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起恍然驚醒,用一種陰沉的目光望向江離。


    “陛下是說,夏侯崩想要的那個人是我!”


    江離收斂了笑容,重重一點頭。


    “不錯!”


    “不過,確切的說,他想要的是你的命。”


    “白家時代忠君,此前幾次阻撓冠君侯的篡權計劃。”


    “他早已視白家人如眼中釘肉中刺,恨不得除之後快。”


    “你在京城,他畏於大義民聲,所以才遲遲沒有對你下手。”


    “可是現在,名義上,你已經被遠遠貶到了百越之地。”


    “現在,又出了意見五軍都督被殺之事。”


    “此次,他遣夏侯崩往百越,就是要借此機會,要你的腦袋!”


    此話一出,白起頓覺一股涼意順著後背直襲頭頂。


    唿吸間,他驀的打了一個寒顫。


    想來,如果不是江離施展李代桃僵之計,將他留在了白玉京城。那麽現在,屠刀已然快架在他的脖子上了。


    以冠君侯素來的行事風格,無論五軍都督之死是否跟白起有關,那口黑鍋都一定會扣到他的頭上。


    這口黑鍋他背定了。


    而他的命,冠君侯也要定了。


    一念至此,白起眸光眨動,閃出了一抹兇光。


    他是沙場戰帥出身,最不怕的就是死亡的威脅。


    “哼!”


    “冠君老賊打的一手好算盤。”


    “想要我的命,還要看他的牙口硬不硬。”


    “就算夏侯崩是鋼筋鐵骨,我白起也要崩斷他滿口的牙。”


    他發泄著胸中的怒火,轟然跪拜。


    “陛下!”


    “請準臣前往百越,與夏侯崩決一死戰。”


    “微臣就算是死,也要拉此獠陪葬!”


    那一刻,白起已經抱定必死之心。


    然而江離眸光深沉地與他對視良久。


    “白卿!”


    “你是帥才,朕的左膀右臂。”


    “放心,朕絕然不會讓你有事。”


    說完,意味深長一笑。


    白起微怔。


    頃刻間,他從江離臉上看到了一抹狡黠的笑意。


    這位陛下從來不打無把握之仗。


    那一瞬,白起已經斷定,皇帝已有計議。


    江離說不會讓他白白送死,那就決然不會讓他死。


    白起的心中頓時湧上一陣感動。


    “敢問陛下,有何良策?”猶豫了片刻,白起終於問出了心底最深的疑問。


    江離微微一笑。


    “朕的良策就是,讓你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


    “隻要象郡沒有了白起,夏侯崩自然也就失去了目標。”


    “如此一來,他此行隻能撲空。”


    讓他徹底消失?


    那豈不是讓他去死!


    白起駭然一震,一時之間,竟然沒能明白江離話中的真意。


    “君讓臣死,臣慨然赴難!”


    “隻是……”


    他的話沒說完,就被江離打斷。


    “白卿!”


    “我是讓你消失,不是讓你去死。”


    “象郡黃匪為患,剛剛死了一個五軍都督,現在再死一個郡守,也不足為奇。”


    “隻要你‘死’在夏侯崩巡查象郡之前。”


    “他就拿你沒可奈何。”


    此話一出,白起臉上閃過了一抹恍然大悟的狂喜。


    “陛下的意思是——讓我詐死!”


    江離點頭。


    這才是他的真意所在。


    其實,白起真死假死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讓這個人在名義上消失。


    唯有如此,才能讓夏侯崩此行失去目的。


    既然無的,那他又如何放矢!


    沒有了白起這個目標人物,夏侯崩就隻能撲空。


    到時,趙佗冒名頂替上任之事,就可以瞞天過海。


    饒是冠君侯智計百出,布局深遠,又能奈他們何。


    此刻。


    白起終於體會到了這位少年天子的真正厲害之處。


    那就是直接洞鑒對方的目的,卡斷對方的死穴。


    如此一來,任是何等的高手,都無計可施。


    “陛下聖明!”


    白起轟然扣頭。


    江離神色陰冷,目光深沉。


    “隻是讓你詐死,還遠遠不夠。”


    “夏侯崩是冠君侯的心腹,絕然不能讓他白跑一趟。”


    “朕還給他準備了一份厚禮。”


    “白卿!”


    “你立刻修書一封,以最快速度遞往百越,讓趙佗、黃巢兩人按朕的安排行事。”


    說完,揚手一揮。


    一方紙箋飄飄灑灑,猶如落葉一樣,蕩到了白起麵前。


    白起伸手。


    那方紙箋仿佛擁有靈性一樣,落在了他的手中。


    上麵密密麻麻的蠅頭小楷,將整個計劃表述的一清二楚。


    白起一目十行,看完之後,頓覺驚顫。


    江離的計劃簡直已經通神。


    “好布局!”


    “好設計!”


    “陛下此計,伏線千裏,將夏侯崩一步步誘入彀中。”


    “屆時,等他反應過來之時,已然來不及了。”


    “到時候,他就是我們手中的一隻提線傀儡,隻能一步步按照陛下的設計去做。”


    江離的眸光迷離不定,看不透到底在想些什麽。


    直到良久之後,他才幽幽吐了一口氣。


    “此事事關重大。”


    “夏侯崩能否上鉤,不僅僅關係到百越之地的局麵,更加關係到你我君臣的生死。”


    “隻要能夠保住百越這塊基地,讓黃巢進一步壯大王師。”


    “我們遲早能夠擁有和冠君侯的一戰之力。”


    “可是如果失敗,王師被連根拔起。那麽,我們將失去最後的救命稻草。”


    “到那個時候,無論你我君臣如何雄心萬丈,都無力再跟冠君侯爭雄。”


    “所以此事務必謹慎,隻能成功,不能失敗!”


    此一次和冠君侯交手,戰場雖然遠在千裏之外,卻關係生死存亡。


    白起也已意識到這一點,神色不禁一凜。


    “陛下放心!”


    “臣一定竭盡所能,讓陛下的計劃順利推行。”


    “哪怕搭上我這條命,都在所不惜。”


    忠臣不畏死,隻畏死的不值。


    而白起最不怕的就是放手一搏。


    這深合他沙場戰帥的心性。


    白起傲然而立,正要退去,卻被江離止住。


    “白卿且慢。”


    “還有一件事須你親自去做。”


    白起躬身聽訓。


    江離幽幽說道。


    “曆經數月時間,國貿城已經漸成規模。”


    “隻是這個地方絕對不能交與商賈肆意發展,操控之權,還是要在朝廷。”


    “所以,真決意命你為商貿城指揮使。”


    “一來,綏靖此地治安。二則,引導商賈朝著朕想要的方向拓展。”


    “如此一來,它才能始終都在朕的掌控之下,不至於成為一隻反噬的野獸!”


    說到野獸兩個字,江離的眼中射出了幽幽的冷光。


    這句話明顯有所指。


    要知,昔日,冠君侯何嚐不是國之棟梁。


    他從一名小校步卒,三十年間,成長為一隻脫離皇家掌控的巨獸。


    除了風雲際會,自身智勇之外,又何嚐不是皇朝兩代君王的縱容。


    曾幾何時,他也是國之柱石,朝堂砥柱。


    隻是後來皇家勢若,冠君侯這隻野獸,才爭奪了繩索,蛻變為一隻反噬的惡魔。


    前車之鑒,怎能不令後人驚醒。


    江離絕然不會讓這種鬧劇重演。


    所以,商貿城這隻小獸,必須在蛻變之前就給它套上枷鎖。


    否則的話,以商賈的逐利天性,遲早會變成第二個冠君侯。


    況且,江離來源於工業文明世界。


    他太了解資本的力量了。


    商賈!


    可以讓一個疲弱國度重新煥發升級。


    但是同時,為了逐利,它也可以在短短數年之內,毀掉一個強盛的帝國。


    文明世界的例子不勝枚舉。


    作為曆史的後來人,江離深知自己絕不能犯同樣的錯誤。


    否則,一旦商賈成長為資本,深知會將他這個堂堂天子碾成齏粉。


    一念至此,江離正色吩咐道。


    “為保證商貿城牢牢被掌控,朕預製了三步走計劃。”


    “第一步,全力鼓動商賈來此,不征稅,不納賦。法無禁止則自由,隻要他們在皇朝律法界定範圍之內,任他們施展手段,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原則隻有一條,那就是壯大,無限壯大。直到將商貿城變成九州萬方的商貿重地。”


    “第二步,對商賈貿易進行導向,讓其朝著朕想要的方向成長。在此期間,任何敢於挑戰皇家權威的商賈,都立斬不赦,絕不留情。”


    “第三步,將商貿城納入朝廷運作之中。”


    “到那時,商貿將成為皇朝的一大臂助。”


    “王朝迭代,無非就是錢權失衡。”


    “權,朕自然會製定法令,加以限製。”


    “至於錢,尤其是商賈之錢,一旦納入朝廷運作,就可以為朕為整個國度提供無限的真金白銀。”


    “鳳凰王朝將重新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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