朵蘭擦幹眼淚說:“放心吧,這裏已經沒事了。了凡也讓他迴去了。我們已經按預期到達,各路宵小已經斷了念想,沒有人再惦記我們了。”

    李達掃視了眾人一眼,說:“子誠大人,本使代表朝廷,按開始說的,給納蘭的家人一個出身。他有兩個哥哥,都到官府任職,一個八品,一個九品。每家出一個孩子去把裏城讀書,免除全家賦稅、徭役。”

    大家都點頭讚歎。

    李先看沒什麽事了,趕緊起身,出去安排牌票,用欽差關防,以便到把裏城換上當地文劄。

    朵蘭和陳魯也趕緊告退。二人分工,朵蘭去做納蘭的思想工作,陳魯去換一身新官服,高階的官服。

    陳魯走出去,看見老哨長急急忙忙地跑過來,陳魯沒說話,擺擺手,示意他到自己的房間。

    他們隨著韓六兒來到陳魯的僉押房,老哨長跪下磕頭,淚流滿麵。

    陳魯笑著說:“起來,老哨長,你也一大把年紀了,不要行這大禮了。我聽說你一直在外麵晃悠,今兒個怎麽迴來的這麽早?”

    老哨長站起來,也沒擦眼淚,忍著眼淚往下流。

    韓六兒說:“魯哈圖知道老爺迴來,專門去找他。他這就急急忙忙趕迴來了。”

    陳魯心裏惻然,也很感動,一時不知道怎麽開口。

    老哨長說:“看起來大人都知道了?”臉上沒有昔日諂媚的表情,淡定,又有幾分木訥。

    陳魯看在眼裏,沒有說話,隻是點點頭。

    “卑弁也想埋骨桑梓。用大人的話說,這一大把年紀了,不想客死他鄉。大人飽讀史書,螻蟻尚且貪生,何況人乎?大人理解就好。實則無奈而,隻是到了最後時刻,會不會是竹籃子打水?卑弁心裏沒底。”

    老哨長不裝了,說話文縐縐的,已經把內心的意思表達明白了。

    這意思是說,他沒把陳魯當作官長,而是親人,否則這話萬萬說不得,又得平添罪孽。

    陳魯很忙,沒有時間打啞謎,看他對自己這樣,索性說了實話:“老哨長,你是咱們使團的第一有智慧的人。大人們的意思你應該明白吧?”

    老哨長點點頭,說:“陳大人,其實你們都不了解我,大丈夫頂天立地,講的是來去分明。兩位天使的意思卑弁很明白,在內心也著實感激。

    陳大人,你很忙,能看到你,我就很知足了。每次大人出去辦差,卑弁都怕再也見不到大人。”說完又是淚下如雨。

    “說什麽呢?就按我老人家說的,平安迴到京師,我們奏明聖上,為你請功,恢複祖業,娶妻生子,以全人倫。我馬上就去辦差,迴頭和你說話。”

    陳魯心裏酸楚,但自己力量有限,隻能安慰他,明白自己說的話也是蒼白無力。

    迴到京師?自己還不知道路在何方,能不能迴到京師呢。

    兩人一起走出房門,納蘭姐妹站在那裏等著。老哨長看見納蘭,並沒有表現出怎麽樣的憤怒,而是一臉的不屑。

    陳魯看在眼裏,心裏打鼓,老哨長已經看破世情了,真的做到不以物喜、不以己悲。

    出人意料的是,納蘭緊走幾步,在老哨長麵前跪下,拜了四拜,喊道:“爹,不孝女兒走了,以後要照顧好自己。”

    來來往往的官兵們全都驚呆了,這個納蘭又要玩什麽花活?這個老哨長不是總在輕薄他嗎?差一點還被他得手,對她納蘭造成了重大傷害。

    朵蘭也走過來,在老哨長這裏深施一禮,說:“老哨長是得道之人,請饒恕我妹妹吧。她這就去她該去的地方了。”

    大家都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這是大家都懂的一句話。朵蘭用的不是很恰當。

    她畢竟是蒙古人,漢人的語言環境,人到最後都得去該去的地方,走到最後的終點。

    大家以為納蘭要被處死,又想起了她的諸多好處,在各處站著,目送他們。

    人的固有思維就是同情弱者,這個同情是有前提的,那就是你弱得很具體,幾乎弱得一塌糊塗。你雖然弱,但是你還是強過某人,這個人當然不會同情你。

    老哨長驚訝地看著陳魯,又看了一眼這姐妹,說:“你們想把她怎麽樣?”

    陳魯看他一臉的驚恐和不滿,心裏也不免歎息:老哨長,是她在折磨你,是她攪得使團不得安寧,是她殺掉了你唯一的親人老七。

    老哨長,你可長點心吧。

    老哨長一下子跪在那裏,說:“陳大人,納蘭姑娘雖然死有餘辜,但是她對使團的貢獻,除了你陳大人就是她了,還請大人法外施仁。”

    陳魯不能再糾纏了,再糾纏下去會很被動,不是自己被動,而是兩位天使被動,弄不好他們還以為他陳子誠在玩花活。

    他不再說話,背上朵蘭遞過來的文袋,看了一下,牌票在裏麵。

    韓六兒已經把一青一白兩匹馬牽了過來。陳魯看了一下大白馬背上的褡褳,有兩個包裹,裏麵都是衣服,還有一些金銀。

    陳魯的褡褳裏也是一些日用品,此外還有一些金子,大約有十個馬蹄金。

    陳魯告訴朵蘭,讓阿德來把綠玉公主接到天上去,把東西都帶著,不用迴來了。

    綠玉公主的主要任務是給聖母配解藥。

    兩人告別眾人,翻身上馬,大家看出來了,不是殺人的樣子,目送著兩位出了軍營,散了。

    兩人走到沒人處,納蘭看陳魯要作法,停了下來,說:“陳大哥。”

    陳魯的心裏是矛盾的,確切地說,是複雜的。他騎在馬上,也沒迴頭,問道:“你姐姐都告訴你了?”

    納蘭已經下馬了,說:“陳大哥,我都知道了,這是我的命,也算是一個好的歸宿了。我已經有了根基,我不嫁人了,爭取世世女兒身,直到嫁給陳大哥為止。”說著淚如雨下。

    陳魯也忍不住了,心裏在罵娘,你說你好好的神仙你不做,非得鬧。但是他不想節外生枝,說:“你姐姐怎麽囑咐你的?”

    “讓我迴家先看看我爹娘,告訴他們大功告成,我要遠嫁到海外,做官太太。你這就派兵護送我去嫁人。”

    這真的是一個不錯的主意,陳魯點點頭,說:“這樣更好,省得你爹娘掛念。”

    說著自己也下了馬,想就在這裏作法,連人帶馬一起奔把裏城。

    納蘭跑過來,一把抱住陳魯,哭著說:“陳大哥,我舍不得離開你,我爹娘我都舍得,就是舍不得你。陳大哥,夫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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