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事?”楊誌很淡定地說:“我不知道你們洛陽方麵的作戰計劃,我會上書靈州和杭州,要求樞密院協調這件事。長安的形勢你們都知道,我接手才三四個月,原本的糧草都被運去河南,現在幾萬人還可以靠著蒲州那邊維持,一旦出兵,很可能與完顏宗望形成決戰,加上長安、河中留守的軍隊,沒有三十萬軍隊打不了這個仗,我隻需要你籌集去河南的二十萬人一個月糧草,如果連這個都辦不到,馬大人,你說這個仗怎麽打?鄆王在河南沒有指揮權,我們的命令不起作用,隻有你是朝廷的欽差,也最清楚其中的細節。”

    馬伸瞠目結舌,他畢竟也在定北軍做過知州,自然清楚自己要是讓楊誌在陝西籌集糧草,沒有一個月也籌集不齊,所謂出兵就是一場空話;可是馬伸的奏章與公函已經全部發出去,現在馬伸用腳趾頭想,也能想到所有看了自己公文的人,都在翹首等待楊誌的大軍殺出潼關,解決洛陽之圍。

    胡唐老搖頭說:“楊帥,這個數目太大,況且五六萬人就夠了。”

    楊誌軍隊的戰鬥力在那裏,胡唐老也不希望楊誌變成一個官場上的滑頭;範致虛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這些話要是自己說,興許楊誌一笑了之,但是胡唐老說,就是自找不快,這些年趙楷從楊誌手中剝奪了許多資源,胡唐老也是出力不少的人。楊誌冷笑著說:“我認為除了翟興故意放棄洛陽,否則洛陽就不會失守。”

    胡唐老被嗆得不輕,怒道:“楊帥,不可信口開河。”

    楊誌心平氣和地說:“我已經通知翟興與朔州一樣冰封凍城,翟興一直不同意,康王那也因此沒有迴音,翟興的目的不就是放棄洛陽,或者吸引我們前去增援,然後被金軍包圍嗎?如果出現那種情況,一個月的時間都是短的,我對翟興沒有信心,沒有穩定的糧草和足夠的軍隊,不可能前往。我不想像錢蓋那樣,最後增援不成,反而讓金軍打進關來;況且要是幾萬人就能解洛陽之圍,康王手中又不是沒有軍隊,直接出兵就是了。”

    這件事已經扯皮一個多月,從黃河水還在嘩嘩流淌的時候就說起,一直到現在黃河結冰,翟興在洛陽確實沒有這個動作,從興州與朔州的經驗看,翟興隻要這麽做,一定能拖到明年春暖花開。金軍現在雖然還沒有打下洛陽,但是楊誌懷疑其中有貓膩,哪怕明知道楊誌強詞奪理,胡唐老也沒有辦法。

    範致虛往火盆方向靠了靠說:“楊誌,那你說怎麽辦?”

    楊誌指了指馬伸和胡唐老說:“我說了,他們聽我的嗎?這樣吧,我們把情況如實上報朝廷,等樞密院和鄆王的決定吧,反正我調集軍隊也需要時間,書信來迴耽誤不了事情。”

    胡唐老站起來說:“楊帥,救兵如救火。”

    楊誌望著胡唐老說:“胡大人,和張孝純還有聯係?這麽擔心我軍不去洛陽?馬伸不知道,你難道不知道,現在定北軍軍力疲憊,物資耗盡,根本無力東援。其實我認為,大宋要是沒有你和馬伸這樣的臣子,那才是國家的大幸,你們除了整天挑唆朝廷內耗,真的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楊誌的話已經不留一點情麵了,胡唐老隻感覺一口鮮血湧到了嘴邊,馬伸一拍桌子說:“楊帥,京畿路可有百萬百姓?”

    楊誌站起來,鄙視著馬伸道:“京畿路的戰局不是我們造成的,關中、河東也有百萬黎民,馬大人,你們當初真要為百姓想,就不會去和金人議和,也不會今天上竄下跳。河南現在還在大宋手中,打不了仗就不說了,連糧草都沒有,那些當官的在做什麽,像你這樣,怎天混淆黑白,不顧百姓的哭泣聲?”

    趙金羅驚訝地張大了嘴,他見識過重臣爭執,但是沒有像今天這樣直接,楊誌這麽說,其實就是打算在奏章上直接朝馬伸開火了;不過楊誌的話雖然糙,但是讓人無可辯駁,範致虛示意三個人都坐下,喘著氣說:“馬伸,你讓翟興冰封城池,然後籌集二十萬人十天到半個月的糧草,軍餉物資我來上書朝廷,請樞密院解決;按照李綱的建議,長安出兵六萬、淮西出兵三萬、潁昌府出兵兩萬,統一由楊誌指揮。”

    馬伸猶豫了半天:“範大人,河南已經沒有糧草了,雖然今年豐收,但是大筆的糧草已經運進了汴梁與洛陽;老百姓隻剩下口糧了,潁昌府和陳州的糧草,康王根本不會允許調過來。”

    一直沒說話的曹千裏黑著臉問:“馬大人,你在鄆王麵前可不是這樣說的,鄆王給楊誌的公文上也說明,你答應河南會提供糧食,到了出兵的時候,你說沒糧草,我現在有點相信楊誌說的了。你說因為綏州的事在算計鄆王?”

    馬伸的麵色通紅,唿吸都變得急促,他這次如此奔波,其實有一部分原因就是為了洗刷上次來傳旨的悲劇;可是現在看來,這次還不如上次,定北軍上下現在連最基本的麵子都不想維持了。範致虛拍拍馬伸的肩膀,望向坐在拐角的汪伯彥:“汪大人,馬大人說的是實情嗎?”

    汪伯彥賠笑道:“範老,我是真不知道,夏天我在潤州,秋天我已經到了長安;隻是不知道洛陽的糧草能堅持多久?”

    “一年。”馬伸艱難地吐出這兩個字,他已經意識到這會讓翟興的用心更加被懷疑;呂天山沉吟著說:“翟興突圍的時候應該帶不走糧草,他也沒有足夠的戰鬥力突圍,甚至躲不過金軍騎兵的追擊。他是相信肯定有人會救他,還是相信能與金人達成交易,才不想死守孤城,一年的糧食與半年的糧食,在談判的籌碼上確實相差太大,這件事必須弄清楚。”

    呂天山的話就是誅心了,如果真有這個交易,援軍到達之時,便是翟興棄城之刻,沒有人敢去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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