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了客棧,外麵已盡是黑夜,風聲唿號。我不知道傅紅雪朝哪邊去了,就往荒漠上走去,忽聽有人在我身後道:“站住。”

    是葉開。

    我慢慢轉過身來,葉開站在燈籠下看著我,眼中什麽神情都沒有,連那慣常的微笑都已不見了。他忽然歎氣道:“從此以後,我希望你不要再接近傅紅雪。”

    “接近?”我重複了一遍這個詞,笑了出來:“你以為我在做什麽?”

    葉開的聲音已然有些冷了:“不管你在做什麽,別再讓他看到你,否則……”

    我道:“否則你殺了我嗎?”

    葉開不說話,默認了,他讓我覺得陌生,也或許我當初實在太眼瞎,覺得他對我多少真的是有些真心的。

    躺在翠濃房裏的葉開才是真正的葉開。

    我冷笑道:“你以為我想做什麽?傅紅雪會對我這個仇人之女有什麽?你未免將他的感情看得太淺薄。”

    我看著葉開的臉,嗤笑道:“你自以為自己看透了一切,是不是?”

    我轉身就走,不再理他,我朝著荒漠而去,走了大約有半個時辰,我找到了傅紅雪。

    他掙紮在地上,像在陷阱裏生死搏鬥的野獸,發出絕望的悲聲。

    我走過去一看,他果然又發病了,我試圖靠近他,傅紅雪道:“你走開,你滾!”

    他抱著肩膀蜷縮起來,又把自己弄成了那可憐樣。我走到他身邊,低下去輕聲道:“是我。”

    我道:“你喜歡的姑娘是翠濃?”

    傅紅雪咬著牙,眼淚又流了下來。

    他這模樣別說找馬空群複仇,連找到萬馬堂的大門都難。

    但他會愛上翠濃,我一點也不意外。

    翠濃是整個邊城幾乎所有男的夢中情人,甚至名聲已傳到了中原武林,許多人都說,以她的姿色,在這邊城是屈居了。

    所以見到葉開和她在一起,我也不該意外的。

    傅紅雪的聲音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的:“你還在這裏做什麽,你該去找葉開。”

    我淡淡道:“我和他已經沒什麽了。”

    我拿住他的手腕,給他把脈,他這病發作得有些頻繁,必須得用藥了,我暫時給他推拿了一下,傅紅雪忽然攥住了我的手。

    我以為他又要發瘋,舉起手又朝他臉上打去,但他隻是抱住了我,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在尋求安慰。

    我於是沒有推開他,靜靜地等著他意識清醒。

    許久,傅紅雪鬆開了我,我看著他的臉,想了想還是勸他:“你與其在這裏獨自亂想,為何不去客棧看看?也許翠濃有話要和你說。”

    傅紅雪低著眼睛道:“我不去。”他忽然笑得很淒涼:“我已給了她所有的錢,再沒能耐去見她了。”

    我道:“你為何不試試?”

    傅紅雪就像一隻孤傲的狼,極堅韌也極脆弱,一個女人就足夠折斷他的脊梁。

    若他過不了翠濃這一關,他會自己將自己毀掉。

    我道:“去試一試,也許她現在也很後悔,隻想見見你。”

    傅紅雪還是去了。

    不等我們迴到客棧,就又見到了翠濃。她就等在客棧外麵的旗杆下,身上披著披風,站在凜冽的寒風中看著傅紅雪,眼裏似乎有千言萬語。

    我從傅紅雪身邊走開,走進客棧,蕭別離沒有玩骨牌,而是在和翠濃的小丫環說話。

    蕭別離朝我看了一眼,無奈地搖搖頭。

    那小丫環跟他說了兩句話就下去了,我走到他身邊,坐下來,拿著杯子道:“蕭叔叔,我想喝你的酒。”

    蕭別離給我拎過酒壺來。

    我歎氣道:“我早該聽你的話的。”

    蕭別離搖頭道:“不止你該聽,你也該讓傅紅雪聽一聽。”

    我看著他道:“什麽意思?”

    蕭別離沉吟了一下,低聲道:“葉開來邊城的第一晚,就是翠濃的入幕之賓。”

    我本覺得臉上被打一巴掌已夠了,還有第二巴掌在等著我。

    在他為我在寒風中守了一夜時,他心裏想著的,隻怕說不定是和他溫香軟枕的翠濃。

    我抬起酒杯來,淺淺地抿了一口,我道:“葉開是不是真的沒有弱點的?江湖上最好的殺手現在是誰?”

    我現在管不了他是不是小李飛刀的傳人,我現在隻想要他死。

    蕭別離挑眉道:“最好的殺手?十幾年前應該是快劍阿飛,但他現在已經多年不現身江湖,現在的話,應該是路小佳。”

    我看著蕭別離道:“怎麽找他?”

    蕭別離唉聲歎氣:“為一點恩怨就要他的命,這不值得。”

    我冷冷道:“對於我來說,絕對值得。路小佳在哪兒?”

    蕭別離試圖再挽迴一下:“他要價極高,而且脾氣古怪。”

    我輕輕一笑:“還有什麽是萬馬堂給不起的?他盡管來要,您隻要幫我約他,三天之內,我要他來這裏見我。”

    我迴到萬馬堂時已是黎明之前。

    天際翻出魚肚白,死魚浮上水麵的白,使日光都熒熒滅滅。

    小京等在門口,我吩咐她過了夜便走,她背著個包袱站在門口,看到我就道:“我……我想和小姐告個別。”

    我輕輕點頭:“快走吧,此時人少,沒有多少人會看到你的。”

    小京聽我這樣說,眼中對我擔憂之色更濃,我不過數日來讓她幫我探聽消息,如今她卻對我有些依賴了。我道:“我是大小姐,誰能動的了我,放心吧。”

    小京鄭重道:“小姐保重……千萬多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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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同她分了手,迴了萬馬堂裏的小樓,推開房間,點起燈來,卻見床上睡著一個小孩子,不是小虎子是誰?

    他揉著眼睛醒來,迷迷糊糊道:“姐姐,你迴來了?”

    我走過去,輕聲道:“你怎麽會在這裏,三姨不陪你睡?”

    小虎子搖搖頭,抱著我的胳膊道:“我不要三姨,我要姐姐陪我。”

    這孩子心思單純,卻也敏感細密。

    現在這萬馬堂裏每個人都各懷鬼胎,各自打著各自的算盤,有著自己的秘密。沒有誰能夠真正真誠地對他,即使是我也一樣。

    我摸了摸他頭上軟軟的頭發,道:“好,姐姐陪你。”

    我一覺到上午,醒來給小虎子換了衣裳,自己也梳洗了一番,這小孩片刻都離我不得,跟在我後麵不肯走。我就帶著他去了這裏存藥的庫房,取了幾味藥配成一副,去廚房煎了拿盅子盛起來。

    小虎子湊上來道:“這是什麽,聞著就不好聞。”

    我道:“藥哪裏有好聞的?姐姐要去一趟鎮子上,你去不去?”

    我去哪兒他就去哪兒,我就騎馬帶著他,一路上不得不放慢了速度,到了鎮子上,我打聽傅紅雪在哪兒,輕易就找到了他。

    他正在吃麵,用一隻手慢慢地挑起來塞到嘴裏,他這樣吃起來很慢,不過他好像一直都是這樣。

    小虎子蹦蹦跳跳過去,好奇地看著他,問他:“好吃嗎?”

    我道:“不可無禮,叫傅哥哥。”

    傅紅雪的動作頓了一下,小虎子聽我的話,叫了他一聲,他也不應,我將藥遞給他,放在桌子上。他抬頭看著我,忽然低下來眼睛,他道:“我明天就要去找馬空群。”

    我點頭,表示知道了,我道:“你的病很危險,若是在……在那時候發作,那就危險了,這是我給你準備的藥。”

    傅紅雪沒動作,我歎道:“我先喝吧。”

    我端起黑色的藥盅,倒了一碗出來,傅紅雪卻攔住了我的手,拿過藥碗來,一飲而盡。

    他皺了皺眉,我笑道:“是不是很苦?”

    小虎子湊在他麵前,好奇地往他臉上看:“哥哥你要糖嗎?”

    傅紅雪連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裏放了。

    我把小虎子拉迴來,道:“他是個大人了,怎麽會怕苦,你信不信,這盅藥他能一口氣喝下去,眼睛都不眨。”

    傅紅雪就拿起藥盅,喝得一口不剩。

    我朝他一笑,將東西收拾起來,我輕聲向他道:“明天你來找我爹,他若說什麽,一個字也別信他。”

    傅紅雪點了點頭。

    我心裏歎氣,他若真的聰明,不止馬空群,馬空群的女兒說的話,他也一個字都不能信的。

    我迴了萬馬堂,小虎子很開心,下了馬就跑迴小樓去玩,我站在樓下,忽然看到沈三娘站在樓上,蒼白著臉看著我。

    幾日不見,她仍舊風姿綽約,光彩迷人,她也許不能算是個絕色的美人,但那種風情卻極迷人,她看著我手裏的東西,忽然睜大了眼睛道:“你去給誰送了東西?”

    她的語氣有些衝,竟不像她以往溫柔的樣子。

    我隻語氣平靜道:“三姨明日就會見到他了。”

    沈三娘抿了抿唇,眉間蹙了起來,道:“芳鈴,傅紅雪這個人很危險,你還是不要和他走得太近。”

    我低著頭輕聲道:“他也沒那麽嚇人的。”

    我這句話卻好像刺到了她,沈三娘看起來竟想衝下來打我一巴掌:“你——”

    但她沒有動手。

    因為公孫斷已走到了樓下,冷冷地看著她。

    沈三娘臉色瞬間蒼白,她看都不敢看公孫斷,扭頭進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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