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春愕然地看著哈三。現在哈三雖然是自己的上司,但原來可都是同事,自己還是哈三的長者和老上司。

    哈三對他一向尊敬有加,連下正式的命令都以商量的口吻,今天這是怎麽了?

    正好韓六兒路過,看哈三向胡春吼了幾句,也覺得很奇怪。他聽得清楚,這麽一件小事,哈三不值當發火啊。

    韓六兒本來可以直接走掉的,故意繞了幾步,走過來,說:“胡將軍,那邊正找你呢。”這才打破僵局,胡春滿麵通紅,悻悻地走了。

    哈三剛想進大帳,看見韓六兒,氣不打一處來,不想搭理他,繼續走,可是在邁進大帳的一瞬間,他忽然心頭一動,說:“六子,你不保護大人,到哪裏亂跑?”

    韓六兒把手裏的東西揚了一下,說:“就是為了陳大人出來的。”走進哈三,壓低聲音說:“去拿藥和藥布去了。”

    哈三吃了一驚,問道:“陳大人受傷了?”

    “是啊。”

    “為什麽不讓軍醫過去?你會處理嗎?你是怎麽當差的?”

    “陳大人不讓聲張,傷的也不重。我問了納蘭,她說和鹽鬼打架時後背搓破了一塊皮,當時包紮了,也換過藥。陳大人晚上可能是背痛,昨天晚上就睡了一個時辰,我這就給他換藥去。”

    哈三說:“去吧,好生護侍著,別再亂傳話了。”韓六兒答應著,告辭了。

    哈三的怒火又被點燃了,這是真的了。誰包紮的?還有誰!整個大營裏還有誰?兩個人都已經互相包紮過傷口,這是普通關係能做到的嗎?

    大凡一個人認準了一個理,隻要他聽到的、看到的都向自己的思維靠攏。就像是杯弓蛇影,鄰人疑斧。

    其實聞達講的也好,韓六兒講的也好,還是他哈三想得也好,都是經不起推敲的。

    他如果換一種思維,他的老婆,未婚妻,受傷了,流血就要流死了,陳魯想的是男女授受不親,非禮勿視,非禮勿動,不能包紮,流死了不關他陳魯的事,這就是君子嗎?

    這事如果是哈三,應該怎麽辦,也應該出手相助,不會坐視不理。

    嫂溺援之以手,權也,這是權變,別說是嫂子,任何一個女子落水讓你拉她一把,你都以為是非禮,那就不是聖人訓了,那是畜生訓,他哈三難道不懂這個?

    哈三大吼一聲,來人!有兩個親兵跑進大帳。

    哈三吼道:“去一個人到中軍大帳,讓納蘭來見我,不要對她講什麽。要快。”兩個士兵互看了一眼,沒敢問。

    其中一個匆匆走了出去。哈三像一個困獸,在大帳裏走來走去。

    他覺得滿腔怒火無處發泄。

    不一會兒,納蘭來了,披著鬥篷,戴著鬥笠,一邊進來一邊說:“啥事這麽急?問你的這位兄弟,他就是說不知道。不是下這麽大的雪,我早都過來了,把那些帶鹽的衣服都洗了,再晾一下行李。說吧,有什麽差事,請大帥盡管吩咐。”

    她笑嘻嘻地摘下鬥笠。哈三看她臉凍得通紅,鼻尖卻滲出細汗,知道是跑過來的。

    那深不見底、清澈的眸子笑盈盈地看著哈三。那眼睛看不出有一點邪意,純的就像是一汪清泉,沒有一點雜質。

    哈三被她的清泉澆滅了怒火,說:“沒什麽大事,你的傷好些嗎?”

    納蘭說:“我的大帥,你把我叫來,不會是就問一下這個吧?你不辦差了?”

    哈三沒迴答,按自己的思路問下去:“換過藥嗎?”

    “換過,軍醫給換過兩次呢?”

    納蘭看他問得這麽細,心裏生出幾分甜蜜,也感覺很愜意,鐵漢也有柔情。

    哈三問:“那之前是誰給你包紮的,誰給你換藥啊?”

    “陳大哥啊,你看他一個大老爺們兒……”說到這裏,她感覺不對,女人的直覺告訴她,這個問題有坑。

    哈三說:“陳大人也傷了,重嗎?”

    “不重,後背搓掉一塊皮。”

    “是你包紮的,換的藥?”

    “喂,哈大帥,你什麽意思?”

    哈三聽完,火往上撞,冷笑道:“我什麽意思?我應該問你什麽意思?”

    納蘭勃然大怒:“姓哈的,今天你不把話說清楚,本姑娘和你沒完。”

    “心虛的人都這麽說話,你敢不敢如實相告?在餓鬼嶺你們在哪住的?在大營這兩天兩夜,你們又怎麽住的?你為什麽喂姓陳的馬肉,難道他喪失自己吃飯的能力了?”

    納蘭一下子被問懵了,也可以說是被氣懵了,她的臉由紅轉白,又由白轉紅,眼裏含著淚水。哈三看她的表情急劇變化,後悔了。

    但是納蘭沒讓眼淚掉下來,而這雙能澆滅哈三怒火的眼睛已經變得血紅。她倉朗一聲拔出佩刀,不由分說,向哈三劈頭砍去。

    什麽未婚夫妻,什麽戀人,在她的思維裏都沒有了,她的大腦裏隻有憤怒。這是一個性烈如火的姑娘,一刹那間失去了理智。

    哈三看她砍來,連忙躲避,書桌被劈為兩半。親兵們趕緊跑進來,看納蘭又舉刀砍向哈三,趕忙揮刀架住。他怎麽會是納蘭的對手,咣當一聲,親兵的佩刀被打落在地上,力道不減,向士兵劈去。

    親兵趕忙跳開,頭盔被掃落地下。他嚇的大叫一聲:“將軍快跑。”

    哈三醒過神來,縱聲跳過書桌,拔腿就跑,納蘭一聲不吭,持刀就追,幾個士兵持刀在後麵追。邊追邊大聲喊叫:“截住納蘭姑娘。”

    聞達早已經在關注著哈三大帳,看納蘭進去了,以為得大吵一架。他明白,哈三在故作鎮靜,哈三拿杯子的手告訴他,山雨欲來。

    他等著看熱鬧。

    看了一會兒,沒聽見吵罵聲,以為也就過去了,誰知道卻真刀真槍地打了起來,這太出乎意料了。

    士兵們一喊,姚寶就想去拉架,被聞達一把拽住。胡春也看見了,剛剛受了一頓無名氣,也不想管了。

    大雪已經沒過了腳麵子,哈三拚命向中軍大帳跑,納蘭就拚命追,兩個人還算默契,誰也不說話。

    這幾個士兵就在後麵一邊追一邊喊。

    哈三跑進大帳,李達門口的哨兵嚇了一跳,看納蘭持刀追了過來,沒反應過來。

    跟在後邊的親兵喊道:“截住她。”喊了好幾遍,喊得糊塗,哨兵聽的更糊塗,截住哪個?看他們兩個都跑了進去,隻好持刀也追進了大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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