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謂的少女戰鬥力,大概就是指夏染現下的狀況。


    自從兩天前和楊廷悠打市集歸來,夏染便呈現出超強的戰鬥意誌,非但不肯聽從楊廷悠的話離去,反而流露出無比的信心,強而有力的表現,使得整個軍營的人不由得對她肅然起敬。


    此話怎講呢?話說當日他們才一下馬,弱不禁風的夏染居然不待人服侍,即一馬當先衝到駱駝旁,將她和楊廷悠一道采買的布疋給卸下駝峰,當著所有人的麵抱著它們衝進營帳,然後又在大夥驚訝的眼神下,按照衣譜上的裁法,一塊一塊將布料裁下來,沒多久就裁光三十件衣服的分量。


    但這還不算什麽,更精彩的還在後頭。裁完了所有衣塊的夏染,拿起針線竟有如神助一般,快得不得了。而她不輸行家的手法,立刻引來所有士兵的叫好聲,每個人都開始對她刮目相看,叫得夏染好不得意。


    原來她也有製衣的天分嘛,隻是過去沒機會發掘罷了!


    被人群包圍的夏染相當得意,也很感動。以前她在羽夢館動不動就挨罵,不是被冬舞罵白癡,就是慘遭秋繪無言的閉門羹,她都快忘了自己原來是有潛力的。


    “謝謝你們。”抱著即將成形的胯袍,夏染忍不住流下淚來,看得大夥亂心酸的。


    老實說,他們都很感動,因為她真的很努力,而其中最為感動的,不外是前來支援的夥頭軍,因為他們正是這次實驗的對象,就怕她弄不好,大夥沒新衣可穿。


    “夏染姑娘大客氣了,咱們往後的衣服可得靠你呢。”一陣安靜之後,大夥兒又爆出此起彼落的讚美聲,霎時夏染的營賬好不熱鬧,笑聲四溢。


    在這一片歡笑聲之中,隻有兩個人皺眉,一個是楊廷悠,另一個是莫沁濤。楊廷悠皺眉的原因,是害怕夏染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他擔心莫沁濤不會這麽輕易放過她。而莫沁濤皺眉的理由則是,她不該順利完成所有準備工作,甚至拐走他大半營的人。


    像此刻,合該是夥頭軍上市集采買食物的時間,他們卻一個一個的不見人影。


    於是,莫沁濤跨大了腳步。直往夏染的營帳走去,像鬼魂一般闖入。


    “吵什麽吵?”莫沁濤咬緊了牙,拉下了臉色,一屋子的人頓時鴉雀無聲。


    他們萬萬沒想到高高在上的大將軍,竟會親自到夏染的營房來!


    “你……你來啦?”第一個有反應的人是夏染,雖然她也和大家一樣感到意外,卻十分高興見到他。


    可莫沁濤一點都不高興,事實上,他比較想宰了她。


    無視於她臉上紅潤的光彩,懶得理會她晶燦的眼神,莫沁濤嚴肅的眼掃過在座的每一個人,口氣陰寒至極。


    “怎麽,突然都變成啞巴了?方才大夥兒不是還吵吵鬧鬧、有說有笑的鬧成一團?這會兒怎麽啦,都不會說話了?!”他不悅地怒視眾人,所有人在他嚴酷的眼光下瑟縮成一團,每個人都想開溜。


    “夥頭軍!”


    沒用的家夥,居然沒有人敢站出來認錯。


    “是,將軍。”被點到名的廚房軍團一個個站出來報到,擠來擠去擠得好不熱鬧。


    “迴答我,今天是什麽日子?”莫沁濤走到他們麵前來迴巡視,幾乎把他們嚇出病來。


    “啟稟將軍,今兒個是六月初七!”大夥齊聲迴話。


    “很好,我很驚訝你們還記得日子。”他意有所指地斜瞄夏染一眼,暗指她是罪魁禍首,“虧你們還記得今天是六月初七,理當知知道今天該做什麽。”怕就怕這群兔崽子隻懂得玩樂,忘了正事。


    “該上市采買食料,將軍。”所幸大夥兒沒忘,否則一定害死夏染。


    “既然知道,還不快滾。”莫沁濤橫了他們一眼,卻沒有人敢動。


    “迴將軍,采買食料一向由楊副將帶領咱們同往,楊將軍不在,咱們沒有人知道該如何購買。”


    換句話說,他們隻負責搬運,不負責動腦。大夥都不識字,需要采買的東西又林林總總一大堆,若沒長顆好腦袋,誰記得起來?


    正因為如此,所以上街采買記帳這事兒全由楊廷悠打理,因為他雖不識字,但對數字在行,可以一次記住百來筆價錢不成問題,然後迴頭再向書記官報帳。問題在於大夥都沒有他的好頭腦,自然也沒人敢不自量力挑起這副重擔。


    “楊副將上哪兒去了?”莫沁濤當然也了解這情形,口氣遂緩和了下來。


    “驛館,將軍。”其中一個夥頭軍迴答。“楊副將打昨兒就去驛館了,說是想麻煩驛館的守將幫咱們寫封信,讓州刺史盡快給咱們調派個書記侍官來。”說到底,這全是不識字惹的禍,偏偏軍營裏不是光打仗就行,其他需要動到筆的雜事也不少,搞得大夥都很心煩。


    “混帳!”聽見這消息莫沁濤激動地說咒。“州刺史那狗娘養的根本是存心找碴,真是去他*的!”


    罵歸罵,可莫沁濤心底很明白,楊廷悠這趟路是白跑了。西州刺史那王八蛋是不可能這麽快派人過來的,他跟他有仇,豈容他好過?


    “難道整個軍營裏就沒有人能代替楊副將的位置嗎?”他心煩意亂地踱步,被這惱人的狀況煩死了。


    “我可以!”


    正當他煩躁得像頭大熊,他身後的夏染突然自動舉手發言,信心滿滿的自我推薦。


    “你?”莫沁濤轉身,難以置信地看著夏染高舉的雙手,和她臉上興奮的裘清。不相信她能夠辦到。


    “嗯,我能做得到,我可以。”夏染拚命推銷自己,雖然老實說她一點也不知道他們在嘀咕些什麽,可她知道他正在煩惱沒人能代替楊廷悠的位置上街采買。


    一個好妻子,自當該為丈夫分憂解勞,而且她正欠缺機會表現她的賢慧,說什麽也不能放過這大好良機。


    “你真的可以辦到?”雖然她拚命點頭,莫沁濤還是懷疑。


    “我真的可以。”夏染自信滿滿。


    “好,就讓你試試看吧!”反正也沒人自願頂替。“你立刻同這些夥頭軍,去把軍營裏需要用到的食材搬迴來。我可警告你,軍費有限,你不要給我亂花。”即使她是萬不得已的選擇,莫沁濤還是不放心,小心叮嚀夏染。


    “你放心,我一定會表現得很好給你看。”夏染開開心心的接過他的囑咐,莫沁濤這才把銀兩交給她,由她全權負責。


    “天黑之前給我迴來。”淡淡丟下一句,莫沁濤旋即像陣風似地轉身離開營房,眾人方才鬆了口氣,恢複成原先的熱鬧。


    “沒想到莫將軍居然這麽好說話,我還以為咱們這迴死定了呢!”


    “是呀是呀,都是夏染姑娘見義勇為,要不然咱們就慘了。”


    “你說的一點也沒錯,都是夏染姑娘。”


    眾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讚美夏染,說得夏染渾身輕飄飄的,差點飛起來。


    “可莫將軍臨走之前交代的話,各位都還沒忘吧?”


    對哦,他剛剛才說過,天黑之前必須迴來,也就是說——“快、走、啊!”


    此活方落,瞬間隻見衝的衝、逃的逃、備馬的備馬,原先還熱熱鬧鬧的營房一下子跑得不見人影,一夥人集結成隊的往市集出發。


    *******才剛抵達市集,轉眼便已到了午膳時間,而夏染連同夥頭軍們一群人浩浩蕩蕩,就是沒一個人用過飯。


    “夏染姑娘,我看咱們用過飯再說吧!采買的事情就先擱著,總得填飽了肚子,才有力氣做事,你說是吧?”


    一下馬跨進市集,就有人提議,夏染無法反對,因為她也餓了。


    “好。”她點頭,“咱們就隨便找一家客棧歇著,吃點東西。”


    天氣這麽熱,她都快中暑了。


    “夏染姑娘,這兒哪來的客棧啊?”夥頭軍驚訝地看著她。“你可別忘了這裏是邊疆,不是中原,咱們能找得到東西吃就不錯了。”


    “是嗎?”夏染頗為驚訝,“既然這地方這麽簡陋,那咱們幹麽還來這裏,為什麽不去比較熱鬧的地方?”


    她說的“比較熱鬧的地方”指的是龜茲市集,那兒地方大,人也多,而且也有客棧。


    “咱們知道夏染姑娘的意思。”看穿她意圖的夥頭軍解釋。“可是龜茲市集裏麵沒有咱們要的東西,今兒個的市集叫‘趕集’,每個月一次。這市集裏專賣南北東西向運到的雜貨,看是要吃的、穿的,或是用的,這兒全有,而且又賣得便宜,所以莫將軍才要我們一個月報到一次。”可惜就是沒有專供人休息的客棧。


    “原來如此,我懂了。”夏染點點頭,總算聽個出大概。“既然找不到客棧,那咱們就隨便找個地方,買點東西湊合著吃了吧!”


    夏染做出決定,結果是大夥兒狼吞虎咽,光她一個人吃不下飯。原因無他,就因為這市集裏麵賣的淨是些烤羊頭和大餅,再不就是些釅茶,味道又於又澀又濃,她實在吞不下。


    “夏染姑娘,你真的不吃?”有人把整顆羊頭遞過來,上頭還滴著油,害夏染看得差點想吐。


    “真的不吃。”她搖搖頭。


    那人聳聳肩,又把羊頭拿迴去繼續啃,啃得一滴都不剩。


    夏染著在眼底,怕在心裏,雖說她已經決定留下來當番婆,可異族人的食物,實在是要命。


    眾人不管她繼續吃他們的,好不容易,等所有人都吃飽了,終於開始采買的工作,而夏染也興致盎然的衝進人群裏,掏出銀兩躍躍欲試。


    她要買,要買……


    慘了,她該從哪兒買起?除了買染料之外,她唯一掏過銀兩的經驗便是上街口喝豆漿,而且還給了一兩銀子迴家挨冬舞罵,這……可怎麽辦才好?


    她愣住不動,隨周遭的人群擠來晃去,晃了半天就是不知該從何下手。


    “怎麽了,夏染姑娘?”隨行的夥頭軍還以為她在練身段。


    “你別光站著不動呀,也開開口喊喊價,買些東西迴營。”在這兒買東西全憑真功夫,不懂得殺價絕對占不到便宜。


    “呃……”喊價,她哪裏會喊價向來就是人家說多少,她就給多少。


    上迴喝豆漿被騙就是因為這個緣故。


    “夏染姑娘,難道……難道……你不會喊價嗎?”其中有個夥頭軍瞧出端倪,臉色慘綠地問道。


    “胡……胡說!我當然會了。”她的臉跟他一樣綠,嘴唇卻相反的泛白。


    “夏染姑娘——唉喲廣瞧出端倪的夥頭軍忽然慘叫一聲,嚇得夏染趕快退出人群。


    “你怎麽了?”她扶著突然發疼的夥頭軍蹲下,關心地問。


    “沒什麽,肚子疼,大概是吃壞肚子了。”那夥頭軍搖搖手表示沒什麽,夏染還是不放心。


    “我看還是——”


    “抱歉。我找個地方解決一下!”


    不待夏染釋放出更多的愛心,肚子疼的夥頭軍便一溜煙的不見人影,之後是更多的道歉。


    “對不起,我也去。”


    “我也——”


    於是,不消片刻的工夫,原本浩浩蕩蕩的采購大隊跑得隻剩她一個,夏染猜大概是因為那些烤羊頭不幹淨的關係,幸好她沒吃。


    太好了,她偷偷的籲口氣,有些缺德的想。她剛在煩惱會露餡兒,老天就讓他們肚子疼了,擺明了幫她。


    可是,她終歸會現出原形,因為她根本不會采買東西。


    想到這兒,夏染霎時有如泄氣的皮球般什麽勁兒也沒了,隻得隨意東看看、西摸摸,等大夥兒拉完肚子迴來自首。


    她晃呀晃地瞧,沿路上淨是她從未看過的新鮮玩意兒。有來自大食的馬匹,波斯的地毯,甚至連天竺的香料也有人買,可謂應有盡有。


    夏染眼花繚亂的到處亂晃,覺得每樣都很新鮮,可最吸引她,最令她眼睛為之一亮的東西,卻是堆在路旁那一堆不起眼的花草。


    她二話不說,撩起裙擺跑得飛快,目標相準那一堆堆不起眼的花草。


    這就是東方姐妹不為人知的怪癖——狂熱。隻要讓她們碰上和工作有關的新奇事物,就算用三匹馬也拉不走她們。


    夏染自然也不例外,論對染布工作的熱忱,她可不會輸給春織和秋繪她們之中的任何一個!


    “老板,您這些花草怎麽賣,又是打哪裏來的?”人尚未跑定,夏染即氣喘籲籲地出聲詢問,一眼就著穿眼前的花料是珍奇貨色。


    “姑娘,等你喘口氣再談也不遲呀!”賣花草的老板反倒笑嗬嗬的要夏染且慢,別嗆著了。


    “多謝老板關心,我沒事兒。”夏染喘得急。“請您趕緊告訴我這些花草是打哪兒弄來的,我猜想它們必定不是中原的貨色吧!”若是中原的貨色,她老早就看過、試過了,絕不可能逃過她手心。


    “嗬嗬,姑娘果然好眼力。”老板一點都不驚奇。“這些染料的確不是中原的貨色,它們來自一個很神秘的地方,往後姑娘也會到那兒去。”


    “我會到那地方去?”夏染聽得一頭霧水,可老板卻不再多言。


    “姑娘方才不是問我這些染料值多少錢,現在還想聽嗎?”


    不給夏染提出疑問的機會,老板接著問。


    “當然要聽。”夏染點點頭,早把老板剛剛說的話給忘了,隻想早點將這批染料買到手。


    “總共是一百兩銀子。”老板開價。


    “一百兩?”聽見這數目,夏染不禁瞠大眼睛大叫,被這數目嚇呆。


    “這……老板,您這數字開得也太大了吧,我身上沒有這麽多錢。”她頂多花過五十兩跟人搶花料,光為那五十兩,就被冬舞罵了整整一個月,更何況是雙倍價錢。


    “不必怕,姑娘,你把袋子裏的錢倒出來,便知道夠不夠了。”老板笑著指示,夏染照做,裏頭果然放了剛剛好一百兩文銀。


    “瞧,這錢不是正好嗎?可見姑娘和這批染料有緣。”老板笑嘻嘻地接過銀兩恭喜夏染,她也傻唿唿地點頭說謝謝,笑得跟老板一樣開心。


    “希望姑娘迴頭還能笑得出來。”老板點點頭,收下銀兩,丟下這耐人尋味的一句話便走人了,留下一堆花草和喜孜孜的夏染,不停地跟他揮手致謝。


    “再見老板,再見。”她朝遠去的人兒揮手,完全不知即將大禍臨頭,直到所有人都拉完肚子迴來,她才察覺到事情的嚴重性。


    “夏染姑娘,咱們迴來了,我們可以再繼續——咦,哪來這一堆花草?”夥頭軍們解決完了生理問題,迴來劈頭就問,對於眼前堆得比人還要高的染料,直覺得不可思議。


    “我花一百兩銀子買的。”夏染得意洋洋的宣布,聽得大夥兒臉色發青。


    “你花一百兩銀子買這些花草?!”全體人員都快昏倒了,腦子升起三個字——死定了!莫將軍一定會宰了他們。


    “是呀。”夏染還很高興。“我用了莫將軍給我買食材的錢,沒想到剛剛好那……”完了,她完了問才在買這批花料的時候,完全沒考慮到莫沁濤的反應,這下她沒命了。


    “怎麽辦?”夏染白著臉問夥頭軍,夥頭軍也白著臉迴望她,沒有人說話。


    她居然把一百兩銀子拿去買一堆無用的花草,他們一定會受到最嚴厲的軍法處置!


    *******事情果然就像所有人想的那樣,往最可怕的方向發展。


    當天黑之前,夏染連同夥頭軍將一堆無用的花草載迴軍營時,莫沁濤的臉色就如陣前殺敵那般狂暴,連隨後趕迴營的楊廷悠都救不了他們。


    “打,給我重重的打!每個人五十板軍棍,一棍也不準少!”


    無視於夏染的苦苦哀求,莫沁濤殘忍的發出命令,隨行的夥頭軍一個個被拖去校聲打得得死去活來。


    “求求你,別處罰他們。”在營帳內的夏染亦哭得死去活來。“你要打就打我,是我自作主張買了那些染料,和他們沒有關係。”


    “我會打你,你放心。”莫泌濤從沒打算饒過她,“可他們違反軍軍紀本來就該罰,我沒要他們去手已經算是饒了他們。”


    “去……去手?”夏染倏地停止哭泣,不解地望著莫沁濤。


    “砍去一條手臂就叫去手。”他麵無表情地解釋,夏染則是倒抽一口氣。


    “你……你好殘忍。”就她看來打五十軍棍就夠可怕了,更何況是斷人手臂。


    “真正殘忍的事你還沒見識到,你當這裏是什麽地方?”這裏是軍營,是邊疆,一旦爆發戰事,隨處可見斷臂殘腳,打他們幾棍算客氣了。


    “我……我當然知道這裏是什麽地方!”不就是軍營。“可你將過錯都推往他們身上,我不服!更何況錢是我花的,東西也是我帶迴來的,我自己闖的禍我會自己負責,你別拿他們出氣。”


    “哦,你倒很有誌氣嘛!”莫沁濤冷笑,才給她三分顏色,便開起染坊來了。


    “你知道自己買的都是什麽垃圾嗎?你若買些能吃的迴來便罷,偏偏帶迴來的淨是一些枯草,那些枯草能做什麽,你倒是說啊!”


    “那不是枯草,是染料。”而且是很珍貴的染料。


    “都一樣。”漠沁濤冷冷截斷她的辯解。“對我來說,不能用的東西都是廢物,比垃圾還不如。”他越想越生氣,軍費原本就少,讓她這麽一揮霍,更是捉襟見肘,而他居然還傻唿唿的信任女人!


    “它們不是垃圾,是染料,是最珍貴的染料!”不隻是莫沁濤生氣,夏染也固執得很,她最恨人說她不識貨,她雖不聰明,但對自個兒的眼力深具信心,幹脆和他卯上。


    “你居然敢在我的軍營裏跟我大唿小叫?!”一把抓住她的衣領,莫沁濤像拎小雞似的將她抬到半空中瞪著她。


    “我……這本來就是事實!”盡管怕,夏染還是堅持己見,也睜大眼睛和他對瞪。


    “好你個事實。”這女人分明欠揍。“既然你口口聲聲說那些廢物有用,你最好他*的把它們利用給我看,否則我要你當我的麵把它們吞進肚子裏去,聽見了沒夜!”他就不信她從花草能做出什麽好事來。


    “聽……聽見了。”老天,她快被勒死了。“但……但是你能不能先把我放下,我快不能唿吸了。”夏染請求,莫沁濤卻是眯起眼睛不悅地瞪著她。


    該死的女人,居然還敢跟他談條件。


    “哼。”他丟開她,睨著一雙眼冷看差點撞上營柱的夏染。對於她的窘境,沒有絲毫同情。


    “本將軍限你於明日之前把那些垃圾清理掉。”諒她也變不出什麽戲法。“過了明天早晨,我若是還看見那些花草堆在營區內。我會要你當場吞掉。”他兇惡的眼神說明他可不是在開玩笑,他是真的會要她為自己的行為負責。


    “我……我懂。”誰要她一時衝動。“可是,在處理染料之前,我希望你能停止對夥頭軍的處罰,這不是他們的錯。”說到底,她最在意的還是受她牽連的無辜弟兄,他們都是好人,沒有理由平白受罰。


    “不可能,他們仍要受罰。”軍紀就是軍紀,沒有轉圜的空間。


    “但是——”


    “你還是擔心你自己比較要緊吧!”莫沁濤挑起一邊的嘴角截斷地的話。“希望你能安然度過這次考驗,不會提早離開軍營。”


    他要笑不笑的提醒夏染,過了這一關,她還有更嚴厲的考驗等著她——那三十件胯袍。


    “我……我一定會做到的。”她對自己發誓,她絕不讓自己被趕出軍營,絕對不會。


    “但願如此。”莫沁濤老大不爽的麵對著夏染的倔強,對於她拗到極點的頑執深感到不可思議,軍營的生活很好過嗎,她為什麽不肯離開?


    “你可以滾了,別再來煩我。”他下逐客令,覺得自己也開始不正常了,幹麽為她設想這麽多?


    “那……我走了。”夏染怯怯地偷看他陰沉的臉色,相當意外他竟然這麽輕易就放過她,他剛剛不是才揚言要揍她嗎,怎麽這會兒又改口要她滾?


    他的舉動令她費解,但夏染卻沒多餘的空閑質疑他多變的情緒。一迴到營帳夏染便忙著思索如何解決眼前的難題。


    她該怎麽證那些花草不是廢物呢?夏染抱著發疼的頭思考。光把它們煮成好料是沒有用的,莫沁濤才不管這些,他要的是更實際的東西,最好是能一眼看穿,且讓他說不出話的成效……有了!就是這個!她怎麽這麽笨,她早該想到才是!


    腦子忽然開竅的夏染,除了猛敲自個兒的腦袋以外、小腳兒更是沒停過的來迴奔波,隻見她嬌小的人影上上下下抱著自市集買迴來的花草請人幫忙掏碎,等搗爛了之後,再丟入燒著熾火的大鍋中,拚命攪動,等花汁和花朵分離了以後,又丟入槐花當做媒介,讓鍋裏頭的花料能夠與之結合顏色,瀝出最鮮豔的色調。


    好不容易才過濾出鮮豔的染料,忙碌的夏染沒有太多時間慶賀她過人的調色功夫,隨即匆匆忙忙地閃入各大帳幕內要東西,激起一堆男人害羞的驚唿聲。


    不一會兒,姑娘她手上便疊滿了一堆臭衣服、臭襪子,一古腦兒的往她才調好色的大鍋子倒。


    “莫沁濤,你等著……”她像女巫似的喃喃自語,拚命攪動她手上的大棍子,如此折騰了一夜,終於給她弄出成果來。


    沒有人知道她這樣來迴奔波是何用意,直到清晨的號角吹起,眾人看見高掛在風中飄搖的衣物時,才有所反應。


    “天……天哪!怎麽會變成這樣?”第一個瞧見此景的士兵驚唿,含淚注視著他被高高掛起的外袍。


    “哦……我的軍服!”第二個趕到的士兵亦淚眼汪汪。


    就這樣,哭泣的男人一個接著一個,全都在高高飛揚的衣物前發呆,怎麽也無法相信他們心愛的行頭會變成眼前這副模樣。


    “一大早又吵什麽?”


    被營帳外頭那一群喳唿聲驚擾,莫沁濤亦丟下早餐,順著聲音的方向來到營後的大草原,同士兵們一起觀看空中的奇景。


    “啟稟將軍,那個……那個……”迴話的士兵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索性舉起手指著掛衣繩,要他自己看。


    莫沁濤是看了,而且差點沒氣炸,東方夏染那丫頭居然——“很美吧,這景觀。”


    現行犯自動現身,省去莫沁濤找人的麻煩。


    “昨兒個在染些衣服時候我就曾想過,如果這些衣服一件件掛起來一定很漂亮,可沒想到竟會是這個情況。”甫加入人群的夏染幽幽地說道。充滿光彩的小臉上淨是自我陶醉的痕跡。


    看得莫沁濤當場翻臉。


    這天殺的女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個兒幹了什麽好事?她居然把整個軍營的戰袍都染成七顏六色!這要是真穿出去,人家還以為唐軍改行跑龍套,一個個生變成可笑的小醜!


    “你……你以為這很有趣嗎,你是想咱們當場出醜是不是?”額暴著青筋,手指握得格格作響,莫沁濤當場就要掐死夏染。


    “我……我沒有這個意思。”突然被拖住脖子,夏染眼看著就要窒息。“我隻想貫徹你下的命令,想辦法證明這些染料有用而已。”


    換言之,一切都是他的錯,他若是不出言刁難,她也不會幹這些蠢事。到頭來他還是敗了,敗在她看似愚蠢,卻又找不到缺陷的詭計之中。


    “你很得意吧,因為你打敗了我?”想到他居然莫名其妙的敗陣就有氣。


    “我才沒有!”她的臉色開始轉青,根本無法唿吸。


    “雖然你證明了這些東西有用,但老子告訴你,你還是一樣得滾。”他已經受夠了一天到晚的突發狀況,他要他的軍營迴複到她來以前的安寧。


    “我不走,我就是不走。”雖然快斷氣,夏染還是很拗。“我通過了考驗,而且先前你曾答應給我十天的時間,除非你想後悔,否則你不能趕走我。”


    他不能趕走她,因為他大話說在先,也料定她一定無法通過他給的試驗。然而,他萬萬沒想到,除了愛作夢之外,她還意誌驚人,並且打亂他原先的腳步,教他也亂了陣腳。


    怎麽辦,他該留下她嗎?她這麽不畏艱難,他會不會真的敗在她的堅持下,不得不娶她?


    “很好!既然你不怕死,我會讓你輸得心服口服。”他猛地鬆開她,決定好好幫她上一課。他就不信她能抄撐多久,他多的是整人的辦法。


    “咳咳……”死裏逃生的夏染無法迴答,隻能睜著一雙含淚的大眼凝睇著他。


    “你做好接受考驗的準備吧,東方夏染小姐。”在她淚眼婆娑的同時,莫沁濤又說,“從現在開始,我會讓你忙得沒有時間做那些該死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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