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娘雙眼發直,看著那方頭大耳的手下,以及他手中拿著的十包香粉。

    一樣漂亮精致的油紙,散發出一樣誘人馥鬱的芬芳香氣。

    絕對就是自己苦苦尋求的香粉沒錯!

    躲在黑色袍子中的鶯娘雙眼放光。

    她急聲叫道:“且慢!”

    這突兀的一聲之後,漱玉堂中所有的人忽然都看向了身著黑袍的鶯娘。

    這時候鶯娘忽然提高聲音道:“這十包香粉我要了。”

    說罷她對那看著像是老板娘的華貴夫人重複道:“我出十兩銀子。這些香粉我都要了。”

    如今趙國中雖然有閑錢的人多了,但是十兩銀子到底不是小數目。

    十兩銀子可以供一戶中等人家吃喝幾個月。

    也是作為“淑女”的鶯娘一個月的分例。

    隻用來買十包香粉,那實在是太豪奢了。

    而對麵的俊朗公子與他那胖大手下尚未開口,老板娘卻是先發出一聲笑來。

    像是覺得鶯娘的話多麽好笑一般。

    老板娘到底是生意人,她攏了一攏發髻,對鶯娘道:“姑娘,我們這戀魂香一百兩銀子一封。

    您如果喜歡,我們小號替您多留幾封。

    下次您再來挑選吧。”

    老板娘的話說的還算得體,但是麵上的輕視神色卻刺痛著鶯娘的心。

    她自從在教坊成名之後,何嚐忍受過這樣的羞辱?

    而那位公子的胖大手下也是笑著說道:“姑娘,我們家公子買這香粉是要送給俊俏姑娘的。

    你要是俊俏姑娘,說不得咱們公子也會送你一封。”

    那手下所說的話顯然非常放肆,與調笑無異。

    而他的主人也並沒有出言阻止。

    鶯娘心中一激動,忽然掀開頭罩露出本來麵目。

    她到底姿容不差,這一掀頭罩倒是讓漱玉堂中的掌櫃和攬客姑娘發出一聲驚唿。

    鶯娘心中冷笑,麵上卻故意做出媚態對公子道:“妾身極愛這香粉的氣息,不知道公子是否願意勻一些給我。”

    鶯娘對自己的美貌充滿信心。

    以為俊朗公子買香粉無非也是送給姑娘的。

    全京城的姑娘,又有幾個能美過她鶯娘的?

    而在她對麵站著的俊朗公子,其實就是君梧。

    在鶯娘掀開頭罩的那一刻,君梧已能確信自己的計劃正一環扣一環地走下去。

    鶯娘正像是自己的藥引一般,一點點地蠶食著趙皇魯清的精神和意誌。

    這時候君梧麵上帶著冷淡的笑意,對身邊的武能道:“勻給這位夫人一包。”

    說罷他便再不迴頭,大步向外走去。

    鶯娘心中忽然升起了一種被羞辱的感覺。

    明明那位公子並沒有對自己惡語相向,反而還贈送了自己一封一百兩銀子的珍貴香粉。

    但他臉上流露出的冷淡神色,仿佛將鶯娘當做一個叫花子。

    而一百兩銀子一封的香粉,也隻是那位公子隨手用來打發叫花子的碎銀一般。

    讓鶯娘自豪的美貌,竟然全不能入了那公子的眼。

    可惡!

    世上的美貌女子,最不能忍耐的就是容貌被人忽視。

    但那位公子已經走了,就連他的手下也隻是將一包香粉留給老板娘。便跟著趕緊離開了

    老板娘似笑非笑地將那戀魂香塞到鶯娘的手中,道:“姑娘,你真是好福氣啊。”

    鶯娘心中五味陳雜。

    她想要將那打發叫花子的香粉扔在地上。

    但終究還是忍住了。

    一百兩一包……這是她十個月的份例啊。

    鶯娘忽然奪過那戀魂香的香粉,帶上頭罩就快步向外衝去。

    與此同時,趙皇魯清的心頭也淤著一團怒氣。

    他惱怒地看著坐在床上的少女。

    這少女容貌倒是清秀,正是魏武侯的小女兒呂嬋兒。

    而如今的呂嬋兒身著貴妃華服,麵上帶著倔強的淚痕,一張小臉顯得清冷孤高。

    寬敞的寢宮中點著燭火,卻無法讓呂嬋兒的麵孔暖起來。

    趙皇魯清實在看不下去這清冷的模樣,斥道:“你這哭哭啼啼的樣子到底做給誰看!”

    魯清甚至覺得自己有些頭痛。

    他本來一句氣話,要讓魏武侯呂步將他的小女兒送入宮中。

    當初魯清隻是為了讓呂步住嘴,別再多管閑事,插手自己的後宮。

    誰知道這憨直的呂步聽了魯清的話,竟是滿腔悲憤地真把呂嬋兒送入宮中。

    呂嬋兒出身尊貴,入宮自然是要占了嬪妃的名額。

    這麽一來,鶯娘反而隻能暫時收做淑女。

    魯清並不介意充實後宮,多一兩個女人對自己來說都是一樣。

    但他卻沒想到呂嬋兒竟然是如此喪氣的一個丫頭。

    就算這丫頭的容貌不差,出生也尊貴,卻不討魯清的歡喜。

    他見呂嬋兒始終不迴答自己,更是惱怒。

    魯清一個箭步衝上前去,用手掌掐著呂嬋兒的脖子。

    呂嬋兒猶帶淚痕的麵孔中露出憤恨的神色。

    這更加讓魯清惱怒,手掌上的力量竟然不知道停止。

    直到呂嬋兒麵孔漲地通紅,唿吸已經混亂,魯清才一把將這丫頭扔在床上。

    魯清直覺得心中晦氣。

    他不願在這喪氣丫頭身上浪費時間,便帶著怒氣向外走去。

    鬼使神差地,魯清走向了皇宮偏僻處的一個小小四合院。

    隨侍在魯清左右的黃門、宮女們本來急匆匆地跟在趙皇身後。

    直等看到四合院,他們的腳步才慢了下來。

    這些人心照不宣,知道陛下是要去幹嘛了。

    魯清旁若無人地走進四合院,猛地打開鶯娘的屋門。

    一股沁人心脾的暖香直入魯清的肺腑。

    魯清深深吸了一口氣,直覺得腦仁中的疼痛也得到了緩解。

    屋中坐著的鶯娘大吃一驚,看清是趙皇之後,才露出盈盈淚意。

    她含嗔帶怨地對魯清道:“陛下竟然還記得奴。”

    一樣是目中帶淚,不知為何鶯娘就是比呂嬋兒更撓人心肝。

    魯清笑道:“朕再不見你,便要燒起來了!”

    說罷他衝了過去,一把將鶯娘給抱了起來。

    這兩人一個粗暴強硬,一個柔弱無骨,竟然是如此契合。

    身後自然有小黃門將屋門輕輕關上,守在外頭。

    有節奏的撞擊聲一聲一聲撞在外人的心坎上。

    撞得其他幾個淑女心中暗暗生恨。

    隻有雲巔上的鶯娘露出笑容,她所謀求的終於又攥迴了自己的手心。

    卻不知道,她與趙皇魯清,都已經是君梧手中的棋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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