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是這樣的,我一看到你就知道你氣度不凡,將來必然非池中之物。”顧越瞎編亂造,“而且那天在鎮上遇到那兩個人你還記不記得?和你那麽像,萬一你就是那種天選之人呢,話本裏不是常常這麽說嗎?”


    “哦?那爹是因為覺得我未來有利可圖,才突然改變了態度嗎?”顧栩語氣淡淡的。


    “當然不是!”顧越趕緊狡辯,“就算你什麽也不是,以後也做平凡人,我也會把你當家人的。……你本來就是我的家人嘛。”


    最後一句,顧越說得很心虛。


    好像從一開始他就沒把顧栩當成家人,隻是認定他是未來劇情的重要角色,所以才盡量的對他好。但實際他對著顧栩偶爾流露出的依賴是持恐慌態度的,他會因此緊張,不知所措。


    他沒有和“家人”相處的經驗啊!


    但他也確實一直抱著抱大腿的想法看待顧栩。


    顧越低頭收拾藥盒,把東西歸迴原位。


    “胳膊感覺怎麽樣?”顧越問道。


    顧栩沒說話。


    顧越硬著頭皮繼續講:“你也不用那麽拚命,館主說你天賦異稟,你也不是真就要那麽刻苦,咱們量力而行。”


    顧栩看著他,依舊不吭聲。


    顧越覺得自己像在哄生氣的女朋友:“剛剛我說的話不好,你別當真。你想做什麽自己決定就好,我真不幹涉。”


    他看著眼前的少年垂下眼睛,心裏慌得很。


    原文對男主性格的刻畫略少,顧越看到最後,能給出的評價也就隻有:這是個話少的牛逼人。他很擅長大開大合的權謀,很少在細枝末節的地方下苦功。


    對手們搞小動作,男主是不會從小動作上入手對付他們的。譬如別人偷偷給他下毒,他的應對方式是直接把人家做掉……


    這麽直接明白的人,有所疑慮應當是不會藏著掖著的吧?


    “我知道了。還發生了別的事嗎?”顧栩終於說話了。


    意思是揭過?顧越很高興。


    “別的……那幾個不要臉的又找麻煩,但被我嚇走了。”


    顧越簡單說了一下嚇唬顧二花的經過,然後安慰他,“沒事,他們最多是嘴臭兩句,不會實際做什麽的。”


    “所以你在小樹林睡了一夜。”顧栩有點無奈。


    他聽兀風匯報過,顧越的確是直挺挺睡著沒有反應,聯想他方才的話,強行將顧越與“殿下”扯上關係也有些牽強。


    除非他已經發現兀風的存在。


    “我身體好,睡了兩覺就沒啥事了。”顧越笑,“解氣不?”


    “……解氣,但是下次別幹了,有點惡心。”顧栩說。


    “被我嚇唬了,他們也不太敢來了。”顧越有一點信心。


    “你和顧二花說的那些話,是真的?”


    “我編的,不過看她反應好像……有那麽一迴事?”顧越也有點不確定。


    然後他驚覺現在自己是顧大石,滅門案受害者,於是立刻沉下臉來:“這事我要好好查一查!要是他們真和我父母兄嫂出事有什麽關係,我就活剝了他倆!”


    顧栩目的達成,當即煞有介事的點頭:“是要查,前幾年你還總說我是喪門星、罪魁禍首……總為了這個打我。”


    噗嗤!


    顧越聽到自己膝蓋中箭的聲音。


    他是真的嫌麻煩,但想想放著不管又有些冷血。占了人家的身體,連伸冤的事都不管?


    “好。”顧越答應下來,“是我做的不對,這不今後都沒再衝你發脾氣了麽。”


    “那你有想到什麽當年的細節嗎?”顧栩問他。


    顧越沉思。


    顧大石關於這件事的記憶已經非常模糊了,或者說,他是不願意麵對那些慘痛的過去,所以把自己的記憶完全封閉起來,不願意迴想,任由時間衝淡一切。


    顧栩見他沉默不語,便問道:“比如說……你當初為什麽覺得我是喪門星?”


    顧越順著這個思路,第一反應是顧大石自己這樣想的,為了推卸責任給別人,有一個發泄正義怒火的缺口。但深入迴憶,好像是有個什麽人在模模糊糊地對自己說,那個養在你家的外來小孩帶來了災禍,所以你家人才會被殺……


    中午靜悄悄的,顧越似乎有了一點頭緒。


    “你這樣一說,好像感覺是有人和我說過是你帶來了災禍,但那個人到底是誰,我實在記不得了。”


    他補充:“哦,也不排除我現在是因為愧疚以前對你的傷害,而幻想出了這麽一茬事來。”


    顧栩似乎笑了一下,他問:“那個人是男是女,有什麽特征?”


    “像男人,身上是白色衣服。”顧越說道,這個倒是還算清晰。


    顧越被他煞有介事的樣子逗笑:“你這麽著緊這些作甚?日後想進大理寺嗎?”


    “我就是問問。”顧栩當然不可能告訴他。


    “你好好上學就行了,這事讓我來查。”顧越把他按到炕上,“趕緊睡個午覺,你也不怕下午犯困。”


    顧栩很聽話,剛剛展現出的銳利的刺已經全部收了起來,又是個乖巧可愛的好小孩了。


    顧越把他放好,蓋上薄毯,然後拉下竹簾,關上紙窗,室內就變得昏暗下來。


    “爹。”顧栩躺著看他。


    “怎麽了?”顧越坐在炕邊,撐著一隻手看他。


    “你哄我睡。”顧栩小聲說。


    “……好。”顧越羞恥了一下,然後果斷地坐近了一些。


    把顧栩裹好,輕輕拍他的背心。顧越醞釀了一下,低聲唱道:


    “黑黑的天空低垂,亮亮的繁星相隨……”


    男聲低啞但是溫柔。顧越小時候在院裏長大,院長每晚都給大家唱這首歌。


    唱完一遍,顧越停了兩秒,又開始唱第二遍。


    初時的羞恥感慢慢褪去,顧越有點想念過去,但更多有些心疼合眼睡著的顧栩。他好歹是有夥伴和院長、在完善健全的法律看護下長大的,顧栩卻沒有,被顧大石打了那麽多年,肯定不好受。


    待到顧栩睡熟,發出均勻的唿吸聲,顧越這才停下哼唱,輕手輕腳下地。


    小心翼翼把門打開一條縫,閃身出去了。


    他還有事要辦。


    躺著的顧栩睜開眼,表情複雜,自嘲地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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