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書童自語道。劉大人一陣惶恐,低著頭裝沒聽見。


    他指向中間的這排書架:“大人,這排所放置的都是當年慎王案的卷宗。”


    “這數量可真是相當驚人。”書童道。


    這個書架高聳到頂,取上層的書籍還需要借助梯子。橫寬足有兩米,硬殼裝著的案卷塞得滿滿當當。


    “這些都是當年主查此案的林大人留下的,林大人做事細致,幾乎把雲溪的地皮翻了過來,這才留下了如此多的案卷。”劉大人道。


    書童拿出案卷盒,到一旁的桌上翻閱,劉大人殷勤地幫忙把其餘案卷按順序搬過來,在他身邊放好。


    隻看第一卷,他便覺得十分不同尋常。這份案卷的記載未免太過詳細了一些。


    從當初傳出慎王謀逆的消息起,分別是哪些消息,當時先帝有何反應,派了什麽人調查,隨行有哪些侍衛;再到那些謀逆的證據從何處傳出,具體內容以及證人證詞。


    慎王府起火一案也記錄詳盡,現場狀況與生還仆人的證詞都寫的十分清楚。


    其中寫到:火勢自王府前院書房而起,屍身兩具,一男一女,火油輔助之下基本燒成了焦炭。後院慎王世子居住的院落,也被潑上火油,但損毀程度較輕,尚有殘餘,可見到許多紙頁器具的灰燼,散落在屋內。


    書童翻了大半,問:“這些檔案是什麽時候存放在這裏的?”


    劉大人答道:“是五年前從原本的書閣搬來的。原本聖上登基那年,有叫文書們重新抄錄這些卷宗,不過當時林大人抽走了一部分,說要複核,那一部分就沒有重抄。大約就是皇室來人查檔的那天之後,林大人才叫人把東西搬來。”


    “也就是說,皇宮來人看到的並不是完整的卷宗?”書童問道。


    “是的,當時他們也沒說要調取什麽,自己上樓來看的。”劉大人賠笑,“否則誰也不敢把缺損的卷宗呈上去呀。”


    “他們沒說什麽?”書童問。


    “沒有,沒什麽異狀,也就是我發現書架上的灰叫人抹掉了一些,才如此猜測。是什麽人路過時蹭到,也有可能。”劉大人沒有把話說死。


    “這些東西不能再放在這裏。”書童道,“你找個機會,把這些卷宗全部移走。”


    “啊?這可不是小事……這、拿走了會叫人發現的呀。”劉大人嚇得擦汗。


    “用空白的卷宗替換掉原本的,將它們慢慢偷出來。”書童說,“這種陳年舊案,會注意到它的人不多,你放心移走就是。”


    “好吧……”劉大人苦著臉應了。


    “研墨。”書童吩咐道。


    劉大人趕緊去磨墨條。書童攤開一張宣紙,在上麵記下了幾個人名與地名,隨後將紙頁在蠟燭上烤幹,塞進懷裏。


    兩人合力收拾好了散落的卷宗,放迴書架,就從這書閣離開了。


    ……


    劉大人帶著書童迴到劉宅。他隻是個看似不起眼的文書,並不住豪華大宅。


    過了半刻鍾,換了一身普通雜役服的書童從後門離開了。


    “他”含胸低頭,在坊街上走了一段距離,隨後閃進一條巷子。從巷子中隱秘的角門進入一座院落,進到院前的小樓,再順頂層的花窗踏簷而走,鑽進了隔壁醫局的某扇窗內。


    過了片刻,吾月從醫局的樓上與吾葉有說有笑地走了下來。


    吾葉手中還捧著幾本醫書,到櫃台和掌櫃好聲商量,要借閱帶走。掌櫃知道這人是太子帶迴的郎中,也不好得罪,況且他身後的女子說不定有入東宮的緣分,也就爽快答應了。


    兄妹二人出了門,東宮侍衛早在等候,迎他們上了馬車。馬車向皇城方向駛去。


    ……


    秦昭月與秦昭樂在明德殿見駕。


    皇帝端坐正位,看著下麵石磚地上跪著的兩個兒子。


    秦昭月做事穩妥,但皇後非他中意之人,從前為了東宮的事大動肝火,他不喜歡。秦昭月又是被先帝欽點立了皇太孫,他不好在先帝駕崩後就立刻更改先皇旨意,而彼時這位尚未及冠的皇太孫竟然已經扶持了一些自己的勢力,他也隻得封了他做太子。


    秦昭樂的母妃來自西胡,粗鄙不堪,想的事情總是天馬行空,侍寢也花樣百出,讓他好沒體驗感。這個兒子也愚笨直率,毫無心機城府,隻知道尋一些廚子研究飲食,他因此把他趕出宮去曆練。


    “老二,半年不見,你似乎又消瘦了些。”皇帝叫起賜座,大太監陳朔叫人搬來椅子。


    兄弟倆依次落座。秦昭樂道:“迴父皇,腰身是纖細了一些。全賴我母妃殷殷叮囑,叫我在外不得鋪張浪費,每頓隻一個菜……”


    皇帝皺眉。果然是看人不順眼就處處不順眼。寧妃也約束的太緊了些,一頓飯隻一個菜像什麽樣子?


    “你貴為皇子,她怎能如此約束?也太寒酸了些。”皇帝怒道。


    秦昭樂無語,那我多吃點你又說我們母子鋪張浪費,反正怎麽也得不了好。


    他道:“是兒臣囊中羞澀,沒有那許多銀子可以揮霍。要是早早花光了,得迴洛陽來叨擾父皇。”


    皇帝氣得哽住。


    秦昭月見狀打圓場:“父皇,勤儉節約是好事,雖然今年得了豐收,可糧食依舊是不夠的。兒臣的東宮也是如此。”


    這個弟弟和他年歲相仿,他倆一直玩得到一起。


    “罷了。”皇帝聽到豐收的事,果然臉色好了一些。今年是大豐,少見,民間傳聞是皇帝天命所歸,一代名君,他心裏熨帖的很。


    “這一路可有異狀?”皇帝問秦昭月。


    “兒臣護送二弟一路往洛陽來,並未遇見可疑的人。沿途各地的告示也都貼了出去,百姓均已知道這毒草的危害。”秦昭月答道。


    “你之前調查遇刺一事,可有什麽結果?”皇帝問道。


    “是有些線索,可證據尚且不足,恐怕說出來傷了感情。待兒臣查清事實,再向父皇稟報。”秦昭月道。


    啥?什麽毒草?什麽遇刺?我不在的時候發生了什麽?秦昭樂大吃一驚,滿臉懵逼。


    皇帝看他這不加掩飾的神情,心裏不滿,但也打消了對他的懷疑。


    “你說就是了,朕自有判斷。”皇帝冷聲道。


    “……兒臣認為,五皇子與殷王殿下,皆有嫌疑。”秦昭月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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