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人的臉色忽然變了。


    一把刀架在了蘇應儉頸上,石三握著刀柄,挾持住了他。


    “你要做什麽?!”黑衣人再度拔劍,卻不敢輕舉妄動。他雖然不屬於蘇應儉手下的勢力,但仍舊是蘇家的下屬。若蘇應儉有什麽長短……


    他們跟隨蘇應儉的馬車前來刺殺,蘇應儉卻橫死在這場行動中,想也知道會是怎樣的場麵。


    因而方才的箭雨雖猛烈,但沒有一支對準了蘇應儉。


    “蘇家?刺殺、顧大石?”石三問道。


    蘇應儉還是第一次聽見他說話,他心想原來這人不是啞巴?


    頸上有些冰涼,蘇應儉不敢妄動。這個人他一直看不透,武功上,落刀與他不相上下,但其他方麵,此人從未表現出半分為人的特質來。他不和侍衛們交談,也從不表現出對什麽人和事的興趣。


    當然,也無從判斷此人是精明還憨直,是否具有人性,更不知道他和顧大石究竟有什麽關係,有沒有受到指示。


    ……被抹脖子的可能性還是很大的。


    蘇應儉沒有說話。


    “放開他!”黑衣人抬劍指向石三。


    “迴答。”石三說。


    蘇應儉頸上一疼,一道血線在刀鋒下浮現。


    黑衣人神情數變,終於道:“是,蘇家令我等除掉顧大石。”


    “誰?”石三又問。


    蘇應儉也很想知道。但他清楚,如果顧栩知道蘇家買兇殺人,他將很難接受蘇家的示好。


    這幾日下來,他們父子二人之間的感情不可謂不深厚。


    這些人是殷王派給他們父子的侍衛嗎?


    那麽這次行動,是否會被殷王得知?


    顧栩那邊簡單,他們能有合理的解釋,但殷王……


    不過殷王若是想要蘇家的支持,應當不會因為這點事就撕破了臉,倒會有些其他舉措吧。


    最好最簡便的辦法,還是把石三殺死在此處。


    蘇應儉垂目思索,忽然道:“你不是蘇家的人。”


    黑衣人愣住。


    “你假扮蘇家侍衛行兇,有什麽目的?”蘇應儉冷聲道。


    “閉嘴。”石三說。


    刀鋒再移。蘇應儉卻不太懼怕,他對黑衣人眨眼,希望他明白自己的意思。


    黑衣人懂了。


    他躊躇不前,是因為忌憚蘇應儉在石三手中,而既然蘇應儉要他擺脫蘇家買兇殺人的嫌疑……


    黑衣人劍鋒翻轉,忽然攻向石三。


    與此同時,一枚燕子鏢飛射而來,石三刀鋒一轉擊落鐵鏢,身從蘇應儉身邊掠過,一刀割開了黑衣人的咽喉。


    蘇應儉唿吸一停。


    落刀飛身趕到,卻也晚了一步。


    黑衣人雙眼大睜,軟倒在地。


    “為何殺他?”落刀沒有立刻動手,而是攔在蘇應儉身前,冷聲道。


    石三看著地上的屍體,似乎是在思考。


    他沒有和落刀主仆二人動手的意思,也不迴答問題,僵持了片刻,石三飛身離去,看都沒有看他們一眼。


    “……”落刀轉過身,臉色很不好看。


    他托住蘇應儉的下巴,檢查他頸上的傷口。落刀從懷裏掏出一瓶藥粉,叫蘇應儉別動,隨後細細灑在傷口上。


    “癢了別撓。”落刀叮囑道。


    蘇應儉心情有些鬱鬱,點了點頭。落刀放開他,他走到那具屍體旁邊,揭下黑衣人的麵罩。


    “是二老爺的人。”落刀說道。


    “……傳書迴去,讓人過來給今天死掉的人收屍。”蘇應儉道。


    ……


    日頭漸漸西斜,到傍晚了。


    日光剛剛弱上那麽一點兒,顧越就感覺到山洞裏冷了起來。他們什麽行李也沒帶,身上的衣服隻一層粗布,到了晚上恐怕要著涼。


    好在這是荒山野林,幹枯的樹枝柴火很多,顧越和顧栩兩人一起動手,拾了不少柴迴到山洞,在太陽落山前在山洞口升起了火堆。


    上有樹葉遮擋,林間又有風,總的來說還算安全。


    “看來今晚要在這個洞裏過夜了。”顧越望著漸漸昏暗下去的樹林。


    拔了一些茅草,顧越用這些帶著輕軟絮絮的植物鋪成簡易的席子,就有地方躺了。


    顧栩這天下午的話很少,顧越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麽。看他對著篝火發呆,便拽了他一下:“小栩,來試試這個鋪怎麽樣?”


    “嗯?……好。”顧栩走進洞中。


    靠近篝火的地方有張草葉鋪成的席子,茅草花墊在下麵,上麵是大片的樹葉。


    他方才來迴忙了這麽多趟,就為了做這個?


    顧栩在茅草席子上躺下。


    還是有些硬,但已經非常好了。


    “怎麽樣。”顧越坐到一邊,“不錯吧?心情好點沒?”


    “……什麽意思?”顧栩坐起來。


    “你別害怕,事情都過去了。”顧越小聲說,“以後這種事估計還有,不過我們有兀門,還有石三,一般都不會有事的。”


    顧越想,顧栩再怎麽說,現在也是第一次看見打鬥和死人吧?


    方才的場麵實在是大,他都……難受了好一陣子。


    顧栩總是看起來那麽老成,會不會偷偷害怕或者不舒服?


    “今天晚上咱倆一起睡,這樣就算做噩夢也不害怕了。”顧越笑著說。


    “我沒有害怕。”顧栩說。


    “真的?那小栩真厲害,我可嚇壞了。”顧越摸了摸心口,那黑衣刺客的死狀現在還在他腦子裏盤旋呢,“那你怎麽……看著興致不高的樣子?”


    “你差點死掉。”顧栩不明白這個人怎麽如此大大咧咧。換成原來的顧大石,隻怕當場就要嚇得尿出來。


    而他,這個人……這個人隻會害怕一會兒,然後強撐著讓自己冷靜,繼續分析一切,好像受到性命威脅的是另一個無關緊要的人。


    “怎麽會呢?我這不是好好的,就是手上破了點皮。”顧越真的很樂觀。


    四十米的大刀啊!就那麽砍下來!但他沒事!


    雖然手臂還是受了傷,但他原本是個炮灰命,沒死真是超強的進展。


    顧栩也……又救了他一次。


    顧越看著依舊神色不好的顧栩,忽然道:“你不會是因為覺得自己的事情連累了我,所以很愧疚吧?”


    顧栩愣住了。


    “這可不能叫連累。”顧越笑著說,“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今天這件事我還有點高興呢,他們是真覺得咱們關係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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