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諸葛小花的談話氛圍尚不到劍拔弩張的地步, 我無言了一陣,想著怎麽勸他。

    我若直接告訴他這位未來氣死宗澤, 逼死嶽飛的戰績, 諸葛小花是絕不會信的。他觀察了多年,在心中反複確定的明主, 我做再多勸說可能都不管用。

    我還是道:“康王此人我也聽說過,小時了了,大未必佳, 他沒經過風雨,本性如何還難說。”

    諸葛小花道:“他不是沒經過風雨,年紀輕輕, 諸般事務已處理得非常優秀。”

    我道:“就算他能力足夠, 你確定他真的能明辨是非,不聽小人的讒言?”

    諸葛小花笑道:“康王一向不與奸人為伍, 有我等忠臣在側, 豈能給小人可趁之機?”

    早期的趙構,確實像是個完美的明君, 無懈可擊。

    到後來仿佛被換了一個人。

    而且諸葛小花支持他, 還有一個更理直氣壯的理由, 他肅容道:“且康王是太宗之後, 聖上親子,承繼大統, 名正言順!”

    我沉默, 趙構名正言順, 蕭原自然就是犯上作亂了。

    而且他雖然受封燕王,又和宋室聯姻,父親蕭峰卻是契丹人。

    我歎道:“小花,你還是再看看,人是會變的。”

    諸葛搖頭,事君如父,我若再說,他就不能容忍別人說趙構的壞話了。

    他道:“燕王的確是位俊才,隻是你們為何不擁立正統?反而去支持一個外人?”

    話到這裏,已無話可說了。

    我道:“我們屬意燕王,你認定了康王。小花,也許就在不久後的一天,我們會成為敵人。”

    諸葛默然,他閉了眼睛,眼中已紅了。

    我放下茶盞,起身離去。

    我出來時正碰上無情,他一直守在院外,見我出來,向我躬身一禮。

    我停下腳步,看著他的腿:“你的腿是什麽時候廢的?”

    無情迴答道:“晚輩幼時家中遭難,雙腿殘疾,至今已有十幾年。”

    十幾年?

    “小花為何沒讓你來找我?”我問道。

    無情乍一聽“小花”的稱唿,臉上驚訝,表情卻收拾得很好,他不卑不亢道:“晚輩聽說過宮主生死人肉白骨之能,世叔當年救晚輩迴來時,也曾想帶晚輩去天山。隻是當時蔡京童貫之流正與世叔相鬥難解,世叔情況危急,晚輩不願以一己之身拖累他。”

    他道:“且晚輩不認為沒了腿,就隻能成為廢人。”

    我也聽說過他精於暗器,功夫詭秘莫測的名聲,他以殘缺之身,有這樣的成就也是難得。

    我走到他麵前,伸手道:“把手給我。”

    無情蒼白的臉龐微愣,也沒說什麽,就將手伸過來。

    我先是把了他的脈:“你居然沒內功?”

    無情點頭道是,我看了他一眼,掌心和他的相抵,神照經內力從他周身經脈中貫入,到他腿時,他疼得臉上都是冷汗,硬是不吭一聲。

    他的腿不知是何人用針亂紮,經脈損壞得一塌糊塗。我以內功強行接通,一個來迴下去,他已險些要暈厥。

    我收迴手,道:“我已給你將經絡連通起來,找個內功深厚的,每天早午晚按著我連的經絡過血氣,說不定你的腿還能好。”

    無情伏在輪椅上冷汗涔涔,看著我的目光有著不解,他努力發出聲音道:“宮主,我……”

    我歎道:“小花識人不清,找了個敗絮其中的主子。你們四個他視若親子,將來要是他遭逢大難,要記著帶著他跑。”

    無情沒理解透我的話,還是認真地點頭。

    我轉身離開,心中愁緒漸起,難以散開。

    但我知道,這世上有千萬個人,每個人又有各種各樣的路,縱使相互交匯,終點也被時代定格在前方。

    京城的上元節沒多久就到了,正當百姓們以為官家的飛升無非是勞民傷財的又一次臆夢時,第二天,皇帝駕崩。

    崩於老君山飛仙台。

    消息直到正月二十才透露出來,皇帝駕崩當晚,僅蔡京和數名內侍隨侍在側,蔡京授意密而不發,直到將徽宗運迴京城,此事才張揚開來。

    朝野震動,天下哀慟。

    正月二十一,太子趙桓繼位,改元靖康。

    新帝登基的第一件事是大赦天下,第二件事就是罷免已獲“六賊”稱號的蔡京,王黼、童貫、梁師成等人,京中百姓無不拍手稱快。

    緊接著,皇帝又在兵部侍郎李綱,吏部侍郎李若水的奏議下,下令剪除蔡京之流的黨羽,蔡京長子被誅,其餘諸子皆遭流放,隨即又賜死童貫,王黼,梟首示眾。

    諸多大事之下,昔日在蔡京庇佑下一手遮天的“六分半堂”,被朝廷派禁衛軍剿滅,頭目雷純及親信狄飛驚逃出京城的事,就宛如浪花被淹沒在了海洋裏。

    戚少商迴了幽州。

    因為燕王急召,金國已在邊境陳兵,隨時都可再次進攻。

    “我們也該走了。”

    我轉頭看著身邊的蘇夢枕,他立於玉塔前,身後花海早已在風雪摧殘下凋零,猶有殘花死抱枯枝不去。

    蘇夢枕閉著眼睛,緩緩睜開,他一雙燃著寒火的眼睛望著眼前的京城,那一刻仿佛風起雲湧,諸般往事掠過無蹤,他的眼底,露出的目光是柔和的。

    “你說……我能不能看到你告訴我的那個世界,沒有皇帝,也沒有戰爭,消息瞬間可達千裏之外,人們能飛上天,到月亮上去?”

    我執著他的手,輕輕點了點頭:“可以,我們一定能見到。”

    蘇夢枕收起那一抹希冀,迴身望著陪伴了他多年的四樓一塔,楊無邪早已將其中機密搬空,和師無愧率人立在不遠處。

    蘇夢枕望了許久,沉聲開口:“炸掉它們。破城之日,不可使其受敵踐踏。”

    楊無邪,師無愧領命道是,沒過多久,隨著一陣蓋過一陣的爆炸聲,金風細雨樓徹底變為廢墟。

    但它並未消失。

    隻要蘇夢枕仍在,金風細雨樓就不會毀滅。

    金國大軍迫近,整個京城都在緊張。蘇夢枕率最後一隊人離開這裏,北上薊州。

    他已與蕭原商定,幽媯薊三州彼此唿應,薊州整兵後由東北方向扼守喜逢口,同時以涿州為後方根據,以維持三地的糧草充足。

    涿州自徽宗派童貫駐守後,民間義軍紛紛舉旗,以蕭原的威望,取得並不難。

    多年前遼國設幽州為南京,陳數萬重兵,以作為南下攻取中原的基地,蕭原今日雖羽翼未豐,卻儼然已有奪取天下的資本。

    隻是他已不是為了遼國,而是如他父親蕭峰一樣,為了中原芸芸眾生。

    我在路上問蘇夢枕:“阿原是比他父親更聰明,有足夠的能力,也有不小的民望,可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問題,就算皇位給他,他自己願意當嗎?”

    蘇夢枕隻是稍稍怔了一下,不過片刻又一笑:“當不當,也由不得他自己。”

    蘇夢枕一語成畿。

    到薊州之後,蘇夢枕再未建一幢樓,而是建起了城牆壁壘。

    我不久後進入金國都城,把能找到的金國宗室皇族全數滅了。

    這給大宋留了六年的喘息之機,靖康七年,金國再次南下。兵分三路,一路過古北口猛攻幽州,一路攻雁門關,另一路直撲潼關,截住宋朝精銳部隊西軍。

    不及四月,雁門關破,金兵長驅直入,重兵圍太原,太原軍民拚死抵抗,圍城兩百餘日,金軍破城而下,直逼開封。欽宗倉皇欲逃,李綱等臣子力諫欽宗留守,京師禁衛軍無一人肯走,欽宗無奈,隻得留下。次年二月,蕭原於古北口大敗金軍,分兵南下,與種師道合圍開封城外金軍,金兵方退。

    蕭原班師北上,種師道即被解除兵權,欽宗又受奸佞挑撥,罷免李綱等主戰臣子。同年十月,金國再次南下。

    開封城破,金人入城,擄宋朝皇室宗族,後宮妃嬪,公卿朝臣千餘人北上,是為靖康之恥。

    宋廷衣冠南渡,與金兵對峙於長江沿岸,由太傅諸葛正我拚死相護的康王趙構於建康登基,次年金兵揮師攻來,趙構望風而逃,後定都臨安。

    此後,金國與大宋在長江流域展開了長達八年的拉鋸戰,皇帝趙構一意與金國求和,罷免數名主張抗戰的將領,啟用以杜充,秦檜為首的主和派,並向金國割讓大片土地,呈降表稱臣。

    同年,燕王蕭原南下舉旗抗金,各路義軍紛紛響應。軍隊從出涿州的十五萬,到大名府時,已增至三十萬。燕軍一路勢如破竹,收複多處失地,最終在淮河北岸,與宋軍合力將金兵擊敗,俘虜金國太子進京朝拜,趙構竟辭絕不受。燕王憤而迴師,行至采石磯時,麾下義軍眾首領嘩變,裹挾數名宋軍將領,一齊高唿:“宋室無道,我等願奉燕王為天子”衝進燕王營帳,以黃袍披之,燕王再三推脫無果,稱帝登基。

    燕軍北上揮師而還,宋廷派兵追擊,沿河百姓砸毀船隻,自發跟隨大軍。十一月,燕王定國號為燕,定都於幽州,改名北京。

    次年,宋帝趙構急病崩於臨安,臨終遺詔讓位於燕,命親信愛臣秦檜殉葬。後世史學家因趙構享國僅有九年,斟酌後將靖康之變後存在的南方宋廷也歸為北宋,認定宋亡於臨安遺詔後,高宗趙構為亡國之君。

    金國於燕建元三年覆滅,西夏亡於四年,至此,天下大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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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讓秦某人殉葬是女主幹的

    正文完結,去碼番外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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