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孝純等人暗暗喝彩,楊誌在大局觀上的眼光果然毒辣,康王以這個理由罷免,張邦昌、杜充被問罪,汴梁的官場便轟然倒塌;隻要守住汴梁,京畿路便真的是變成了趙楷的囊中之物。

    求人就要有求人的覺悟,弄清楚對方真實的想法,沈衝出口問道:“楊大人是擔心聖上的旨意在汴梁沒用?”

    沈衝作為宋徽宗的副使,必須說服太原出兵,不得不給趙鼎等人指一條路;楊誌笑了笑說:“沈大人還是準備說冠冕堂皇的話?”

    沈衝微笑道:“有的時候,現實很殘酷,汴梁是開國以來的都城,東京留守有時候越權是難免的,聖上疼愛兒子眾所周知,放縱不可避免。我們現在需要的是按照聖上的意思守住汴梁。”

    沈衝的暗示很明顯,宋徽宗放縱康王趙構,同樣放縱鄆王趙楷,這是不爭的事實,沒有必要抓著不放;宗澤搖頭說:“沒有死戰之心,是無法守住汴梁的。”

    胡寅怒道:“那你們就應該來汴梁。”

    “汴梁的問題就在於胡大人這樣的私心。”麵對胡寅的憤怒和張孝純的愕然,楊誌毫不猶豫地說:“胡大人認為自己想到的就是對的,康王可以逃去,是胡大人認為他們實力不夠,但是你想沒想過康王為什麽會實力不夠?趙桓號稱百萬大軍為什麽守不住汴梁?這就是因為你的私心,你的想法裏沒有大宋,沒有江山社稷,圖的是自己名聲,老百姓死多少都是沒有關係的。

    所以汴梁城破的時候,你才會和張浚等人躲起來,為的就是不被抓去簽字,然後標榜自己你們不屈服金人,當時既然你們能糾集十萬之眾去救趙桓,為什麽不直接殺向金營;現在開封四周依舊有三十萬軍隊,為什麽還要我們去增援?因為你玩弄一個又一個小心思,想的是定北軍去送死正常,康王手下禍害百姓也正常。”

    胡寅被氣得渾身發抖,盛餘一和趙多富暗讚,楊誌這個大漢實際上口才了得,胡寅在汴梁一直因為沒有在降書上簽字而被稱讚,但是在楊誌嘴裏這麽一說,胡寅還不如那些簽字的降臣,那些人是軟骨頭,但是胡寅明擺著變成小人。

    趙鼎沒想到雙方對同一件事的觀點差這麽大,才想起來流傳在潤州的一個關於李綱的段子,定北軍欣賞李綱,但是認為李綱不是一個適合掌控大局的人,就是因為李綱堅持的那些想法。趙鼎不急不躁地問了一聲:“那麽楊大人以為該如何,隻要定北軍願意去汴梁,盡可以說說你的要求。”

    總算有一個明白人,曉得這件事和生意一樣,雙方是需要討價還價的;趙楷笑道:“我要在太原坐鎮,去的人就是楊誌,隻是汴梁沒有太子,朝廷眾多機構在那裏不合適,不如全部撤往潤州,聽父皇安排;要是一時忙不過來,最起碼中書省、樞密院、禦史台、六部和太學這些部門要在定北軍到達之前走。至於防守的範圍嘛,楊誌既然是東京留守,最起碼要管京畿路,開封府和鄭州、滑州、淮寧府、穎昌府等四輔之地,各位大人已經如何?”

    四輔之地,指的就是淮寧府、穎昌府、鄭州、滑州,包括河北河南兩塊區域,作為戰略縱深到時候無可非議,問題是這一切和原來汴梁的想法完全不一樣;汴梁的想法就是要定北軍來打仗,然後在物資上卡住定北軍的脖子,讓事態進入以往熟悉的流程,而定北軍的想法就是要打仗我自己做主。

    趙鼎等人明白,如果想占據拱州,遲早就會進入應天府,這是潤州和汴梁都不允許的事,但是趙楷的分寸掌握得很好。滑州已經被金軍占領,鄭州在定北軍手中,穎昌府更是義軍、流民、盜賊遍地,隻有淮寧府的情況稍微好一點,幾個人想了想也就同意,以原來的四輔拱衛汴梁,但是最後一切以宋徽宗拍板為準。

    許景衡心中暗歎,鄆王趙楷厲害啊,讓楊誌再前麵挑動胡寅的神經,逼著雙方把話講死,最後神來一筆;自己等人算是掉進坑裏,這個坑還是自己和汴梁的大大小小官員一起挖的;趙楷的要求一點都不過分,楊誌是去打仗的,不是去管什麽朝政的,楊誌也沒有資格去管,這些機構自然應該撤走。

    但是隻要各部衙門到了潤州,那就喪失了現在和宋徽宗討價還價的餘地,不知道多少職位要被換掉,而康王趙構失去了汴梁朝廷這個助力,哪怕在楚州過得再滋潤,趙構不過是一個帶兵打仗的王爺。潤州方麵肯定是百分之百歡迎定北軍這個建議,相信不管是要詔書還是要什麽都不會成問題。

    沈衝等人在場,許景衡曉得自己要是說出不要定北軍增援,那麽趙楷一定會心滿意足地答應;許景衡斟酌著問:“你們能調動多少軍隊?”

    楊誌沒有迴答,反而認真地問許景衡:“汴梁還有多少能打的軍隊?”

    沈衝再次體現了自己欽差的身份,中途插話問許景衡:“汴梁的群臣是不願意去潤州,還是你們另外有了安排?”

    這又是一個坑,汴梁連一個王爺都沒有,群臣不經過宋徽宗就給自己做了安排,那和謀反有什麽差別?趙鼎抬頭問楊誌:“楊大人,你是鄆王安排的東京留守,如果我們答應,你打算什麽時候到達汴梁?”

    楊誌緩緩地說:“趙大人,我什麽時候到達並不重要,樞密院、中書省、北安撫司、禦史台、國子監、漕運作為第一批撤離完,鄭州的定北軍就進入汴梁,接受軍事布防;等兵部等六部和三使司衙門撤走,我們安排的人接手開封府;等最後一批衙門撤走,我們會安排官員接手淮寧府和穎昌府。”

    鄭州本來就在定北軍手中,滑州在金軍手中,不需要交接,聽上去就是這麽簡單;而鄭州定北軍的騎兵半天就可以到達開封,那位坐鎮鄭州的河朔安撫使梁尋曾代理過大名府留守多年,從政經驗不成任何問題。

    趙鼎咬著牙說:“大概總有個出兵的數目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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