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伴隨著長大,8歲的祁聿禮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哪怕是父母的祭日當天,他都能顯得若無其事。


    他知道顧書墨為難,幹脆就裝作什麽都不在乎。


    隻是太懂事的孩子,總會為難自己。


    但是,又怎麽會有孩子不愛自己的父母,兒時的祁聿禮也會時時難過,隻不過這份難過被壓製在心裏,從小被遮掩,於是漸漸也習慣了隱忍罷了。


    以至於如今,就算祁連承告訴他,他可以去參加祭拜,第一反應也是拒絕。


    撕開一個潰爛已久的口子,本身就很殘忍。


    而祁聿禮是多麽聰明的一個人,又怎麽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讓自己難受的事情。


    他從祁家離開,走到門口,管家追了出來,遞給他一袋子千層糕。


    管家看著他寡淡清冷的臉,惴惴不安地說:“老爺特意囑咐我給您帶上,您小時候最愛吃了。”


    祁聿禮看了眼,沒接,“小時候喜歡的東西,現在不一定喜歡,人都是會變的。”


    管家一愣,之後笑容變得牽強,他笑著說:“總之老爺心裏一直都有很關心您。”


    祁聿禮沒說話,雪色茫茫,他的麵容帶著不真切的冷淡


    戚歲寧到明湖院時,祁聿禮難得不在家。


    戚歲寧猜著他大約是有事情,於是自己洗漱了,便坐在大廳看電視。


    電視裏麵放著年代久遠的電影,戚歲寧這個人念舊,一部喜歡的電影,可以反反複複的看很多遍。


    戚歲寧知道,這種習慣有時候並不好,容易接受不到新鮮事物,之後將自己困在信息繭房裏。


    但是人都一樣,是活在舒適圈不願意有改變的,戚歲寧放縱著自己任性,沒覺得有任何不妥。


    祁聿禮出現時,電影正放到高潮。英俊蒼老的男人看著遠處的少女,說出了那句經典的台詞——生命之光,欲念之火。


    戚歲寧按下暫停,光著腳跑到了祁聿禮跟前。


    男人身上有雪,戚歲寧鼓著腮幫子吹,用手撣,睜著一雙可愛漂亮的眼睛,看著他:“外麵是不是很冷啊?”


    “不冷.”男人的聲音沙啞。


    戚歲寧撅了撅嘴,抬手去試探他的體溫,“都吹的這麽冷了,還說不冷?祁聿禮,我之前怎麽沒有發現啊,你是個這麽嘴硬的人!”


    祁聿禮看著戚歲寧說話時候生動真切的表情,嬉笑怒罵,宜喜宜嗔,好像是在灰暗中,投下了一束陽光。


    他笑笑,看著戚歲寧,捏了捏她的臉:“怎麽迴事?怪可愛的。”


    “我又不是可愛一天兩天了,我一直都很可愛!”戚歲寧順著祁聿禮的話說,頗為認真的語氣:“倒是你,今天晚上怎麽一進來就讓我覺得你被人打劫了啊!”


    “有這麽糟糕嗎?”男人失笑,無奈的看著戚歲寧。


    他還以為自己已經將情緒控製的很好了。


    “如果是別人,肯定看不出來。但是吧”戚歲寧握住祁聿禮的手,聲音愈發的較真:“祁聿禮,我感覺得到你的情緒,我知道你不開心,因為我不是用眼睛看的,我是用心去感受的。”


    戚歲寧捏捏他的手背,很認真的口吻:“你和我說說你怎麽了,祁聿禮,我會好好保護你的。”


    祁聿禮一時間,竟也真的人覺得自己是被保護的那一個。


    他懂事之後,幾乎就沒做過被保護的那個。


    於是竟有些貪婪,追問著小姑娘:“怎麽保護我?”


    “你怎麽保護我的,我就怎麽保護你唄!”戚歲寧理所當然地說:“保護還不簡單嗎?豁出命夠不夠?”


    她說的如此輕巧,就像是在談論天氣的好壞。


    可是言語的重量,從來都不是從語氣中體現的。


    祁聿禮知道戚歲寧說得有多認真,她本來就是這樣的女孩子,別人對她的百分好,恨不能千分還迴去。


    她一直都是這樣的。


    “不用你給我豁出命,”祁聿禮唇角的笑意像是虛無的弧度,眼底的憐憫和溫柔卻是足夠的清晰,他說:“我哪裏舍得。”


    聲音清淡,聲音下一秒似乎就要消融在空氣裏。


    戚歲寧乖乖的被他抱進懷裏,又聽見他說:“戚歲寧,你平平安安的就好。”


    如果我對這個人間還有什麽奢求,也無非就是你可以平安而已。


    戚歲寧晚上是抱著祁聿禮睡的,她睡相實在是很差,腿架到祁聿禮身上,像個八爪魚一樣的粘著他。


    祁聿禮淺眠,早就被戚歲寧吵醒了,聽著耳畔均勻的唿吸聲,卻不舍得吵醒她。


    直到床頭的手機響起。


    是一個名為s的來電。


    祁聿禮瞳孔微緊,似乎是想到了什麽,眼中有淡淡的晦暗鋪展開。


    他起身,直接去浴風的陽台,關上陽台門,接通了電話。


    一陣沉默。


    祁聿禮垂著眸,遮掩住桃花眼中的情緒,半晌,他聽見對麵年輕的男聲:“少主不想和你說話,所以讓我轉告你,你和戚小姐的訂婚儀式,他會來參加的。”


    “倒也不必專程跑這一趟。”祁聿禮聲音寡冷,少見的寒冽。


    那頭,男人笑了聲,好像是難以置信般,幽幽地說:“祁先生,您不會真的覺得,少主會看著你和戚小姐結婚吧?您未免太不把他放在眼裏。”


    祁聿禮也笑了,隻是笑聲冷漠,他氣勢壓迫感很重,似乎是將身體裏麵最負麵的一部分釋放了出來,他緩緩的說:“那就試試。”


    祁聿禮掛斷電話,折身往迴走。


    床上,戚歲寧揉著眼睛,朝著他的方向看。


    她的聲音很軟,像是在撒嬌:“為什麽要這麽晚跑到陽台啊?”


    “有一些公事突然要處理一下,怕吵到你。”祁聿禮笑著,收斂了方才所有的戾氣,溫柔的不像話,“還早呢,繼續睡吧。”


    戚歲寧眨眨眼,拉長了語氣說:“可是我口渴啊~口渴根本睡不著。”


    祁聿禮便笑著那我去給你倒杯水,你等我一下。


    戚歲寧得寸進尺,可是我想喝橙汁,鮮榨的。


    她是真的口渴,也是真的恃寵而驕。


    偏偏祁聿禮受用的很,甘之如飴地說那就喝橙子,我給你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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