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銅鑰匙打開桌下的抽屜,裏麵正放著印泥和章頭盒。


    日期的印章是個很精巧的東西。由一個木製的框組成,裏麵可以安裝不同的日期章頭。年月的章頭都是特別製作的整塊,隻要更換日期即可。


    此時木框中安裝的日期還是昨日,沒來得及換下。顧栩取下刻著“初”和“貳”的章頭,從那一盒子裏挑出“拾”與“柒”,將其壓進木框。


    月份的章頭擱在盒子的一角,隻有上月的,許久未用已經幹透。


    顧栩換好了章,均勻沾上印泥,比對著其他契約的印章位置,在新的契紙上扣下。


    隨後將印章複原,擦去上月章頭上的濕印,原樣放迴到抽屜中。


    新蓋的印章顏色有些瑕疵,但不礙事。殷王不會立刻就用到這份東西,多放一些時日也就好了。


    隻是兀風一直沒有動靜。


    顧栩轉頭看去,兀風頭上沁了一層汗,銜著夜光石眉頭緊蹙。他把那一疊契約交給顧栩,取下石頭:“主子,沒有。”


    顧栩眉頭沉了下去。他示意兀風翻開那疊紙頁,一張張掃過去,的確不見和樂與顧大石的那張契約。


    “十七的契約都在這裏,我還翻到了前後五天的,都沒有。”兀風低聲說道。


    顧栩沉默。


    思考片刻,顧栩道:“找一找契約的記檔。”


    兩個人又在屋裏翻找起來。顧栩擦去手指上的紅痕,看著那些抽屜沉思。


    “找到了。”兀風捧著一個本子過來。


    這月的記檔就在桌上,上月的則鎖了起來。打開藍色的厚皮封麵,翻到十七那天,顧大石的名字赫然在列。


    “和樂沒有撒謊。”顧栩道。


    往兀風往後翻了翻,立刻找到了緣由:“主子,契約被提走了。”


    顧栩看向兀風指著的那一檔。


    上月二十一,淮中府知府下屬,持令牌提調此契。


    “麻煩了。”顧栩道。


    “主子……”兀風神情凝重。


    “先撤。所有東西放迴原位,我們離開這裏。”顧栩下令。


    將這些契約書冊小心恢複原樣,鎖好每個抽屜,三人悄無聲息離開了縣衙。兀風半途改道前去送還鑰匙,顧栩和兀雲向顧越藏身的那處小巷而去。


    到了地方,卻不見顧越和石三的蹤跡。


    顧栩四下一看,並未慌張,道:“迴樹林。”


    ……


    重重掩映的林中有一點光亮。


    顧栩到了近前,被一柄閃亮的短刀攔住。石三自陰影中現身,看清顧栩的臉後,打量一番,才慢慢退迴林中的空地。


    顧越在黑暗裏緊張地問:“石三,誰啊?”


    “爹。”顧栩喚道。


    顧越立刻現身,臉色如陰雨初晴,好看的不得了。


    “小栩!怎麽樣,拿到了嗎?”顧越殷勤地圍著他。


    “沒有。恐怕契約被殷王調走了,現下在他手裏。”顧栩詳細講了他們的發現,“那個淮中知府定是得了殷王的授意。”


    “什麽?!”顧越大驚失色。


    也沒有那麽驚訝,這麽要緊的事,換他也會在自己手裏握著。


    “你怎麽迴到樹林來了?不是要在縣裏等著?”顧栩問道。


    “……別提了。”顧越臉色一下子變得很差。


    失去主角光環後的炮灰,簡直是黴運纏身。一個巡街守衛偏離了既定路線,到那棵苦楝樹下小解。石三剛把人打暈,後麵又來了兩人喊他下值後喝酒。他與石三合力把人藏進樹叢,又製造了點動靜引開那兩人,這才得以脫身。也不敢再在縣城裏停留,忙不迭跑迴小樹林來了。


    顧越反省,這個在縣衙外等人的計策本就不太合適。一開始就應該藏在樹林裏的。


    顧栩沉默片刻,拍了拍他的肩膀。


    好在是沒有太過引人注意。


    過了半刻,兀風迴來了。


    “我們下一步怎麽辦?契約落到了殷王手裏,這事……”顧越道,“那個淮中知府是殷王的人?殷王明麵上似乎沒有勢力吧?”


    顧栩早不追究他為何對局勢知道的如此之多,解釋道:“淮中府知府是許氏的族親。許氏和殷王是一條道上的人。”


    “你已經查到這麽多了?”顧越很驚訝。


    他知道許氏。原文裏許氏表麵上是某個皇子手下的勢力,其實服務於殷王,後來似乎是因為後宅的什麽事情,讓他們家的立場全盤暴露,顧栩因此把一些線索關聯到殷王身上。


    後宅的事……好像裏麵還有顧栩老婆、也就是女主俞為霜的計謀,開了兩場宴席又找人談了幾句話,還布控一番,然後許氏的後宅就大亂了。


    當然,沒有人受到傷害。


    涉及到宅鬥的部分原文寫得比較模糊,顧越暫時不知道是如何操作的。他連許氏那群角色叫什麽名字都想不起來。


    也許到了時候,他就能想得起來了吧?


    都怪作者,因為涉黃橋段的熱度高,就不好好寫劇情,總是男主女針對局勢說兩句就說到屋裏去了。把顧栩寫得邪魅又多欲……


    想著想著,他看顧栩的眼神就變了。


    心煩,他們小栩哪裏是那種人?明明溫順純潔又正經。


    實在想象不出那種邪魅狂狷的模樣。


    在顧栩臉上摸了一把,又揉腦袋,直摸到顧栩拉下臉來鉗住他的手腕,才笑起來。


    顧栩真的很迷茫。這人總是看著他神遊,過一會兒又自顧自的笑起來,偶爾讓人起雞皮疙瘩。


    許氏又有什麽問題?笑什麽?許氏怎麽了?


    “又笑什麽?”顧栩皺著眉問道。


    “我在想你結婚之後的事。”顧越道。


    顧栩臉上頓時有點發燙,但借著黑暗,他語氣又平靜無波,顧越什麽也沒聽出來:“想這些做什麽?還是先想想現下的事。”


    “哦……對對。”顧越嘖了一下,他雜念好多。


    便穩下情緒分析道:“既然殷王叫人調走了這份契,那用意就是怕我們發覺不對,把契偷去。而丟在府城和縣衙也沒有太多區別,所以他定然把東西放在了自己身邊。”


    顧越騎上馬,事情到了這個地步,在這裏喂蚊子也沒什麽用。


    “我們先迴去吧,殷王的住所可不好往裏闖……這事還得想想怎麽辦。”顧越說道。


    心裏卻有些沉重。殷王或許已經知道了他們當時的偽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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