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蘇杭很快到了列鬆院。


    他麵容肅穆,神情有些疲憊,顯然是被皇帝意外駕崩的消息弄得焦頭爛額。這種驚天大新聞,連他這個新聞業資深元老也是第一次見。


    見顧栩端坐著他,鎮蘇杭先是心虛地怵了一下,隨後想起先前的事情已經揭過,到底硬著頭皮開了一句玩笑。


    “外麵鬧翻天了,你還是這麽悠閑。”鎮蘇杭說。


    顧栩道:“我生病了,自然要好好休息。”


    鎮蘇杭終於輕鬆了些許:“這次來也沒什麽要緊的事。一是恭喜你,大仇得報,今後最大的阻礙算是清除了。”


    “多謝。”顧栩笑笑。


    他前世與鎮蘇杭算是好友,知道此人脾性,也清楚他並無什麽壞心思。因此,顧越與之交好,他一度很放心。


    顧栩想,前世,鎮蘇杭選錯了人。他直到自己死前還在為了身世的事情奔波,秦昭月定然也不會放過這個手握許多秘密的人。


    鎮蘇杭道:“二是問問你,還有什麽需要我做的事情?杭豆書局有你的錢財支撐,如今可是蒸蒸日上,也到了我迴報的時候。”


    還有顧老板的事。若他當時能多個心眼,遣人去兀門問問情形,也許顧老板就不會落得這樣的結局。


    這話他並未說出來,他知道顧栩為此傷心了太久。


    顧栩道:“接下來你要做的,便是明哲保身。”


    “什麽?!”鎮蘇杭愣住,“這……現在正是權力交替的時候,正需要龐大的民意來聲援,我怎能袖手旁觀?”


    “此事太大。”顧栩說,“你畢竟沒有一個強硬的背景……為了保持書局的權威,你拒絕了許多官員的拉攏,這是事實。”


    鎮蘇杭沉默了一下。


    的確如此,他是胎穿而來,在北秦許多年,早就認清了這裏和現代社會的區別所在,若身後沒有背景……不,就算是現代社會,沒有人背後支持,生意也很難做的如此之大。


    顧栩道:“如今局勢混亂,我無暇顧及書局的安危,若有人此時對你們下手,很是危險。朝廷的人也是如此,你若收斂起來,他們也不會趁亂對書局下手,但若在此時上躥下跳……”


    鎮蘇杭歎息道:“你說的不錯,正是如此。你的心意我領了,我也不說什麽推脫的話……我對你敦信伯府有愧,要我肝腦塗地自然在所不惜,隻是書局還有諸多下屬,我不能拉著他們共沉淪。”


    “這就最好。”顧栩笑。


    “哈哈,沒錯……若是書局出事,你自然也不好全然將我拋下,屆時若耽誤了大事,我簡直要羞愧而死了。”鎮蘇杭貌似輕鬆地說道。


    顧栩看著他,一時沒有答話。


    他看出鎮蘇杭還有話要說。


    果然,鎮蘇杭猶豫半晌,接著說:“嗯……雖說宮中的事不是尋常百姓可知的,但官員之間已經傳遍了,是太子妃景桑刺殺了先帝。”


    顧栩嘴角含笑:“不錯。景氏滿門,今天早上已然下獄了,景桑刺殺先帝後,逃離了皇城,如今下落不明。”


    本就是有預謀之事,哪裏需要大張旗鼓?景氏全然沒有收到風聲,就這麽被禁軍拿下,收繳了虎符,投入天牢。


    最大的威脅,就這樣輕鬆簡單的解決了。


    鎮蘇杭顯然不是來打聽這個的。


    他支吾半天,道:“我方才一路走來,見院子裏張燈結彩,紅綢漫天的。原先也知道你要與景氏的二姑娘成親,隻是如今……”


    景榆已經跟著家裏人下獄了,顧栩還成的哪門子親?


    鎮蘇杭甚至見府中的人還在粘貼喜字。


    顧栩淡淡說道:“怎麽?”


    鎮蘇杭見他這般反應,一頭霧水:“這,景氏二姑娘在天牢裏。婚期卻定在兩天後。到時候人肯定是沒辦法放出來的,你……你成什麽親?”


    顧栩看著他。


    鎮蘇杭後背發毛。


    本來,他聽說了顧栩要成親的事情之後,還為顧越傷心了一番,覺得有些不值。他甚至決心今後隻和這轉眼忘記舊人的顧栩做尋常合夥人,並不交心……偶爾還懷疑自己的cp雷達是不是壞了。


    但前幾日景氏刺殺皇帝事情一出,他就立刻明白了一切!


    原來如此!


    不愧是男主,鎮蘇杭很開心,覺得顧越在天之靈可以安息,結果今天過來,卻見這樣的一幕。


    鎮蘇杭越想越覺得瘮得慌。


    難道顧栩活的好好的,就要給自己配冥婚了?


    可眼見一切裝潢禮製都是活人婚禮才用的啊?


    鎮蘇杭冷汗直流。


    他看向主位的顧栩。顧栩似乎在沉思什麽,隨即抬眼,投來對鎮蘇杭來說有些毛骨悚然的視線。


    “你來的正好。”


    鎮蘇杭眼裏,顧栩笑得鬼氣森森。


    “有一件事正要你幫忙。你聽我說……”


    ……


    顧越迴到洛陽伯府已有好幾日了。


    這些天,顧栩都沒有出現在他的麵前。外界的消息自然也不會遞進這間院子裏來,因此,一切都顯得風平浪靜。


    但他卻隱約覺得並非表麵上這樣簡單。


    敦信伯府中成親的布置仍在緩慢進行,偏房中的那些東西並不是用來做做樣子的,而的確是被一樣一樣拿去裝飾或是送入了後廚之中。


    顧越甚至見到了顧栩的喜服。


    北秦的喜服並非純紅,而是以黑色為主,配以大紅摻金線的領邊,衣擺似乎還有朵朵暗紋。但他沒看得太真切,那件衣服隻是在兀岩手中一閃而過,就被放入了大紅色的漆箱裏。


    他本想冷靜一段時間,但在房中坐著卻愈發焦躁。


    他走出門外,向院門口看去,看守他的護衛依舊穩穩的站著。


    外麵似乎有人在走動。


    顧越踱步到了院中,還在反複品味琢磨在柳犁鎮那兩日發生的一切。


    一道人聲突兀響起。


    “奇變偶不變。”


    ?!!!


    顧越猛然迴頭,滿臉震撼。


    “誰?!”他向著聲源處摸去,繞過小巧的假山,卻一個人也沒看到。


    見鬼了!


    顧越心中升起濃重的驚恐。


    他幻聽了?


    他猛勁兒揉了揉臉,試圖讓自己清醒一些。


    ……


    院牆外,鎮蘇杭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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