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聿禮語調柔緩,字字清淡:“所以我覺得我有必要告知你,你是為什麽失憶的。”


    周靳晏一愣,鳳眼中劃過輕微的不可思議:“你的意思是,我是為了救你的未婚妻才失憶的。”


    “是。”言簡意賅,他將和意外有關的所有真相毫無保留的坦白:“你為了救我的未婚妻受了傷,昏迷不醒了幾天。但是顧氏集團也並未虧待周家,最近,你應該也看見了,我已經給了周家豐厚的迴報。”


    周靳晏沉默著,顯然是還沒有從這複雜的信息量中緩過來。


    他垂著眸消化了許久,才低聲道:“你的未婚妻是誰?”


    祁聿禮笑笑,從容不迫:“戚家的女兒,戚歲寧。”


    他起身,拿過一旁的球杆,順手扔進了周靳晏的手裏,“來一局吧。”


    兩個身量高大挺拔的男人對立而站,隔著台球桌,光影憧憧下,雙方都不能將對方的麵容看得很真切。


    周靳晏的攻勢很猛,帶著些迫不及待要宣泄的煩躁。


    一杆二球,他身體壓低,如同緊繃的箭。


    他抬眸,看著祁聿禮,聲音陰沉:“我知道你和我家的關係不算好,此番告訴我這些,目的是什麽?就因為我救了你的未婚妻?”


    最後一句話,吞沒在帶著諷刺的語氣中,冷峻至極。


    “光這一點還不夠嗎?”祁聿禮桃花眼笑意溫柔,風度翩翩的優雅進球,微微一笑,“你救的可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


    這個世界上最愛的人。


    這種話從祁聿禮口中說出來,虔誠又繾綣,偏偏又讓人感覺,這不該是從他口中說出的。


    周靳晏從台球室離開,沒有接受祁聿禮安排的司機。


    他隻是淺淺的抿了幾口酒,當然也不至於喝醉了。


    打開車門的瞬間,看見了唐瑛正在和小姐妹打電話,銀鈴般的笑聲,眼眉都彎彎的。


    莫名就有一種說不出的煩悶。


    而唐瑛看見周靳晏,就連忙放下手機。


    她幹脆利落的掛斷電話,見周靳晏坐上了駕駛位,便換成雙手挽住男人的手臂,隔著一段距離,小鳥依人的靠過去,說:“怎麽了?祁聿禮和你說什麽了,這個臉色?是身體不舒服嗎?”


    唐瑛並不認為祁聿禮會把前塵舊事告訴周靳晏,他這麽愛戚歲寧,又怎麽會節外生枝。


    這也是為什麽,唐瑛敢留下,讓周靳晏獨自一人進去的原因。


    “沒有不舒服。”周靳晏淡淡的說。


    他閉上眼假寐,一時之間有種說不出的倦怠。


    唐瑛又怎麽可能看不出?


    她有些慌張,勉強笑笑,接著道:“是不是因為失憶不開心啊?靳晏,我們可以繼續去看醫生的,我相信你一定會恢複記憶。”


    但是上帝保佑,最好一輩子都不要恢複。


    唐瑛在心裏默默地補充。


    直到周靳晏的聲音響起,帶著寡淡和平靜:“我再問你一次,我是為什麽失憶的?”


    “就是出了點意外啊.”唐瑛笑容更加僵硬,連忙道:“怎麽了,你是想起了什麽嗎?”


    “沒想起什麽,就是覺得你有事瞞著我。”


    “我能有什麽事情瞞著你啊”


    唐瑛底氣不足的說完這句話,但是表麵上,還是再度揚起笑臉,將笑容維持的完美。


    “可是祁聿禮說,我是為了救他的未婚妻才失憶的。”周靳晏緩緩睜開眼,冷不丁的看向唐瑛,字字淡如霧:“你不是和我說,我和祁聿禮之間沒有任何交集嗎?”


    “是沒有任何的交集.”唐瑛腦子有點亂,她怎麽也沒想到,祁聿禮會主動和周靳晏說這些。


    他是不是瘋了,他不怕周靳晏恢複記憶嗎?


    “既然沒有任何交集,我為什麽會去救他的未婚妻?”周靳晏修長的手指輕抬,扣在唐瑛的後頸上,緩緩道:“怎麽?你覺得我是傻子?”


    台球室內,周靳晏前腳剛走,謝嘉樹和梁聞衍後腳就到了。


    謝嘉樹大概了解了前因後果,不由得揶揄道:“你是不是瘋了啊?你不怕周靳晏恢複記憶?”


    “他會不會恢複記憶是他的事情,我隻是做了我該做的,他既然是為了歲寧受傷,我不至於冷眼旁觀他一輩子被蒙在鼓裏。”


    祁聿禮聲音清淡,足夠通透:“這些事情歲寧不會做,不管是因為不想做還是礙於我的存在避嫌,既然是我們欠了一份人情,那就我來做這件事。”


    “但要是周靳晏真的想起來自己和戚歲寧之間的事兒,估計有的鬧。你不就是為了讓他對唐瑛留個心眼嗎?不至於直接用上戚歲寧有關的事情吧?”


    梁聞衍歎氣,想到周靳晏最近的狀態,又覺得實在是被騙的太狠,不由得感慨:“你們說唐瑛怎麽敢的啊?這樣耍周靳晏。”


    “這不是唐瑛一個人的意思,是唐家和周家兩家的意思。反正能讓唐周兩家的婚事繼續順利進行,又能好好的控製自己已經失憶的兒子,又有什麽要緊?”


    謝嘉樹輕笑,看著祁聿禮:“整件事情我最意外的是我們的祁先生,居然真的為了愛情去做大好人,點醒周靳晏。”


    “我可不想做什麽大好人。”祁聿禮淡聲:“無非是真的碰見了自己在意的東西,沒有辦法真的放手罷了。既然沒有辦法放手,總是要懂得承擔。”


    這些事情說到底,道理淺顯直白,所有人都明白。


    隻是真的能做到這個程度的男人,沒有幾個。


    去給自己的情敵做提醒,多麽叫人不可思議的舉動。


    而謝嘉樹低笑了聲,道:“也就是你愛戚歲寧,所以為了她一步一算而已。”


    戚歲寧並不知道這些事,她下午收到了戚崧的電話,讓她晚上迴來吃個飯。


    戚崧之前明明放了狠話,讓她從今往後都不要踏入戚家的大門,現在不過才過了幾天的功夫,就自己打了自己的臉,做了那個出爾反爾的人。


    形式比人強,於是不得不低頭。


    戚歲寧聽著聽筒戚崧蒼老的聲音,眉眼冷漠:“我還是不去了吧,有些晦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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