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明白楊誌的意思,對於金國來說,簽協議隻是一個幌子,大軍在東線已經越過黃河,隨時可以南下;隻要大宋後麵稍有不慎,金人隨時會根據實際情況興起一番風雨。想要不讓金國在亂來,道德文章契約都是說說而已的東西,唯一依靠的隻能是實力,但是定北軍離開了汴梁,楊誌想管也管不了。

    李光在這點和楊誌的看法一樣,就張浚等人,本來就根本就沒有任何要與金人死磕的意思,按照以往的戰績,張浚指揮軍隊就是想要死磕那也直接是白給,徒添傷亡,對於大宋沒有任何意義。

    楊誌把百姓帶走,是想填補關中的人口不足,分明早就存了經營關中的想法,而不是因為自己的到來臨時起意;李光沉默半晌,飲下一杯苦酒說:“我就是怕看見這一幕,才想著早早地離開,再經曆一次靖康之恥,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挺過去。其實我跟潤州上了奏章,但是被駁迴了,範致虛給我來信,讓我自做打算。”

    楊誌和李光都是聰明人,不需要說那些煽情和自我表白的話,大宋為什麽出現這樣的局麵,兩人心中清楚得很;範致虛給李光的信件,其實同樣是對前途的不看好,換了個方式在提醒李光。現在汴梁唯一的變數,便是張浚後麵會不會在上一次整編的情況下發憤圖強,利用這和談的機會訓練出一支強大的軍隊來。

    假如張浚為了開脫自己的責任,掩飾自己的無能,推倒現在的格局原還原,那麽後麵的結果根本不需要去猜測。當金軍的鐵騎再一次南下的時候,大宋的軍隊會再一次狼奔逐突,百姓流離失所,丟失多少土地隻能看最後的演變有沒有奇跡發生。

    酒到半酣,李光迴味著花雕酒的滋味,忽然間想通了,鄆王趙楷同意定北軍退讓,不就是在賭這一天會不會出現,隻要宋軍再次大敗,不用潤州下旨,定北軍也會出兵攻城掠地,在大戰中撈取實地。假如換做以前,李光肯定會對這種趁火打劫的思路勃然大怒,但是現在,李光已經懶得去生氣,大宋一次次自毀長城,還有什麽是不能接受的,車到山前必有路,還有太原,還有鄆王和定北軍。

    隻不過酒入愁腸愁更愁,李光越是不想去想,越是不想說話,喝酒的速度就越快;菜才吃到一半,一壇酒已經見了底。李光明顯有了醉意,楊誌讓蔡慶安排李光在客房住下,好生侍候著;前來匯報事情的楊沂中看見,好奇地問:“李大人怎麽會這樣?”

    不怪楊沂中這個態度,李光的公開形象一直是端正嚴肅的,酒醉的事情不要說看見,聽都沒聽過;楊誌是靠著內力深厚化解了酒氣,把楊沂中帶到書房,低聲說:“李光決定和我們去陝西,但是心裏還是有道要邁過的坎,喝醉了是好事,這道坎他過去了。這麽晚過來,是不是發生了什麽事?”

    楊沂中點點頭,同樣輕聲地說:“種彬傳來消息,張浚去找了趙鼎後,趙鼎終於做出了決定,和種彬說不會跟我們走,估計給大人的信件明天就會到,種彬怕影響到屯田營的將士們的選擇,問該怎麽辦?”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趙鼎與張浚是生死之交,出現這種情況不足為奇,對於京畿路和穎昌府來說,也是一件好事。”楊誌不需要向楊沂中隱瞞什麽,也不打算去強求趙鼎留下,邊想邊說:“估計趙鼎的行為會影響到一大批屯田營的將士不肯走,告訴種彬,人不強求,但是武器、糧食、布匹等物資全部要帶走,要是有人在這上麵動心思,不管任何人都不留情,你也做好派軍隊增援的準備。”

    既然準備采取軍事行動,自然是蒼鷹搏兔,在任何衝突中都要展示力量;楊沂中明白楊誌是要震懾在開封附近的各路軍馬,以免他們在某些人的挑唆下,做出什麽出格的舉動,很爽快地說:“我會做好準備的,看哪個家夥不開眼。”

    楊誌想了想說:“你馬上通知趙乙室和王善,要他們監視張用等人,這些人如果不亂來就罷了,否則殺無赦。”

    楊沂中最擔心的是楊誌瞻前顧後,為了什麽狗屁影響自縛手腳,現在看到楊誌鬆了口,楊沂中不由大喜過望:“大人放心,這事不難,我們現在的人遍布各軍,隻要有所耳聞,我們便一定能查出真假來。”

    楊誌笑道:“那好,我會安排石摩劼來協助你們,我現在最希望是有人從暗中跳出來,在我離開之前,給我送上一筆大禮。”

    楊沂中一愕,作為汴梁的高管之一,對於楊誌在調查的那些案子他並不是一無所知,也知道暗地裏有不少人在針對定北軍和楊誌,楊誌能到了這個時候,還有閑心去想那些,看樣子局麵沒有外麵傳的那樣可怕。

    “好,沒有問題,隻要石摩劼有線索,我立刻動手。”楊沂中再一次大包大攬下來,一般的高手麵對楊誌這樣的身手和定北軍在汴梁的大軍,就算跳出來也是飛蛾撲火;楊沂中暗暗下定決心,不管是出於私事還是公事,到時候惡人隻有自己和石摩劼做了,隻要有苗頭,自己就快刀斬亂麻,有什麽事做了再說,不會讓楊誌等人為難。

    石摩劼與王善被楊沂中找到了騎兵大營裏,騎兵的副指揮使趙乙室也在場,楊沂中把穎昌府和開封府可能發生的事情一說,王善便氣不打一處來:“你們可知道,這些天張用等人的府中是賓客不斷,聽說很多人去遊說他們留在京畿路,如果不能妥善解決此事,我們離開的過程就會有無數事端。”

    石摩劼無言以對,王善是武人,與楊沂中一樣,膽子就是比自己大一些,想到的都是簡單暴力的手段;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要想勸說張用不反水,或者說在張用等人鬧事的時候以禮相待以理服人,石摩劼也知道是不可能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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