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去書房處理公務,”他說,“你不用等我,自己吃完就好好休息。”


    祝念慈看著他的身影消失在轉角處,終於鬆了口氣,他循著熟悉的路慢吞吞走到陽台邊,那幾盆被他遺忘的花在玻璃門外開得熱烈,不遠處的桌子上放著他的水杯,落地窗旁的地毯倒是換了一塊,雪白長毛的,看起來就很柔軟。


    為什麽沒有把這些東西扔掉?他想,難道瞿既明還覺得我會有迴來的一天嗎?


    祝念慈不願意再想下去,他總是太容易心軟,明明瞿既明已經被理智納入了失信名單中,感情卻仍叫囂著讓他再給對方一個機會。


    但我真的給得起嗎?


    他不敢確定,索性再也不去想這件事,瞿既明的確如他所說的那般,再也沒有從書房出來過,這讓祝念慈稍微適應了些,獨自吃完晚餐收拾好東西後就迴到房間,直接陷入了沉沉的睡眠之中。


    第二天醒來時世界一片安寧,他走出房間,客廳裏依舊如昨晚一般冷清,書房的門始終緊閉,令他不由懷疑瞿既明進去後就沒有再出來過。


    受了傷也不好好休息嗎?


    祝念慈迅速地控製住自己突然湧出的想法,在客廳裏漫無目的地站了會,最後在餐桌上發現了一張便簽,紙張左上角印著燙金的聯盟徽章,看起來像是從哪份重要的紙張上精心裁剪下來的。


    “廚房裏有早餐,我白天不會在家,需要信息素的話沙發上有一件外套,有事直接聯係我。”


    淩厲的字跡後跟著一串號碼,祝念慈盯著那裏看了好一會,最後將便簽放進了房間裏。


    往後的幾天都過得波瀾不驚,雖然共處一室,瞿既明卻從沒有出現在他的視線中過,祝念慈嚐試過等他迴來,可直到他實在熬不住陷入睡眠,房間外都沒有出現過新的動靜。


    該不會是一直沒有迴來過吧?


    祝念慈看著緊閉的書房門,不由產生了這麽種懷疑,怎麽會有人連周末還一直在書房裏待著?更何況身上還有傷,瞿既明不會累嗎?


    他好幾次都抬起了手,想要敲響那扇緊閉的門扉,最後卻還是迴到了自己的房間,坐在桌前盯著書頁發了好一會的呆。


    敲完門,又能跟他說什麽?


    祝念慈自知已經沒有了能說出那些關切話的身份,這幾天寄住在這裏就已經足夠尷尬,如果不是擔心瞿既明突然發病,他大概早就迴到學校去了,此時要再主動去說些什麽,反倒像是有想複合的意思,造成不太好的誤會。


    因此他同樣將自己關在了房間中,度過了沉悶枯燥的一天,可不知道為什麽,他心中總有種微弱的,奇怪的不安感。


    仿佛會發生什麽大事似的。


    祝念慈帶著這點不安輾轉難眠,好不容易睡過去,光怪陸離的夢境中卻盡是些曖昧糾纏的場景,潮熱的汗水黏在皮膚上,橡木苔的味道真實到不像是在夢中。


    ……等等。


    他猝然驚醒,濃鬱的alpha信息素充斥著整個房間,焦躁不安的情緒宛若實質般地撥動著他的神經,勾得祝念慈自己的信息素也蠢蠢欲動,後頸發癢雙腿酸軟,不算陌生的微弱潮濕感自體內產生,他不由自主地跳下床,跌跌撞撞地朝著外麵走去。


    這是alpha易感期時的信息素。


    過高的契合度會令omega無法抵抗這種赤裸裸的引誘,祝念慈能感覺到自己胸腔中漸漸燃起的潮濕火焰,也能聞見自己愈發甜膩的橙花香氣,心中卻不太意外。


    一個信息素紊亂症患者在經曆過戰場上的信息素對抗後,幾乎是絕對會經曆一次突發的易感期,而對瞿既明這種頂級alpha來說,任何抑製劑都是沒有用的。


    唯一可行的辦法是得到一個omega。


    而祝念慈早就知道有這麽一天,他幾乎是心甘情願地打開門,唿吸急促渾身發軟,走廊中的信息素濃度更加的高,以至於祝念慈根本沒法分辨alpha是在哪個房間裏,他敲響了主臥的門,顫巍巍地開口:“靳明……?”


    理智混亂時他又叫出了那個虛假的名字,門後一片死寂,他試著擰了擰門把手,沒有上鎖,但房間裏也沒有人。


    那就是在書房裏。


    祝念慈轉身朝著那邊走去,假性發情的征兆在他身上體現得淋漓盡致,臉上的每一寸皮膚都透出曖昧的紅粉之色,連說出口的話都是柔軟含糊的,每一個尾音都像是帶著蜜糖的鉤:


    “靳明,我好難受。”


    他仿佛已經分不清今夕何夕,似乎連他們早已分手這件事都忘了,偏偏眼前的門始終緊緊鎖著,他徒勞地敲著門,一聲聲的,鍥而不舍。


    “靳明,”祝念慈顫抖著,難受到好幾次險些摔倒,“你開開門,我真的很難受。”


    門後終於傳來了點動靜,腳步聲慢吞吞地朝著這邊靠近,瞿既明的嗓音低沉可怖,模模糊糊地隔著門扉很兇地傳出來:“迴你的房間去,別在這裏站著!”


    被遺棄的感覺瞬間襲上心頭,祝念慈終於哭了出來,任由自己狼狽地摔倒在地。


    “我真的好難受!”他幾乎是嚎啕大哭,沒有omega能承受這種折磨,“靳明,你救救我,開門讓我進去……”


    一牆之隔的距離根本無法將那些甜絲絲的橙花香拒絕在外,瞿既明盡是血絲的眼死死盯著自己緊握的手掌,理智搖搖欲墜。


    “你的房間,”他艱難地吐出這句話,“有一支抑製劑,祝念慈,你迴去,反鎖好門,不要出來。”


    這件書房擁有最頂級的保險門鎖,可他卻擁有出去的鑰匙,這次的易感期來勢洶洶,瞿既明根本無法保證自己能控製得住。


    可祝念慈卻沒有離開的意思,又或許說他就是為此而來,除了這個,他又能拿什麽去報答這一次的救命之恩?


    omega近乎崩潰的哭聲模模糊糊地灌進他耳裏:“不要抑製劑,靳明,你不是說喜歡我嗎?我喜歡你,你救救我好不好?”


    啪。


    理智的斷裂不過瞬息之間的事,他又怎麽能拒絕祝念慈的這句喜歡?仿佛絕境之中突然垂下了通往生的繩索,無垠沙漠中終於找到休憩的綠洲,隻需要祝念慈說一句喜歡,他就覺得自己已經得到了救贖。


    等迴過神時緊鎖的大門已經敞開,同樣洶湧的橙花香氣毫無阻礙的撲麵而來,跪在地上的omega渾身都是濕淋淋的,瞿既明紅著眼,輕而易舉地將他從地上撈了起來。


    “是你自己願意的。”


    他急切地帶上門,文件和紙張嘩啦啦落了一地,祝念慈被他按在寬大的書桌上,仰頭急切地去尋找他的唇舌。


    “靳明,”他哭著叫出舊稱唿,仿佛迴到了一切都還沒發生的時候,“你幫幫我,快……”


    可他沒有等到及時的標記,光裸的皮膚上落下滾燙的吻,往後的一切都是如此順理成章,祝念慈看見了朦朧晃動的燈影,如瀕死的魚般張著嘴,被過度的快意和微弱的痛楚弄得發不出聲音。


    alpha的吻落在後頸上,他掂著腳艱難地撐著桌子,在過於漫長的折磨中不住搖頭,可這才剛剛到首個尾聲。


    恍惚中,祝念慈覺得自己聽到了連續不斷的通訊器聲響,急切的,始終不停歇地響著。


    但沒有人去理會它,耳邊傳來瞿既明克製到有些痛苦的喘息:


    “標記你好不好?”


    祝念慈幾乎本能地點頭,可直到最後他也沒能等到犬齒刺穿後頸的痛感,瞿既明隻是克製地咬著他肩上的皮膚,結束了這一切。


    他幾乎是立馬就昏睡了過去,朦朧中瞿既明短暫地走到了書房的另一頭,似乎是接通了始終響個不停的通訊。


    “什麽事?”


    瞿既明有些不耐煩,他壓低了聲音,語氣隱約帶著被打攪了的怒意。


    通訊另一頭傳來克裏斯急切而嚴肅的聲音:“先生,出事了,他們找到了小先生。”


    ……


    祝念慈感覺自己被抱迴了床上,熟悉的手掌落在臉上,珍重地摩挲著。


    “我有一件急事要處理,”他聽見瞿既明低柔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會出去一趟,你有什麽事的話,直接打給我。”


    他勉強睜開眼點了點頭,又在渾身的酸軟疲憊中睡了過去,門扉發出極輕的一聲響,瞿既明離開了。


    落地窗外的夜色深沉而冰冷,克裏斯等到了姍姍來遲的長官,臉上的疲憊之色十分明顯。


    “很抱歉打擾了您,”他邊開車邊說,“但這件事的確嚴峻,聯盟科技大學的一名omega學生遇害了。”


    瞿既明皺了皺眉:“是怎麽確定跟祝念慈有關的?”


    “他跟小先生來自同一個地方,”克裏斯的語速很快,“好巧不巧,在您出完行動降落在中心醫院後,他從中心醫院離開了。”


    瞿既明的語氣頓時冷厲了許多:“不是說過,別讓任何人知道我離開過首都?”


    克裏斯自覺地承受著他的怒火,接著說:“軍部有內鬼,但是先生,根據我們的調查來看,他們已經盯上您的行程很久了,而那次小先生被掛上校園網的事,雖然處理得及時,但還是被他們摸到了蛛絲馬跡。”


    瞿既明閉了閉眼,沉沉道:“那張照片,拍到了他的背影。”


    “是,”克裏斯說,“但這些事處理得都很及時,直到這次您離開首都,他們才順藤摸瓜,找到了這個無辜的學生。”


    “沒那麽簡單。”


    瞿既明冷聲打斷了他:“去查那次的爆炸案,他們不是找錯了人,這是示威。”


    這些線索已經足夠多,他們之所以沒有直接對祝念慈下手,不過是想以此作為要挾,跟自己談判罷了。


    瞿既明深深吸了口氣,仿佛聞見了濃鬱的橙花香。


    改革還沒有開始,往後的危機隻會越來越多,可偏偏此時就出了這麽個意外……


    車輛緩緩停下,拉起的警戒線外站著全副武裝的alpha,他走下車,在簇擁下進入了那個兇殺現場,幹涸的血液濺得到處都是,躺在地上的omega身形瘦弱,臉部被利器劃得幾乎看不出原來的樣貌。


    瞿既明沉默著,手掌攥得很緊。


    “先生,”克裏斯低聲匯報,“他的遺體上原本還擺著一張紙,但因為沾滿了血跡,根本看不清上麵寫了什麽。”


    “拿過來。”


    克裏斯應了聲,將準備好的照片展示給他,瞿既明麵無表情地看了他眼,說:“讓他們盡快處理好,我要知道上麵的內容是什麽。”


    ……


    祝念慈再一次被難捱的燥熱喚醒,他疲憊地睜開眼,感覺到自己原本已經清理得幹爽的身體再度被潮濕黏膩的汗水包裹。


    糟了!


    他跌跌撞撞地爬下床,用發軟的手打開門,偌大的公寓空空蕩蕩,窗外晨光微熹,瞿既明還沒有迴來,而他已經感覺到熟悉的洶湧感在小腹中匯集,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一件事


    alpha的易感期將令他原本就受到刺激的腺體雪上加霜,從而導致信息素分泌紊亂,發情期提前來臨。


    怎麽辦?


    紊亂的喘息聲在房間中迴蕩,祝念慈有些絕望地扶著牆,好一會後才突然想起來瞿既明說房間裏有一支抑製劑,於是他撐著發軟的雙腿跌跌撞撞地迴到自己房間,翻箱倒櫃了好一會,才在床頭的抽屜裏看到那一支抑製劑。


    他顫抖著手將那些液體全部注射進體內,冰涼的感覺令他顫抖了下,灼熱的唿吸急促而無措,隻能徒勞地等待那些藥劑起作用,時間緩慢地流逝,祝念慈痛苦地蜷縮在一起,終於後知後覺地發現了點不對勁的地方。


    沒有用。


    燥熱感愈演愈烈,心中的空落感大笑著侵蝕了所有的理智,他痛苦到恨不得立馬暈過去,卻被發情期燃起的火焰弄得根本無法如願。


    祝念慈終於忍不住,哽咽著哭出聲。


    “既明……”


    沒有別的辦法,他終於顫抖著手輸入那串在這幾天裏早就熟記於心的號碼,冰冷的等待音在房間中長久響起,又在某個節點戛然而止。


    “你到底去哪裏了?”


    ……


    “先生。”


    瞿既明轉過身,克裏斯神情嚴峻地朝他跑來。


    “字跡被還原了,”他語氣急切,“上麵寫的是這個。”


    瞿既明看向他展示給自己的圖片,經過特殊處理後那幾個字終於浮現出來,猖狂至極的字跡仿佛是在嘲笑他曾經的自信


    下一個是?


    他猛地抬起頭,天花板的某個角落裏閃爍著紅光,他心裏一沉,靈魂像是被扯出軀體,封進了冰川之中。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首因效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歲遲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歲遲並收藏首因效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