興州是西夏的國都,自認為西平府地居四塞之地,不如懷遠形勢有利,便率領西夏軍民北渡黃河,在原來靈州懷遠鎮的基礎上修建了興州城,周長十八裏,護城河闊十丈,南北各兩門,東西各一門。夏景宗李元昊築台城南繼位後,西夏曆代皇帝皆以此為都城,戒壇寺、高台寺、承天寺,輝煌雄偉的建築比比皆是。

    在西夏百姓之中森嚴高貴而不可侵犯的皇宮,在晉王李察哥的眼中,也不過就是尋常家舍一般;穿過了禦花園,李察哥快到月亮門附近時,國師阿捺束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門邊的樹前,笑咪咪地說:“王爺,斡道衝、王僉正在勸說聖上。”

    其實不用阿捺束說,以李察哥的耳力自然也能聽得清楚內裏的動靜,斡道衝激昂的語調根本清清楚楚地傳到外麵來;李察哥問了一句:“還是為了五原郡的事?”

    阿捺束笑而不語,這次的爭論可以說是詭異到了極點,以李察哥為首的一批權貴都主張與大宋和談,丟失了幾座城池,又不是滅國的生死戰,不值得舉全國之力血戰;反而是一直主張學習漢族文化的斡道衝、王僉等人,認為定北軍的方針就是逐漸消耗西夏國力,一定要打消定北軍的念頭,利用西夏大軍的雄厚實力,迫使楊誌退出西安州等地。

    加上地方上實力派任得敬、悟兒思齊等人的推波助瀾,主戰的一方逐漸占了上風,阿捺束可不想摻和進這樣的事情,對於李察哥的問話隻能裝糊塗;好在貴為國師,阿捺束地位尊崇,李察哥也沒有辦法。

    裏麵的爭論終於結束了,夏仁宗李仁孝還是沒有做決定,斡道衝兩人無奈地告辭;李察哥笑著朝出來的兩人點了點頭,整了整衣袍,邁步走了進去。李仁孝正端坐在小湖邊,穿著一身漢人的服飾,看上去溫文爾雅;看見李察哥,李仁孝站起來說:“皇叔,你真的認為我們打不過定北軍,連你親自出馬都不行?”

    李察哥是鐵鷂子軍和步跋子軍的創建人,雍寧五年,李察哥率領西夏大軍在統安城大敗宋軍,斬殺大宋熙河經略使劉法,讓童貫斷了滅掉西夏的念頭。李仁孝這一問,李察哥不得不答:“我軍與楊誌其實已經搏殺多年,鐵鷂子軍毀於河套,步跋子軍敗於橫山,這說明楊誌麾下的精兵精銳無二,金國在幾次大決戰中都敗在楊誌手中,才造成金國今日形勢占優卻不得不和談的局麵。

    我們比金國的實力更弱,這樣的大決戰隻要輸了一場,我們差不多在二十年內,就再也無法對大宋形成威脅。皇上,有的時候要相信命運,太原的崛起,就意味著我們大夏不得不受困於原地;我們隻能等,等金國再次攻打大宋,再看有沒有機會。”

    以李察哥在西夏的威望,李仁孝即便是以皇帝之尊,也隻有連連點頭,低聲問道:“可是楊誌要是不斷進攻又該如何?”

    “我們隻要不殺出去,宋軍是沒有辦法的。”李察哥搖頭歎息道:“要是楊誌一人倒也沒有什麽,可是嶽飛、曲端等人用兵都不在楊誌之下,讓人不得不感慨,楊誌的識人之明。皇上,你的理想是什麽?打進中原,還是讓西夏強盛,永傳後世?”

    李仁孝微微一頓,抬起頭來,看著李察哥問:“皇叔,這兩個有差別嗎?”

    “有。”李察哥認真地說:“若想打進中原,就要準備全力以赴,不計損失;若想強盛,隻能擇機而行,現在金宋相爭,恐怕誰也不願意我們做大。其中的厲害關係,皇上自己要想清楚。”

    李仁孝笑道:“朕年幼的時候曾聽父親說過,皇叔是何等的英雄,沒想到現在也首鼠兩端。”

    李察哥曉得李仁孝出兵的決心已下,訕笑道:“皇上,定北軍中這些將領都是年輕一輩,可謂是悍不畏死,說老實話,微臣沒有必勝的把握,所以才不主張出戰;至於其他人,就算皇上準備二十萬大軍,恐怕還不如微臣。”

    李察哥的話裏包含著玄機,李仁孝遲疑一會說:“皇叔,有些話,朕還是要說出來,這次出兵是朕的主意,不管最後結果如何,朕一力承擔;皇叔要是不願意領軍,那麽事後就請不要多言。”

    “微臣明白。”李察哥曉得這是李仁孝為萬一的失敗做鋪墊,不希望自己到時候要求懲辦主張出戰的大臣,李察哥老老實實地道:“勝敗乃兵家常事,微臣理會得了,請皇上放心。”

    李仁孝心裏稍微好過一些,他不是不知道李察哥現在權傾一時,幾乎是在想著辦法撈錢,但是自家皇叔,牽一發而動全身,李仁孝一直忍著;李察哥能做出這樣的保證,最起碼到時候不會和其他反對的人站在一起,無論此戰勝敗,主動權就掌握在自家手裏。

    “還有一件大事要稟告皇上,極樂堂從陝西獲得一份情報,楊誌的軍隊目前正在整編中,數以萬計的屯田軍和新兵走入了軍營。”李察哥平淡地說道:“而太原方麵也在抽調軍隊,恐怕也是在擔心我們的行動。”

    “他們有準備?”李仁孝的臉色頓時嚴肅了起來,隻要自己同意,夏宋之間的大戰就不可避免,這個時候,定北軍同時在兩個方向調動軍隊,自然不會是小事。但是李仁孝轉念一想,會不會是李察哥為了阻止自己出軍,又想的一個辦法;李仁孝問:“皇叔是不是認為他們會先發製人?”

    李察哥搖頭說:“楊誌最多打到五原郡,太原方麵最多打到綏州,要是他們大軍出動,也無法互相配合作戰,反而更容易被我們各個擊破。他們應該是等我們出動,然後伺機將我們的大軍分割,逐一圍攻。”

    西夏在爭執中主戰派占了上風,決定抽調二十萬大軍,進攻韋州,將戰線推到渭州和慶州一線。消息傳出,金國再次拖延簽約的時間,楊誌命曲端四人各守本土,從楊進、梁興、屯田營補充了兩萬軍隊,將馬步軍八萬人作為主力布置在韋州一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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