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雪芙是學醫的,自然曉得有這樣的病人,握著自己纖手輕聲說:“相必你喝的怪蛇血,就是治那個病的良方,總捕頭,大難不死,必有後福。總捕頭那時候能瞞過所有人,真的是毅力堅韌。”

    楊誌笑著說:“多謝誇獎,男人嘛,在這些事上好處理一點,每日醉生夢死,也不知道是莊生化蝶,還是蝶化莊生。我想在大相國寺開一座醫院,專門給窮人做外科手術,等你師傅來了,我和他商量一下細節。”

    “外科手術。”楊雪芙點頭說:“這個名字很貼切,總捕頭,我看行。”

    潘樓的酒菜色香味俱全,沈衝和令狐榮又擅長說話,桌上似乎有說不完的話題,幾個人喝到半酣,楊誌又喊來夥計添了四個炒菜,沈衝拍著楊誌的肩膀說:“聽說你在幽州開酒樓建酒坊,迴來想不想做這行當?”

    楊誌搖搖頭說:“沈兄,契丹人不講究,所以幽州的酒店競爭不激烈,可是汴梁不行,很難推陳出新;不過在汴梁我有更賺錢的生意,等我不在官府以後再說。沈兄,你大哥要是來汴梁做生意,我倒可以出出主意。”

    沈衝要的就是這句話,沈衝曉得楊誌肯定知道自己是沈括小兒子的事,也清楚沈家現在的窘迫,要不然自己的大哥也不會放下讀書人的做派,做一個到處奔波的商人。楊誌在汴梁做生意隻能說穩當,但是在遼國創造出馬奶酒稱得上驚豔,遼國地寒,就是平民百姓也需要喝酒取暖,馬奶酒讓遼國節省了無數糧食,那位與楊誌合夥的公主賺得盆滿缽滿。所以聽說楊誌逃離遼國,在驛館常駐的遼國使臣耶律山公開表示惋惜。

    沈衝對楊誌在生意方麵有信心,認為最起碼比一直在虧錢的自家大哥強,沈衝敬了楊誌一杯酒說:“我就不客套了,一切都在不言中。”

    皇城司的一間議事房外,戒備森嚴,任何人都不允許靠近,就連茶水都不許送;房間裏,黃金打造的臥虎燈架上,三支雕花的蠟燭在徐徐燃燒,李彥、蔡攸、謝石、呂注四個人圍坐在一張圓桌上,李彥斟酌著問:“蔡相會不會另有布局?”

    李彥問的是蔡攸,怎麽說蔡攸也是蔡京的大兒子,未來蔡家的家主,現在正得到皇上的賞識;就算蔡攸現在與蔡京不和,蔡家的人暗地裏還是有很多人向蔡攸通報消息;蔡攸苦澀地搖搖頭,低聲說:“老爺子準備到泗州停船,順便讓楊介給他檢查一下身體,到了這個時候,最擔心的是死。”

    李彥嗬嗬一笑說:“蔡大人想簡單了,蔡相硬是等到方臘起兵,杭州告破才走,最起碼是抱著看笑話的心思,要不然大可以向皇上闡明原因,留在汴梁。我有一個不好的感覺,要出大事。”

    方臘都快占據整個江南,童貫的十五萬大軍正在從各地趕往金陵府,這還不是大事嗎?謝石明白,李彥和其他人一樣,在蔡京的積威麵前,沒有半點自信,一想事情就會把事情想偏;哪怕蔡京現在已經是一個視力衰退的老人,在官場是一個邊緣人,李彥等人依舊不敢正視。

    不過李彥的擔心不是沒道理,梁尋是蔡京的女婿,文伯虎、楊誌都是蔡京的門生,竟然在短時間內都先後用不同的方式迴京,梁尋這次陪著遼國使團迴汴梁,實際上就是皇上做了一個讓步,很可能給梁尋在汴梁安排一個職位。誰知道蔡京有沒有暗地裏布置一套人馬,蔡京的優勢就是在於宦海幾十年積累的人脈,在官場上不得意的學生舊部不知道多少,有的是想換個活法的人。

    而那些還在位置上的官員,也不是想把蔡京扔一邊就能扔一邊的,有的人有把柄在蔡京的手裏,有的人會被蔡家的錢壓垮。蔡京要想做點事,還真的有很大的機會。李彥看謝石在沉思,曉得自己的話起作用了,謝石真的在動腦筋,就給添了一把火說:“蔡攸大人,聽說梁尋在一個月內五次派人迴蔡府。”

    皇城司還真不是吃幹飯的,連這種小事也查到了,蔡攸自然問了,都是書信來往,那種加了秘寫的書信,封口都有特殊的標記,連蔡攸都不清楚的標記;可是蔡攸不願當眾說出丟臉的話,笑了笑說:“那是關於生意上的事情。”

    謝石看出來蔡攸不清楚,蔡家在大名府的生意是蔡隨天負責,梁尋根本不插手,那種標記是一個蔡京自己掌握的玩意;梁尋這些年默默無聞,其實還是有底蘊的,在大名府任勞任怨,做事是滴水不漏,就連梁子美那個老油條也挑不出毛病。

    謝石抬頭說:“楊誌喝了怪蛇血後,完全變了一個人,在此之前的楊誌,說穿了就是尋常的武功高手,臉皮比林衝厚一點;但是楊誌後來的表現可謂驚豔,遼金宋三國高手如雲,楊誌東去南下如入無人之境,他一路上殺了寺公大師、殷天鑒等人,在江湖上的聲望達到一個恐怖的高度。梁尋、文伯虎的線索應該來自楊誌,他們雖然以保護線人為名不說實情,但是原因並不難猜,怕的就是讓人以為是蔡相布局。”

    李彥聽懂了,要想扳迴局麵,就是要證明這些人都是蔡京的爪牙,就能觸動宋徽宗心裏那根是不是還在隱隱作痛的刺;可是蔡攸畢竟是蔡京的兒子,官職也比自己高出許多,這個決定隻能是蔡攸做。

    呂注是四個人中最輕鬆的一個,他是蔡攸的搭檔,來汴梁也好,做官也好,隻是因為蔡攸是他的朋友;呂注喝了一口茶說:“謝大人,就算你的猜測是真的,能被蔡相選上的人,恐怕沒有一個是好相與的吧。你和楊誌是生死之交的好友,能不能從那邊套套話。”

    謝石微笑著說:“我已經不是什麽大人了,蜀中出了事,皇上已經準了我的辭呈,明日迴成都;蔡相明日走後,楊誌也會去關中,尋找法門寺失蹤的那枚佛祖舍利。”

    佛祖舍利,蔡攸明白了,隻要舍利出世,就意味著佛門的勝利,那麽現在在汴梁橫著走的道教眾人,就會受到影響,謝石的離開是為了置身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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