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水洶湧,擊打著崖壁濺落出萬點波濤,又如雪沫珠玉般散開,崎嶇猙獰的怪石從山穀延伸上去,向上望去高不可攀。

    雲霧在江上作龍蛇一般飛舞,交纏吐息,若隱若現之間,偶爾可見一兩朵鮮豔的小花,從縹縹緲緲間探出頭來。

    這裏的山巒江水奇詭秀麗,天下少見。

    可也差點成為我的喪命之處。

    我此時正在江邊一處山崖之上的小洞裏,這裏是某個小部族的群葬之地,而這個小部族,已經被一群土匪全滅了。

    我醒來之時,族裏的一位老者正拿竹筐把我從崖上吊下去,然後他自己引開了匪徒。

    我不是不想幫他,因為我現在連肩挑手扛都做不到。

    我這一次醒過來,變成了個隻有四五歲的小小孩童。

    我上一世本來過得好好的,弟弟考上進士,成家立業,我和路小佳隱居在山穀裏,過我們自己的日子,兩個人逍遙自在,後來的什麽上官小仙,公子羽,李尋歡後人的一堆破事,都沒打擾到我們。

    然而就在幾十年後,一次練功時,我莫名其妙地走火入魔了。

    然後我就死了,來到了這個世界。

    幾世走來,我覺得差不多已過夠了,想停下來,可偏偏不行。

    我隻希望路小佳能好過一點。

    我歎了口氣,把洞口擋著的藤蔓撥開,外麵江聲浩蕩,我上天無路,入地無門,若是我真的是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被一個人留在這裏,不說嚇哭,有沒有能不能保住命都難說。

    我思量著那些土匪應該已經走了,我扒著山洞邊往崖上看,現在的問題關鍵是怎麽上去。

    這具身體當然不會有任何內力,也不會任何輕功的。

    我扯了扯崖邊的藤蔓,還好,比較結實,承受得住我的重量。但這些藤蔓下往往都有一些蛇蟲鼠蟻,看不到的的尖銳石頭,我必須得小心些。

    我從身上摸出一把小刀,刀鞘是銀的,花紋精美,很是漂亮。好在它既中看也中用,割起藤蔓來毫不費力。

    我將旁邊覆著的藤蔓割了不少,一些小蟲紛紛被驚走。我隻留了一邊長在一處的五六根粗藤,將旁邊光禿禿的石壁都露出來,而後我一腳踏著石頭,一手拽著藤蔓,不敢迴頭去看下麵的江水,慢慢爬了上去。

    我步步皆是驚險,將到崖頂時,我本以為成功在望,誰料一抬頭的功夫,崖邊竟已多了個俊雅的中年男人,正在微笑地看著我。

    他一身白衣飄飄,恍若雲中仙人。我嚇了一跳,抓著藤蔓的手差點鬆了。他看著我,不知想到了什麽,自顧自地點點頭,仿佛對我很滿意。

    我不想理他,自己小心翼翼地繼續往上爬,終於爬上崖頂,我站在離他幾步遠的地方,警惕地看著他。

    離得近了,我這才能仔細地打量他,卻發現他麵貌清俊有光,既像二十多歲,又像三十多歲,說是四五十歲,好像也差不多。

    他眼中仿佛廣蘊波濤,又平靜和幽,一點清光若隱若現,直襯得整個人都有三分虛幻。

    他輕撫下頜胡須,道:“小姑娘,你是這族裏的人?”

    我點點頭,他歎道:“你們族裏已經沒有人在啦,我來之時,看到那群土匪……”

    他止住了這句話,不欲把一些殘忍的事跟一個小孩子挑得太明白,我知道,原主的親人已經一個都不在了。

    我低下頭,掩麵假泣起來。

    中年男人道:“我可以幫你報仇。”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麽,抬頭看著他,他微微笑道:“不過嘛,你要答應拜我為師。”

    “?”我看著他並不說話,並不相信自己會比某些主角更幸運,不用跳崖,名師自己找上門來。我這一世世的運氣,實在是不怎麽樣。

    見我不迴答,中年人又道:“你若拜我為師,我就替你族人報仇,帶你離開這兒。”

    這滔滔江水,重巒疊嶂,一個小女孩獨自一個人,是絕對走不出去的。

    這人是在拿條件威脅我。

    他既出口說能為我報仇,自己的武功想必不錯,若我拒絕他,說不定他就會惱羞成怒。雖然不一定會殺了我,但把我丟在這裏,他絕對幹的出來。

    我抿著唇,猶豫不決地看了他一眼,裝作懷疑的樣子。

    中年人微笑道:“我是一雲遊之人,自南而來,乘天地之正,禦六氣之辯,遊無窮也,是故人稱我為逍遙子。”

    乘天地之正,禦六氣之辯?

    年紀不大,口氣不小。

    像是看出了我的不以為然,逍遙子說罷,負在身後的手微微抬起,單手向著虛空一點,隻見身側江上濃厚的雲霧間驟然破出一條道路,像一條巨龍騰遊而過,一直露出遠處初升的紅日。

    他的武功豈止可以說不錯,簡直能用登峰造極來形容。

    但這樣一個人為什麽執意要收我為徒?

    逍遙子收迴手,微微笑著繼續看我的反應,見我還是不說話,奇怪地“哎”了一聲,像是自言自語地道:“好不容易找到個年紀小,心性好,長得好,又不笨的,別是個啞巴。”

    我道:“我不是啞巴。”

    逍遙子神色和煦地看著我,我道:“高人,你如果真的能為我報了滅族的大仇,我就拜你為師。”

    我這一聲高人顯然叫得他有幾分愉悅,他點點頭,便道:“你在這裏等著,我片刻即迴。”

    說是片刻,還真的是片刻。

    我不過在崖邊的石頭上坐了會兒,太陽還沒升到頭頂,逍遙子已淩空而來,身後拖著一長串的用繩子綁起來的屍體,扔在我麵前的地上,那些屍體麵目驚恐,死狀詭異,卻又半點血都沒有,逍遙子站離了他們幾步,像是生怕碰到自己的衣袖。

    這人不止自認清高,眼高於頂,還有潔癖。

    他展袖道:“匪徒一共二十七人,全數都在這裏。”

    我沒親眼見過土匪滅族,自然不認得他們到底是不是原主的仇人,但這些人身上還穿著從族裏搶來的服飾,又都拿著刀劍,兇神惡煞,那想必就是他們了。

    大仇得報,我掩袖捂著臉假哭了一會兒,心裏默默為原主和族人一起超度。哭完後,我對著逍遙子便拜了下去:“師父在上,請受弟子一拜。”

    逍遙子很滿意,袖子微抬,我就被扶起來,他道:“你以後就是我逍遙派的大弟子,為師必定對你傾盡心力,悉心教導。”

    逍遙派?

    我覺得有點耳熟,但暫時還沒有多想。

    光是殺了仇人還不夠,我又在逍遙子的幫助下返迴了族地。這個居住在峽穀間的小小部族已經滿目狼藉,毫無生氣。我在逍遙子的幫助下收斂了族人的屍身,將他們葬到崖邊的山洞墓地中去,既然部族已滅,我便沒有給他們立個墓碑什麽的,省得以後有人來盜掘破壞。

    全部收拾完後,天光暗下來,似已是日暮西垂。逍遙子站在高處負手而立,望著遠方。我走到他身邊,道:“師父,我們去哪裏?”

    我忙了這麽半天,衣服上早髒了。逍遙子倒不嫌棄我,彎腰將我抱起來:“為師已經尋好了一處樂居之所,你跟著我來便是。”

    我點點頭,逍遙子使出輕功,我這才知道他那句禦六氣之辯不是虛的,他抱著我,穿過暮間千重江霧,直向另一邊的江崖,卻仍不停下來,身輕如煙,快如驚鴻。

    他還有空和我說話:“為師還不知,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什麽?

    連我自己都差不多忘了。

    我縮在逍遙子懷裏,讓四麵八方的冷冷江風都吹不到我。我道:“我年紀小,族裏還沒給我名字。師父幫我取一個。”

    逍遙子欣然道好,他沉吟片刻,悠然道:“為師本是來尋神女峰的,不想雲遮霧掩,數處不得。你我於巫峽相逢,我給你取名巫行雲,好不好?”

    我已有些困,點點頭,在他懷裏睡了過去。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

    想到這一點時,我終於從昏昏沉沉的夢裏醒了過來。

    入目的是木製的房頂,我已不在逍遙子懷裏。這裏是一處很大的房間,隻是屋裏空空蕩蕩,空氣裏漂浮著鬆木的淡淡清香。

    我坐起身來,推開屋門,逍遙子正立在院中,頭上不遠就是藍藍的天空,遠處雪峰聳立,美得如畫一般。

    我懷著一絲希望道:“師父,這裏是哪兒?”

    逍遙子見我醒了,又是他那仙人一般灑脫如風的微笑:“這裏是天山縹緲峰。”

    我的腦子當下就罷工了一秒。

    逍遙子繼續向我介紹,或者說炫耀道:“此處曾有先人隱居,我將它稍稍修葺,以作你我居住之所。”

    我現在住的這屋子,全是拿整條杉木架支,鬆木作家具。從外麵看不說氣勢宏偉,單論建築之奇巧之精妙,就足以獨樹一幟。

    逍遙子又吟道:“天山之美,有如神跡,飄然來去,遺世獨立焉,豈不正合我逍遙派之意旨?”

    你逍遙了,我不逍遙。

    我居然是未來的天山童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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