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道:“蟲子!你抓了蟲子!”

    陸小鳳似乎還沒反應過來,道:“對……這是螢火蟲……你,你不覺得它像星星?”

    我後背上汗毛都豎起來了,捂著臉往後退,絲毫不買他的賬:“不像!它是蟲子!”

    “蟲子”那兩個音節我咬得格外清晰,我怕除了蚊子蒼蠅以外的所有昆蟲,就算是蝴蝶,我也不敢抓。

    陸小鳳從屋簷上下來,我立刻躲到他身後,揪著他衣服,怎麽也不敢探出頭去,我覺得我全身雞皮疙瘩都被嚇出來了,顫顫巍巍道:“它們死了沒?不,走了沒?”

    陸小鳳歎氣道:“飛走了,一隻都沒了。”

    我這才鬆了一口氣,道:“這種天氣怎麽還會有蟲子……你是從哪兒抓來的?”

    陸小鳳撇嘴道:“客棧後麵有樹林。”

    我驚魂未定,警惕地探出頭來:“它們飛到哪兒了?”

    陸小鳳迴頭看了我一眼,道:“飛到我手裏了。”

    他朝我示意了一下虛握著的拳頭。

    我道:“陸小鳳你個混蛋!”然後把他一把推開。

    然後,陸小鳳磕到了。

    我想他是真的沒有想到我會反應這麽強烈,他的頭撞在桌子上,傳來“咚”的一聲,我放下捂臉的袖子看時,隻見陸小鳳傻傻地抹了一把自己的額頭,一道鮮紅的血液從他臉上流了下來。

    我小聲道:“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然後我又道:“誰叫你嚇我。”

    陸小鳳看著我,大概是磕暈了,還不知道說什麽,我卻反應過來了,忙過去給他看傷口。這一下磕得不輕,血把他整張臉都糊上了,我一麵叫店家打來水,一邊從我那堆藥裏翻出來金瘡藥,給他敷上,然後用紗布裏三層外三層地裹起來。

    陸小鳳躺在椅子上任由我給他包紮,唉聲歎氣地道:“這下陸小鳳真的要變成陸小雞了。”

    我安慰道:“沒關係,就算變成小雞,你也是最可愛的小雞。”

    我說完自己又忍不住笑,但這麽有些不厚道,於是我轉移注意力去觀察他的傷口,問他:“疼不疼?”

    我覺得我問了句廢話,頓時心裏的愧疚感蔓延,他費心費力地去給我抓蟲子,我卻讓他身心受傷。

    我道:“其實螢火蟲很好看……但我怕蟲子,什麽蟲子都怕,養花的時候看到蝴蝶也怕。”

    陸小鳳的聲音放輕,倒是反過來安慰我:“是我不該嚇你。就一點小傷,沒什麽的。”

    他仰躺在椅子上,此刻看著我,滿室燭火都倒映在他的眼睛裏。

    其實陸小雞的眼睛也很好看。

    我看著他的時候,他也在看我。我道:“再過幾天,就要到大金鵬國的故地了吧?”

    陸小鳳“嗯”了一聲,眼睛仍然一動不動地盯在我臉上。

    “那我們很快就要說再見了。”我道。

    陸小鳳道:“誰說我要走的?”

    我卻好像沒聽懂他的這句話,因為我看懂了他眼裏的意思,我隻覺得我的心跳快了起來。

    我移開目光,輕聲道:“你是不是很愛給自己惹麻煩?”

    陸小鳳道:“麻煩?”

    我歎了口氣道:“不必要的事情是麻煩……不必要的人自然也是。”

    陸小鳳皺眉,張了張口道:“你不是……”

    我打斷了他的話:“我已決定永遠都留在關外,再也不迴去了。”

    這隻是一種委婉的說辭,我明白,陸小鳳也明白,我沒有多少時日可活,他對我用上感情隻會讓自己徒增煩惱。

    陸小鳳沒有說話。

    我收拾了藥品和水,離開了房間。

    又過了五天,我們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處坐落在戈壁荒原的城市,在風沙的洗禮下沉默而冷清。城市的後麵隱隱可見幾處蜿蜒的山脈低矮的線條。我哪裏知道大金鵬王朝的皇族墓葬在哪裏,反正那裏有山,差不多就是了。

    我買了紙錢車馬,香燭祭品,挑了個風水還不錯的地方,將大金鵬王和上官飛燕葬了,順便給我自己留了個坑,提前刻了墓碑。

    上官丹鳳之墓——位麵之子到此一遊。

    我刻完覺得很滿意,陸小鳳站在我身後不遠處,背對著我看著遠處的荒涼景象。

    他給我挖好了坑之後,就走到一邊去不說話了。我走到他身邊,道:“早些上路吧,聽過往的客商說,這裏很快就會有沙暴了。”

    陸小鳳盯著前方的某一點,沉默了一會兒才道:“你真的要我走?”

    我道:“是。”

    陸小鳳忽然就歎了一口氣,笑道:“可你卻忘了,陸小鳳如果不惹麻煩,就不是陸小鳳了。”

    我尚未搞懂他的意思,他已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在我有些怔住的神情下披在我身上,而後手一攬,將我擁進懷中。

    我好像聽不見風沙的嘶鳴,荒漠的孤冷,隻聽見了陸小鳳的心跳聲。

    沙暴很快就來了。

    我們來這裏的季節實在是不巧,正碰上據說是近些年來規模最大的一次,天空烏壓壓地黑,大地都瑟瑟發抖。人們都紛紛躲進家中深挖的地窖裏,他們的生活在這裏,深諳上天的恐怖,很多都是生死由命的態度。

    我本來也不那麽在意的,現下卻有些舍不得了。

    地窖裏點著一支蠟燭,昏黑安靜。這座鎮子上的屋子底下都有地窖,居民很多都背井離鄉,留下來的屋子很多,我們找到了其中一個,躲了進去。

    這裏空間不小,有桌有椅,還有儲存的清水,在這裏躲上幾天不是問題。

    陸小鳳把一張羊毛毯子鋪在地上,單膝支著腿,靠著牆喝酒,我就坐在他身邊,臉枕在他膝蓋上聽他講故事。

    “米三刀原來是個屠戶,後來做了打家劫舍的強盜,據說他三刀下去,就能把人切成上百的碎片,所以人送外號三刀。”

    “金九齡帶人去抓他,損了自己手下的好幾個弟兄,他不信邪,自己上,結果差點被人把胳膊砍下來。”

    “金九齡說,米三刀此人,可怕之處就在於他用刀的時候,把人看作待宰的牲畜,他似乎對手身上的每一塊肉都很熟悉,下手毫不猶豫,遊刃有餘。”

    我靜靜道:“後來呢?”

    陸小鳳道:“後來,他找上了我。”

    我眨眼道:“米三刀找上了你?為什麽?”

    陸小鳳道:“因為他喜歡紅扇樓的花魁,江湖傳聞說,陸小鳳成了那花魁的入幕之賓。”

    我道:“哦。”

    陸小鳳繼續道:“這消息是金九齡故意叫人捅到米三刀麵前去的,但那傳聞是假的,我壓根連紅扇樓的門朝哪邊開都不知道。”

    我道:“你和他打起來了,他的刀和你的靈犀一指,看來果然還是你的手厲害。”

    陸小鳳點頭道:“他的刀也不錯的,在我見過的用刀高手裏,他最起碼排得上前十。”

    我道:“後來呢,他進大牢了?:

    陸小鳳道:“沒錯。”

    我麵無表情地道:“然後,你反而跟金九齡成了朋友?”

    陸小鳳笑了笑:“人在沒有見麵之前,往往是不知道對方是什麽樣的人的。他原也以為我是一個比米三刀更該進大牢的人。”

    我磨了下後槽牙,用扶在他膝上的手,在他膝蓋內側的嫩肉上狠狠掐了一下。

    陸小鳳臉色一變,“嘶”了一聲,他喃喃道:“我真的從來沒有見過紅扇樓的花魁。”

    我冷聲道:“誰為那勞什子的花吃醋。”我起身看著他,認真道:“小鳳凰,你是不是很信任你的朋友?:

    陸小鳳道:“朋友本來就是用來信任的。”

    我撇撇嘴道:“可是在某些人眼裏,朋友是用來利用的。”

    我對原著讀的不精,卻也知道這本書的好幾個故事裏,幕後黑手都是他的朋友,這隻小鳳凰也不知有幾次死裏逃生。

    陸小鳳移開目光,沒有看我的眼睛,我知道以他的性情,對待朋友都是掏心掏肺的,他隻怕不會在意這些小心思。我道:“霍休對你怎麽樣?”

    陸小鳳歎道:“他對我很好。”

    我道:“可他也是青衣樓的樓主,非但利用你,連花滿樓也要拖下水。”

    他這下不知道怎麽迴答我了,因為他寧可自己被坑,也不願意看到自己的朋友也被坑。

    我歎道:“你答應我,除了花滿樓,司空摘星,西門吹雪之外的其他人,你都要留個心眼好不好?”

    他看著我沒說話,我伸出手去,碰了碰他的臉:“就算你以後找了其他的姑娘,也要對她們留意些……因為這世上,越漂亮的女人就越會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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