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兩人遠離之後,李偉強方才恭敬地扶著肖爺爺坐在巨石前的墊子上。


    “爺爺,您這些年過得還好嗎?”李偉強關切問道。


    “吃了睡,睡了吃,人嘛,誰不都是這麽過的。”肖爺爺來迴撫摸李偉強的手,感歎道:“可人老了,就是不喜歡照鏡子,看你這年輕人多好啊,細皮嫩肉的。”


    李偉強賠笑一聲,也不敢頂嘴。


    “你的妹妹叫李小花是吧?她怎麽樣了啊?應該也長大了吧?不知道漂不漂亮?”肖爺爺問道。


    李偉強心中一痛,但強撐住笑臉:“謝謝爺爺關心,隻是,舍妹已經不在了。”


    肖爺爺吐了口唾沫,連忙搖頭道:“呸呸呸,怎能說出這話,快吐口吐沫,說錯話吐口吐沫就沒事了,要不然不吉利的。”


    老一輩的傳統,李偉強是無法用理性來反駁的,他麵色詭異,反駁不是,答應也不是,長這麽大,李偉強還沒隨地吐痰過……


    “快快快……”


    麵對肖爺爺急促卻天真的催促,李偉強唯有一聲苦笑,他強抿嘴中的口水,默默低頭,讓口水從唇間滑下。


    “哎,這就對了,來,陪肖爺爺躺一會。”


    想李偉強剛才麵對兩個兇神惡煞的人有多強勢,現在就有多麽聽話,他躺在了肖爺爺身旁,依著村口的桃花樹,默默地看向了村子中,這麽多年過去了,桃花鎮似乎起了很多的新建築,但放眼過去,又好像一切都沒有變。


    半個時辰後,肖爺爺睡著了,李偉強終於抽出時間,他先是返迴墳墓前,不僅將自己父母的墳前打掃一番,擺上祭品,更是將村裏所有因那場災難而喪生的鄉親墳前擺上了祭品,擁有鳳凰炎後,李偉強現在倒也算半個法師。


    “父親,母親,妹妹,還有所有的鄉親們,我是我們村最後的希望了,我李偉強在此立誓,一定會為你們討迴公道。”為長輩們祭祀,李偉強不敢起身,隻是跪在地上,將一壇白酒倒在墓碑前。


    少年本當意氣風發,李偉強卻是豪氣衝天。


    天道不公,人道無情,李偉強偏偏要走一走人間正道。


    祭拜過父母和鄉親們後,李偉強有些黯然地返迴村中,村口的肖爺爺還在睡覺,李偉強不忍心吵他,隻是安靜地走過。


    村內河道交叉,村鎮房屋建設簡樸而純粹,雖然人口相比之前少了太多,但偶爾也會有幾個陌生人和李偉強擦肩而過,用著怪異的眼神看著這個外來人。


    李偉強心下悲痛莫名,卻不知緣起何處。原本熟悉的房屋被改裝,住進了陌生的人,一切生活的痕跡都仿佛被抹去,雖然明知道這世界的更替如此,但還是令人唏噓。


    一個皮球滾到了李偉強的腳下,他抬起頭,看到了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她怯生生地站在遠處,不敢靠上前。


    李偉強淡淡一笑,將腳下的皮球撿起,輕輕拋給了女孩。


    女孩一把接過,笑道:“謝謝哥哥。”轉頭,便和另外兩三個比她還要小的孩子玩了起來。


    李偉強長歎一聲,這個女孩所在的房屋是他三叔的,他父親的親弟弟,以前院子裏是花園,隻是現在……花園沒了,全都變成了球場。


    漸漸地,李偉強的腳步慢了下來,他害怕,他害怕自己迴到家,院子裏會出現一群陌生人,問自己是誰?


    如果真是那樣,李偉強不知道自己該怎麽辦……他真的不知道……


    想起可能會遭遇那樣的情形,李偉強死死咬牙,猛地轉頭,他寧願讓以前的家永遠存在記憶中,也不願意遇到那樣的情形,可轉頭還沒走幾步,前麵就迎麵走來一個老頭和一個少女。


    三人擦肩而過,李偉強心中哀傷,也沒注意什麽,可那個老頭猛地轉過頭來,死死盯著李偉強的背影,伸手道:“小強……你是小強嗎?”


    李偉強的腳步猛地定在原地,一動不動,他僵硬地轉過頭,認真觀看著剛才擦肩而過的老者,目光一陣迷茫:“您……您是……”


    “小強,真的是你。”老伯大喜地衝上前來,一把將其抱住,痛哭流涕道:“我就知道你還活著,我就知道你還活著,七年了吧……七年啦……”


    “風伯?”李偉強震驚無比,隨後又羞愧地摟住麵前的老者,自己迴到桃花鎮,居然沒有第一時間來看這個關心自己的伯伯。


    “迴來就好,迴來就好……”


    風伯感動地哭泣了好了一會,才抹著眼淚,興奮地看著李偉強,一雙滿是老繭的雙手在李偉強身上來迴撫摸,激動說道:“小強長大了,風伯差點沒有認出來,真是又高又帥。”


    李偉強離開之際也就一米五左右,現在已經在一米七八以上,身高完全超過了風伯,以前能隨便摸到李偉強腦袋的風伯,現在還要抬腳。


    “風伯,真是抱歉了,這麽多年都沒有迴來看過你。”李偉強歉意地說道。


    風伯擺手道:“別這麽說,我知道你當初一定是遇到了危險,這些年來,過得不容易吧?”


    “生活何時容易,不過值得慶幸的是,我身邊始終跟著一群好友,有他們在,人生倒是不顯得那樣痛苦。”李偉強真心實意地迴答著,隨後又追問道:“您老這些年如何?身體還好嗎?”


    這句話其實是明知故問,李偉強何其尊師敬老,和風伯擦肩而過都沒有認出他,再怎麽也知道風伯的如今的身體,已經滄桑到了何種地步。


    才五六十歲,便已滿頭白發,老臉遍布皺紋,看來,當年失去了所有親人的風伯,這些年來,都沉浸在哀傷和痛苦當中。


    “還好,還好。”麵對這個鄰家後輩,風伯又豈能說出真相,一招手,便將之前跟隨在身邊的小姑娘給招上前來:“鈴兒,快過來看你偉強哥,他就是我和你說過,我們原來的鄰居。”


    衣著樸素,滿臉調皮的小女孩走上前來,毫不畏懼,反而哼道:“哦,你就是那個我爺爺老是讓我去打掃屋子家的主人啊,我可是免費給你打掃了好幾年屋子,第一次見後輩侄女,有沒有什麽禮物?”


    說罷,她還搓搓手指,挑挑眉毛,十足的小太妹形象。


    “額?”李偉強完全不認識麵前這個小女孩,但知道她應該算是風伯的孫女風鈴兒,當初自己還抱過她,隻是那個時候她好像還在繈褓中。


    “你這個調皮鬼!”風伯大怒,一把從腳下抽出板鞋,就要抽這個毫無禮貌可言的小丫頭。


    風鈴兒一聲怪叫,轉身就逃,還笑嘻嘻地迴頭道:“嘿嘿,抓不住,爺爺有本事就來抓我!”


    風伯越看越氣,就要衝出,但卻被李偉強拉住。


    “哎……”風伯低聲歎氣,無奈道:“我這個調皮孫女,現在就開始管不住了,真是在小強麵前丟人了。”


    李偉強淡笑著搖頭:“我是長輩,見到後輩本就該準備禮物,鈴兒說得也沒錯。”


    “別聽她的,來,和風伯迴家,風伯做你最愛吃的麵條。”


    李偉強笑道:“十年前,風伯養我護我。十年後,讓我來孝敬您。今天,我為風伯來下廚,萬望您老準許?”


    風伯身體一顫,刹那間老淚飆飛,痛恨道:“小強啊,你這孩子,從小乖到大,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一點都沒變,真是一點都沒變啊……可是老天對你不公,對你不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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