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五六起身付了賬,迴頭和郭清臣邊走邊說:“定北軍在對付細作方麵經驗極其豐富,在汴梁,雙龍會和金國的諜報網不知道被打掉多少,連那些隻從事商業情報的人都沒有幸免,你一定要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每天打探消息。我要是落在楊誌手裏,我不敢保證能經得起拷打,自求多福吧。”

    郭清臣瞠目結舌,老吉你這樣的態度去秦州做什麽?

    郭清臣自己就是一個身上帶著神秘色彩的人,汴梁城外的一個豬販子,在無數人說笑中安生渡日,誰知道郭清臣是一個殺人如屠狗的高手,這些年做的事情要是說出去,會讓大部分的江湖人物為之色變;可是吉五六在郭清臣眼裏就更加匪夷所思,東方臧前麵說出吉五六身份的時候,郭清臣真的有些心虛。

    一個看起來唯唯若若的麵館老板,與粗豪不羈根本扯不上關係,居然是李士寧的弟子,也不怪東方臧對吉五六的西行疑慮重重,擔心吉五六不顧一切地自行其事,讓郭清臣跟過來;郭清臣很清楚,隻要進了秦州,就可以說是將自家性命全都與這位吉五六綁在了一起了,萬一吉五六出了事,隻怕自己離死也就不遠了。

    一路上,郭清臣就騎著自己的騾子同行,晚上大家一起住大通鋪,郭清臣沒有向吉五六坦白過自己的過去,吉五六似乎也沒有問他的意思;過去的日子譬如雲煙,在吉五六眼裏過去了便過去了,就像黃土高原上一陣風吹過,漫天的黃土,何必在意原先那棵草是長在哪裏的。

    信任是需要時間來建立的,吉五六曉得自己不信任郭清臣,郭清臣同樣不信任自己,好在秦州到了,晚秋的陽光金黃,掩蓋了秋風中的蕭瑟,城門口出入的還是很多,有商人,有農夫,有戰士。定北軍的風格與在汴梁的時候無異,檢查得很仔細,但是態度和藹,像吉五六這些一般的商旅隻是在城門口做了一個登記便進城了。

    “吉兄打算去哪兒。”同行的旅客紛紛散去,大車也去了常住的客棧,站在秦州的大街上,郭清臣衝吉五六點了點頭,牽著騾子問道;吉五六攤了攤手,笑笑說:“我不知道,我想看看,到底楊誌有沒有可能把秦州變成另一個奇跡。不過我們兩人最後從現在開始不要住在一起,免得被認識的人撞見。”

    楊誌在金城、蒲州、汴梁,先後創造了三個城市的奇跡,吉五六確實很感興趣,在李士寧門下的時候,就聽李士寧說過所謂的治國之道,吉五六對這方麵有興趣;郭清臣指了指百步外的甘隴客棧說:“我就住在那裏,以後你有事就到這裏來找我。”

    甘隴客棧的招牌在風中搖晃,清晰可見;吉五六大笑:“郭兄弟,那樣最好,按照你的氣派,不如做個行商吧;楊誌本身是武林魁首,做江湖人太危險。”

    吉五六是在提醒郭清臣,哪有來投奔親戚或者找工作的人整天住在客棧的,城外的荒野,城內的偏僻處,哪裏不是過夜的地方;隻有行商才會住客棧,將來要走也有不錯的理由,最關鍵的是,郭清臣本來就是一個豬販子,那也是行商。

    郭清臣陡然滲出一身冷汗,要不是吉五六提醒,郭清臣原本是想做一個江豪客,江湖豪客沒那麽多講究了,郭清臣就是恢複了原有的身份,應該是很熟悉;但是現在一想,萬一楊誌有招攬江湖人的念頭,那些高手找到自己,很可能被問出在汴梁的身份,絕對是得不償失。郭清臣真是看不懂,也看不透吉五六,這樣的思維敏捷,為什麽不去謀個更好的環境,現在李士寧已經死了,吉五六原有的禁錮,應該差不多都消失了。

    郭清臣掉頭去了,吉五六想了想,搖搖頭,踩在厚厚的落葉之上,走到了大街的背麵,走了五六條街,終於在一個小巷子口找到一個便宜的客棧,一天隻要兩文錢;吉五六已經習慣了,在自己的周圍布上恰如其分的掩飾,自己隱身其中才會覺得心安。吉五六在客棧洗了一把澡,換了身幹淨衣服,才重新走上街頭。

    在謝亮、席貢手中,當初被金軍摧殆盡的秦州並沒有完全恢複往日的元氣,秦州原本也不是一個極其繁華的商業城市,從戶籍上來看人不多,定北軍接手的時候,怎麽看都顯得有點淒涼。但是不過一個多月,現在的景象完全不一樣,楊誌搬來了上萬的軍隊家屬,分來兩千戶流民,加上陝西置撫司下麵的大大小小部門和成群來做生意的商人,秦州的街頭已經有了勃勃生機。

    吉五六意外地在街上看見了玻璃、香胰子這些稀罕貨,秦州現在是西域到汴梁的必經之地,本來有這些東西也不足為奇;問題是賣這些貨的都是一口秦腔的本地人,店鋪裏的貨也明顯與西域貨、大食貨不一樣,吉五六走進一家中等的店鋪,夥計興衝衝地迎上來:“客官,你需要點什麽?”

    “我是從汴梁來的,看見你店裏的貨很稀罕。”吉五六微笑著指了指香胰子,夥計忙讓開身形,把吉五六帶到貨前說:“客官好眼力,這可是我們秦州與太原的特產,楊大人體諒我們生存不易,剛出來的香皂、肥皂,讓南北行都給我們一點貨,一方麵做點賺錢的生意,一方麵也讓秦州的百姓能用上。”

    夥計已經把秦州和太原並列,應該是沒有任何情緒上的抵觸;吉五六止住腳步,他自然聽懂了香皂就是香胰子,伸手拿過一塊仔細地端詳,從外表看與大食貨沒什麽差別,比西域貨更勝一籌,發出淡淡的茉莉花香味;吉五六輕聲問道:“秦州哪一家工坊產的?”

    “自然是南北行的工坊,楊大人可是我們關中學派的宗主,這算是給我們關中人一點福利吧。”夥計自豪地說:“南北行說了,肥皂沒有香味,以後要讓一般的老百姓都用上。”

    吉五六笑了笑,這應該是楊誌的夙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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