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栩翻身下馬,放任它去吃草休息,自己在官道一旁站定,微微喘息。


    這是個陰天,馬從昨天下午跑了整整一夜,再跑就要死了。如果沒有了馬匹,兩條腿走不完剩下的路程。


    下著雨的樹林裏很冷,顧栩渾身發寒。那種冰冷似乎要浸入骨縫,痛得離奇。


    顧栩自認已經冷靜了下來。


    他昨日的處置太過衝動。如此舉動,殷王定然能看出幾絲不尋常,輔以京中紛紛流言,興許……


    不過也好。正看看他究竟有什麽目的。


    顧栩的思緒很難集中。他腦海中一遍遍重複著顧越從洛陽分別時所做的一切,書信上的每句陳述,還有兀火有關顧越的匯報。


    要快些到雲溪才行。顧越還不知到底是什麽情況,有石三和兀火等人照看,顧栩不相信他會出事。


    摸著黑馬汗濕的馬頸,顧栩心裏的不安愈發濃重。


    究竟如何了?


    黑馬不肯向前邁步,隻是圍著樹打轉。顧栩自然不能強求,便找了塊石頭坐下暫歇。


    大約坐了一刻鍾,遠處傳來兀風的唿喊。


    “主子——”兀風大叫著,他已經看見顧栩了。


    顧栩起身,就見兀風騎著一匹馬,身後還牽著兩匹,馬鞍上還帶著驛站的標識。


    “主子,給,小黑交給我。”兀風將其中一匹馬的韁繩給他,“去驛站換馬耽誤了點時間,不然早就追上了。”


    “多謝。”顧栩恍然,他太過急切,甚至忘記換馬一事,這才惹得小黑精疲力盡,怎麽也不願再向前了。


    他沒有時間和兀風敘舊,翻身上馬,繼續向著雲溪方向去了。


    兀風在後麵叫道:“主子,我安置好小黑就追上來!”


    小黑是兀門從小養大的馬兒,和顧栩常騎的白馬是雙胞胎。兀風可不敢將這樣的寶馬隨意擱在路邊。


    他摸了摸小黑的鬃毛,小黑正往顧栩離開的方向張望。


    “小黑啊,主子的……重要的人有危險,他趕著去救呢,這才將你撂下了。”兀風說,“咱們先找個地方讓你休息喝水,走。”


    小黑看著兀風,打了個響鼻。兀風試探著去牽馬韁,小黑乖乖跟著轉身,重新走上了大路。


    ……


    兀風牽帶的兩匹馬起了作用。


    顧栩沒有功夫繞到鎮甸換馬,等第二匹馬也累得駐足不前時,黟縣已經很近了。他幹脆也將這匹馬拋在路上,飛身而起,向黟縣的門樓奔去。


    剛剛落地,立刻有人迎了上來。這個是兀火從洛陽帶來的人手,自然認得顧栩,當即抱拳:“主子!”


    “顧大石人呢?”顧栩看到黟縣的據點的人,有些抑製不住情緒。


    “在山中……兀火頭領守住了山穀,命我在此等候,主子跟我來。”火堂暗衛有些惶恐,他沒有過多廢話,直接上了馬。


    一邊和他同行的暗衛很機靈,將馬讓出,供顧栩騎乘。


    兩人馬不停蹄進了黟山。


    火堂暗衛眉頭緊皺,腦海中浮現出兀火的交代。


    馬匹在山道上狂奔,暗衛簡述道:“昨日清晨,顧老板和石三、何晷、石四石五一行人離開了據點,這之前,他們就多次出門,隻是顧老板不說,我們也不能逼問他究竟在籌劃什麽。”


    暗衛偷偷觀察顧栩臉色,還是擔心他會遷怒兀火,補充道:“兀火頭領本是每日都跟隨顧老板左右的,是昨日石三在他的飲水中下了蒙汗藥……”


    “說重點。”顧栩冷聲道。


    “……是,之後的事情我們據點中的兄弟都不太清楚,是守衛的兄弟越想越覺得不對,便去找兀火頭領,喚醒了他。兀火頭領追上去,在黟山中找到了顧老板的布條標記,隨後看到顧老板被兩撥人夾擊。可是為時已晚,不知哪裏來的弓箭射中了顧老板,顧老板也……掉下懸崖去了。”


    顧栩久久不言,隻是握緊了馬韁。


    “兀火頭領已經在山崖下找到了顧老板。”暗衛道。


    顧栩沒有問顧越的生死,他心裏很清楚,如果顧越還活著,那麽不會過了這麽久還留在山崖下等著他過來。


    如果顧越僥幸還活著,這個暗衛就會直接將他帶到據點,他會見到昏迷不醒的顧越,而不是……


    暗衛覺得他的沉默格外恐怖,也不敢再多說什麽刺激了顧栩。到了半山腰的一處位置,路邊守候的暗衛招了招手。


    兩人下馬。


    “主子,這段隻能步行進山。”暗衛硬著頭皮說。


    顧栩點頭,依舊跟在暗衛身後,鑽進了樹叢。


    顧栩渾身的血液都在沸騰。心跳的很快,極有存在感地搏動,耳邊也似乎能聽見血流湧動的聲音。前方的暗衛腳步不停,生怕慢了些讓主子不悅。背後的冰冷氣息幾乎凝成實質,暗衛吞咽幾下,隻能將注意集中在腳下。


    顧栩大步跨過灌木和碎石,臉頰被樹枝劃破也恍若未覺。


    兩側的山漸漸聳起,眼前的路下沉,漸漸形成了一道狹窄的山穀。


    溪流依舊潺潺。頭頂的天光漸漸昏暗,顧栩瞳孔縮緊,他看到了小溪兩側的動物屍首,露出白森森尖銳的肋骨。


    顧栩一陣頭暈。


    步伐更緊了一些,顧栩心裏還懷著一絲隱秘的期待。比如顧越是不是在斷崖下有了什麽意料之外的發現,因此才將他叫到此處見麵。


    又比如這是做出的一場戲,是做給所有人看……他想脫離顧大石的身份,是不是?那些流言讓他最終決定這樣做了嗎?


    兀火就蹲在前麵的灌木旁。


    見到顧栩,他連忙站起身,眼圈猛地一酸。


    兀火眨了眨眼,迎上去。


    “主子。”


    “他人呢?”顧栩沒發覺自己的聲音都在抖。


    “主子,我們在崖下發現了兩具屍首。”兀火用身體暫時攔住了他。


    “兩具?”顧栩的腦袋像是鏽住了,他一時沒有理解。


    兀火咬了一下牙:“從顧老板這幾天的動向看來,他是打算設計一個死局……”


    顧栩把他推到了一邊。


    溪邊的嶙峋的亂石上有一抹刺眼的血跡。原本血跡的位置上,有一具屍身,但屍身已經被移開,移到了有光投射下來的、較為明亮的地方。


    顧栩一眼看到那具屍身的左手,拇指上戴著一枚顯眼的扳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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