再過不多時候,腳下的白色地麵會演變成無數隻鬼手向她襲來,她的頭皮立刻就發麻,渾身的雞皮疙瘩統統暴了起來。她真想騰的一下站起來,分離跑開。可哪裏想到,還沒等她有所反應,自己的四肢已經被毫無觸感的仿佛章魚的白色觸手給死死環住,竟然不知何時!再定睛一看,哪裏還有什麽觸手,分明就是一隻隻慘白的鬼手抓著她!

    怎麽,現在連給她假裝逃跑一下的機會都沒有了?

    不等殷凝想更多,隻覺得自己的四肢被狠狠的用力向著西周的方向拽去!整個人呈大字型被摜在地上,而四肢卻被鬼手用力拽著,好像要對她施行五馬分屍。登時,她就聽到骨頭斷裂的聲音從她的身體裏發出。

    “啊!”撕心裂肺的疼痛讓她再也忍不住尖叫出聲,她的聲音猶如一柄利刃將此般冰冷殘酷的世界一分為二,同時也將她自己的靈魂割劃的鮮血淋漓。

    很疼,殷凝覺得如果那些鬼手在多用一分力,自己馬上就會被活生生的撕裂開來,分屍當場。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冷汗如漿、揮如雨下。

    躺在成千上萬的鬼手之上,她痛恨自己的後背竟然還能感受到無數隻冰冷濕漉的鬼手在她的身體底下遊走蠕動,那種感覺,好像有千百隻螞蟻爬過她的皮膚。而她的四肢卻被數不清的手用力的拉扯著。好像她身上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塊骨頭都不屬於自己似的,仿佛她的每一滴血是來自那些手,現在它們隻是把屬於它們的東西要迴去而已。

    “別再折磨我了,求求你,別再折磨我了!”這是殷凝第一次在無間道裏開口討饒,因為她再也承受不住這樣的折磨。

    不一會兒,一個稚嫩的童音從遙遠的時空中傳來,“受苦無間。一身無間、時無間、行無間、永世無間……”

    “我究竟犯了什麽罪!難道是殺戮嘛?”

    “是的,殺戮之罪,罪大惡極、十惡不赦!”

    “可我是被逼的!真正的殺人兇手不是我!”

    “罪行已然坐實,不得更改。”

    “不是我殺的!不是我殺的!”殷凝尖叫著,也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除了身上撕裂的疼痛猶如一條條毒蟲在不斷地啃噬她的軀體和心髒之外,其他任何知覺都無法感知。

    徹底的分離頓時帶來了徹底的疼痛!

    隻當她的四肢全都被鬼手們豪取強奪而去,僅剩下她的軀幹時,她知道她還活著,死不了的躺在地上。她甚至能夠感覺到自己的神經暴露在斷截的軀幹之外,能夠感覺到一股股寒風吹進自己空虛的軀殼裏,空空作響伴有迴音。幾分鍾後,這種空空的感覺慢慢消失,似乎是她的軀體重新迴到了自己的身上,宛若壁虎那般重新生長好。

    殷凝一窒一窒的唿吸著,身上全是她的汗水,指尖微微的抽搐著,似乎是她的四肢在重新適應自己的身體。微微抬起頭,現在她感覺不到四周鬼手的異動,但是她卻清楚地知道剛才僅僅是折磨的開始而已,現在的安靜不過是片刻的中場休息,馬上新一輪的刑罰又會開始。

    果不其然,她很快便看到一隻隻鬼手好像眼鏡蛇那樣豎立起來,圍繞在她的身邊,然後手指統統化為了尖刺,宛若一根根瓷白的針管。然後它們慢慢地、慢慢地將針頭向著殷凝所在的地方轉來,齊齊的對著她。

    殷凝搖頭,“不要,不要……”

    瞬間,萬針齊下,全都帶著發狠的勁頭落入她的皮膚中,紮進她的骨頭裏!她多想忍住自己喉嚨裏的哀嚎,可惜最終還是不爭氣的讓慟哭的聲音傳了出去,關也關不住。嗚嗚的悲鳴在空曠中久久徘徊不去。

    鬼手們哪裏肯這麽輕易的放過她,它們將化為瓷針的手慢慢的從殷凝的身上拔出來,然後再一次的朝著她的身上紮去。

    任何事物,物極必反。所以痛到極致就會麻木,任何感覺都會消失。殷凝隻覺得她的神經末梢在突突的跳動,身體有些微微的抽搐,但是她的身上已經不疼了。微微的張著嘴,卻沒有任何聲音從她的嘴裏發出來。不禁想笑,心想若是沒有經曆過這般刺骨錐心的痛,那麽一定不會知道什麽是刻骨銘心。

    該結束了吧,這一輪的刑罰該結束了吧。放我迴去,放我迴去……

    殷凝在心裏乞求著,她慢慢發現,與其在無間道裏受苦,不如迴到遊戲裏麵。至少那裏不用受到此般折磨、至少有喘息的機會、至少還有秦錚愛護她,

    秦錚……

    一瞬間,殷凝看到了秦錚的臉,很近很近的。她看到他焦急的看著她,似乎是在喊自己的名字,可惜她什麽聲音都聽不到,隻有真空一樣的安靜。

    “殷凝、醒醒、殷凝。”秦錚用力拍了拍殷凝的臉。

    剛才當他醒過來的時候什麽都還來不及看,來不及看周圍的人有沒有事,唯一的念頭就是確定殷凝是不是安然無恙。不能確定他們到底中了什麽藥,但是這藥效卻是厲害無比。直到現在他的雙腳還發軟,走路有些不穩。虧得他還有些功夫底子,若是一般人,絕對站不起來。

    盡量迅速的跑到殷凝的身邊,把趴倒在地的她翻過來,半抱起讓她靠著自己。快速的檢查了下,並沒有發現有外傷,心裏稍微鬆下一口氣。不過他卻看到殷凝痛苦無比的表情,眉頭緊縮,額頭上更是滲出細密的汗珠,“醒醒、殷凝,醒醒。”

    叫了她很多遍,才看到殷凝微微張開眼睛,但是兩眼無神,仿佛中了魘,被什麽魔怔了一樣。沒有辦法,秦錚隻能用手輕打她的臉頰。

    殷凝什麽也聽不到,她懷疑自己是不是失聰了,為什麽隻能看到秦錚在說話,卻聽不到他的聲音,不過從口型上能看出他是在叫自己的名字,叫她醒醒。她很想答應,可就是無法迴答他的話。似乎她的靈魂還被關在無間道裏,還沒有迴來。

    這大概是幻覺吧……殷凝想,她用盡最後一絲力氣眨了眨眼睛。秦錚的臉立即消失不見,果然她的靈魂還被困在無間道裏。

    用力微微側過頭去,殷凝看到從遠處走來一個人,他走的很慢,從容地、漫不經心地踏過地上一隻隻交疊攀爬的鬼手。似乎那個人和鬼手們相處的很好,不,是鬼手們害怕他。隻要這個人一靠近。鬼手們就會紛紛畏懼的向後退縮,想要躲開。

    視線模糊,殷凝看得並不真切,但是她卻隱約能夠感覺對方是誰,就那張不管多近也看不清麵目的臉來說,一定就是無臉人了。

    她很累,身上很痛,再也說不出任何話來。隻看到無臉人走到她的身邊,然後慢慢蹲下身,用冰冷濕漉的手指劃過她的臉。緊接著,雌雄莫辨的聲音就從他光滑的好像雞蛋一樣的麵孔裏傳出來,“鬼也是害怕惡人的,它們也會欺軟怕硬。嘖嘖嘖,真可憐,不過你越可憐,我就會越高興。”

    殷凝盡量睜著眼睛,努力的瞪著對方。她多想撲過去好好抽無臉人幾下,可惜身上一點力氣也沒有,而且她的四肢還被很多鬼手牢牢地按著。她看到無臉人用手指挑開自己貼在額頭上的濕發,用那張沒有五官的臉慢慢湊近她,似乎是笑著說道,“你早晚會死的,一定會!”

    話音未落,隻見無臉人迅速的將另一隻一直藏在背後的手伸出來,他的手裏攥著一把白色的瓷錐,毫不留情的快速舉起,奮力刺進了殷凝的心髒!

    砰砰——

    來不及有任何反應,殷凝隻覺得自己的心髒接受到了猛烈的撞擊和貫穿。驀地,周圍的一切像是被攪渾的墨水,全部都混雜在一起。而她自己,卻像是個奄奄一息的溺水者,慢慢的沉入水底。她甚至都能感受到冰涼刺骨的水沒有什麽誠意的托著她的身體一路往下,她的頭發在水裏仿佛水草一樣的搖擺飄舞。她的口鼻裏也漸漸灌進了冰水,窒息和強大的壓力朝著她的肺部和四肢百骸襲來,幾乎要將她整個人全部揉爛。

    忽然,殷凝覺得自己好像被人奮力從黑暗的水底撈起來。快速的一路向上,宛若搭乘了直升電梯,即將衝破水麵浮上岸來。肺好疼,劇烈的壓力讓她很想從這般直升電梯上跳下去,可似乎對方不肯罷手,牢牢的抓住了她。直到一股久違的空氣被強行灌入口中,她才意識到,自己終究是不想死的,生存下去的意誌猛地讓她的腦筋清明起來,不想就這樣被埋在冰冷的水裏。

    幾秒鍾後,又是一股空氣被送入口中,伴隨著耳邊有人唿喊她的名字,又感受到肺部被人擠壓,好像是在幫她重新啟動唿吸係統似的。

    “咳咳咳——”殷凝一口氣沒喘上來,被自己嗆著了,咳了幾下,終於,新鮮的空氣重新灌入肺部,喘了一大口氣。

    “我做了一個惡夢,這輩子最恐怖的惡夢。”殷凝睜開眼睛,立即感覺到自己被人抱起來。抬眼看到秦錚近在咫尺的臉,感激的笑了笑,“謝謝你救我。”

    “傻瓜。”秦錚用手擼了擼殷凝冰冷的小臉,把她打橫抱起來。走出廚房放到客廳的沙發上,用毯子將她裹好,心裏一陣後怕。因為就在剛才,若不是他冒險采取急救措施,不然殷凝就沒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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