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幾天所有人在他麵前都小心翼翼的,反倒弄得他不太自在。


    陳思抱著手臂靠在牆上,認真問他:“那之後怎麽辦?那個項目你還要繼續跟嗎?”


    “怎麽可能不跟,”祝念慈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都跟了這麽久了,總不可能因為……這個,就放棄吧。”


    “嗯,就得保持這種心態,”許晝對他豎拇指,“男人算什麽,失戀算什麽,這都不是事兒!”


    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算失戀,祝念慈腹誹。


    “而且我也答應他了,”他說,“抑製劑的後續研發我都會繼續參與。”


    陳思長長地“呃”了聲,一言難盡地看著他。


    “要換成你師姐,分手當天就去教堂裏祈禱他趕緊出意外被車撞死。”


    祝念慈就是心太軟,他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因此隻是笑著辯解:“治病救人是我們的職責所在嘛,而且他對聯盟做了那麽多的貢獻,我提供一點信息素,讓他繼續為聯盟效力,很劃算啊。”


    許晝不置可否地撇撇嘴:“我對好聚好散的前任還是很好的,但像瞿既明這種,我巴不得他出個車禍半身不遂躺病床上過一輩子。”


    聽起來很狠,祝念慈想,但如果是瞿既明,還是平平安安的吧。


    ……


    瞿既明的身影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祝念慈重新奔波在學校和中心區之間,隻是在路過國會大廈時還是會忍不住抬頭看看,再重新步履匆匆地往目的地感。


    其實本來就該如此,他心知肚明若非瞿既明刻意偶遇,他這一生都不太可能接觸到那個階層的人,可心中還是不由空蕩蕩著作痛,仿佛遭受了一場嚴重的挫傷。


    或許正是因為這始終未曾消退的隱痛,在瞿既明久違地推開實驗室大門時,祝念慈聽見自己的心髒重重一跳,他近乎無措地捏著手裏的紙張,連餘光都不敢往身邊放。


    他會再跟我說什麽嗎?


    但瞿既明沒有,他隻是從祝念慈身邊走過,徑直進了聞越的辦公室,祝念慈微微鬆了口氣,茫然之餘又有些難過。


    那些氣話確實太難聽了,他想,瞿既明現在應當覺得我是個隨便膚淺的omega吧?


    他抿著唇將書翻到下一頁,萊昂坐到他身邊,說:“我很欣賞你。”


    祝念慈有點茫然地側頭看向他,萊昂的笑容令他產生了無端的親近感,因此他小聲問道:“什麽?”


    “對於一段不合適的感情,你很果斷,”萊昂說,“我跟聞越當年吵吵鬧鬧的,最後鬧得事情實在沒法收場後才徹底死心,為此我付出了巨大的代價,所以我很欣賞你。”


    他用長輩般的包容目光注視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我欣賞你的果斷。”


    祝念慈卻苦澀地搖搖頭:“您說錯了,我不是個果斷的人,我隻是個畏縮不前的懦夫,懼怕哪天會受到更痛苦的傷害而已。”


    “這說明你有很好的選擇能力和執行力,”萊昂眼都不眨地說,“有興趣到我手底下讀個博嗎?”


    祝念慈呆了呆,說:“讀博好像還早。”


    “沒事,你可以現在就轉到我這來,”萊昂循循善誘,“離婚的時候聞越淨身出戶了,所以我的補助金會比他多,而且脾氣也比他好,考慮一下?”


    祝念慈有點尷尬地笑了笑,說:“這不太好,您別開玩笑了。”


    萊昂卻很認真地遞給他一張名片:“我說的是真的,你任何時候都可以打給我。”


    祝念慈隻好為難地收起那張名片,借口要去準備器材離開了這裏,他關上門,靠著牆微微鬆了口氣。


    這位前師娘也太讓人難以招架了。


    獨處的空間令他亂七八糟的大腦得到了平複,他認真地準備著各中儀器,在有人推門進來時都沒太反應過來,直到腳步聲越來越近,才帶著淡淡的笑意抬起頭,而後倏然一驚。


    不是聞越。


    祝念慈的心髒砰砰亂跳,瞿既明淡漠的神情令他有些唿吸困難,他從未在alpha身上見過如此有壓迫力的氣勢,以至於本能已經開始叫囂著逃離,但他隻不過流露出了那麽一絲的意圖,就被瞿既明扣住了手腕。


    微燙的溫度透過皮膚傳遞而來,祝念慈嗓音微微顫抖,澀聲道:“鬆手。”


    瞿既明沉默著沒有迴答,反倒垂下頭,霧藍眼睛裏翻湧著深沉不明的情緒,祝念慈咽了咽幹澀的喉嚨,為自己軟弱的意誌力感到可悲。


    為什麽我一看到他,就心有不甘?


    他試圖扯迴自己的手,嘴唇抗拒地抿著,而後別開視線,冷聲說:“瞿先生,請您自重。”


    瞿既明終於開口,突兀地說:“你應該看到了新聞。”


    什麽新聞?


    祝念慈短暫地疑惑了會,接著就精準地從幾天來接收到的紛亂信息中精準鎖定了瞿既明所說的那條關於眼前這人好事將近,準備跟林家聯姻的小報消息。


    他飛快地眨了眨眼,試圖趕跑眼中微弱的濕意:“我的確看到了,但這跟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就算放在從前,祝念慈也沒有任何置喙的權利。


    手腕上的力道陡然一緊,祝念慈被迫對上瞿既明的目光,過近的距離令他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唿吸,產生下一秒就會接吻的錯覺。


    心髒微微一顫,疼痛感朝著四肢百骸漫開,他垂下眼,聽見瞿既明說:


    “把分手的話收迴去,我會立馬撤銷所有的報道。”


    “祝念慈,不要鬧了。”


    第78章 “平等”


    祝念慈慘白著臉,嘴唇翕動著想要吐出些什麽,深重的無力感令他隻能搖頭,瞳孔的顫抖讓人感覺他下一秒就要流下淚來,瞿既明抓著他纖細的手腕,手背青筋浮起,卻沒有真的捏疼他。


    克製得艱難,矛盾到連他自己都奇怪。


    他沉沉閉了閉眼,平複了語氣才再度開口:“你說不喜歡看見那些不實消息,我可以解決,這明明隻是很小的問題,你非要把它嚴重化。”


    祝念慈隻覺得火氣咻地一下竄了上來,他氣得胸悶,終於不顧顏麵地重重摔開了他的手,桌上擺著的玻璃水杯摔落在地上,嘩啦一聲好大的響。


    “您究竟還想從我這得到什麽呢?”


    他用疑惑的,探究的目光看向瞿既明,alpha似乎是被他這句話震驚到了,好看的眉微微皺起,一時沒能說出話來。


    祝念慈忍著心中的酸澀,一字一句問他:“除了信息素,還有什麽是我能給你的嗎?”


    瞿既明的麵容繃得很緊,壓抑著嗓音叫他:“祝念慈!我們非得這麽說話嗎?”


    祝念慈深深地看著他:“我有自知之明,瞿先生,你能選擇的omega多了去,又何苦非抓著我不放?”


    瞿既明聽得想笑,是啊,他這麽做的動機明明已經一清二楚,偏偏祝念慈怎麽都不肯信,還要變著法的說話氣他!


    他用盡了畢生的修養維持著得體的舉止與表情,語氣嚴肅認真:“因為我喜歡你,而你也喜歡我。”


    祝念慈不可否認,在瞿既明說出這句話的瞬間,他心裏始終沒能被成功殺死的感情發出了垂死的哀鳴,他靜靜地看著瞿既明,說:“如果你真的喜歡我,就不會用撤迴報道這種事作為交換。”


    如果他們真的是一對吵架的愛侶,這明明是瞿既明的本分。


    他還想說點什麽,聞越和萊昂已經一前一後走了進來,滿地的玻璃碎片讓聞越止不住皺眉,問他:“怎麽搞的?”


    “不小心碰倒了,”祝念慈向他道歉,緊繃的神經終於鬆懈了點,“我馬上掃幹淨。”


    聞越的視線在他們之間梭巡了一迴,而後淡淡道:“不用,讓掃地機器人進來就好,小祝,你身上的暫時標記消退了嗎?”


    祝念慈的手指蜷縮了下,像是想抬手又克製住。


    “已經消失了。”


    所以瞿既明這麽說,是為了交換一個新的暫時標記嗎?


    “那剛好,”萊昂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今天就可以提取信息素,你覺得怎麽樣?”


    祝念慈當然不會反對,他點點頭,告訴萊昂:“我已經準備好了需要的東西。”


    他坐上了那張被儀器環繞的椅子,萊昂站在他身後,手中拿著針頭。


    “我們必須從腺體中提取腺體液,這會有些疼,你知道的。”


    祝念慈緊張地抓著椅子扶手,閉著眼說:“我已經準備好了。”


    冰涼的棉球沾上皮膚,他微微顫抖了下,緊接著就被尖銳的痛感逼出一聲痛唿,忍了又忍才沒從椅子上跳起來。


    真的太痛了。


    他睜開眼,細長的眼睫已經有些濕潤,這種痛感和alpha的標記截然不同,少了alpha信息素的安撫,就隻剩下仿佛在刺穿脊椎的劇烈疼痛,他的手指用力到發白,渾身都在細細顫抖。


    “還要一會兒,”萊昂的手很穩,“需要讓瞿給你一點安撫信息素嗎?這樣會好受許多。”


    祝念慈隻是咬著牙微微搖頭,態度十分堅定。


    就算痛死,他也不要瞿既明虛假的安撫了。


    可身邊還是站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橡木苔熟悉的氣息包裹而來,他眼眶酸澀,手指被瞿既明溫柔地從扶手上掰開,握緊掌心中。


    “難受可以抓我,”他聽見alpha說,“別把手抓疼了。”


    祝念慈胸口悶得難受,狠狠抓著他的手背,留下深深的指甲痕,瞿既明臉色都沒變,任由他撒氣。


    難為祝念慈用修得和甲床齊平的指甲掐出這種痕跡了。


    好不容易捱完這酷刑似的針,祝念慈長長鬆了口氣,動作遲緩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渾身都有點發軟。


    怪不得那麽多omega會討厭去醫院看腺體內科,他按著頸後的紗布虛脫般地朝門外走去,手肘卻突然被人一托,橡木苔陰魂不散地飄了過來。


    瞿既明又披上了那張虛偽的,文質彬彬的假人皮:“我送你下去。”


    祝念慈想說不用,但他的確已經快要站立不穩,而橡木苔的氣息像是在勾引人般飄飄蕩蕩的,讓他沒有第一時間說出拒絕的話,就這麽被瞿既明半攙扶著走出了實驗室。


    他痛到視線都有些都有些模糊,蒼白的嘴唇動了動,小聲說:“謝謝。”


    “我不需要你的謝謝,”瞿既明很平靜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但是祝念慈,你不是喜歡我嗎?我想知道,為什麽你一定就因為這種事情,非要分手。”


    祝念慈似乎仍舊陷在長久的餘痛中,瞳孔略顯空洞,直到電梯門打開,他慢吞吞按下按鍵,才重新開口:


    “我對你的喜歡,和你對我的喜歡好像並不一樣。”


    “有時候我覺得自己像是一隻被你關在家裏的小動物,”他輕聲說,“我可以在家裏蹦蹦跳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等著你迴來摸摸我的頭,再牽到樓下轉一圈散散步,既明,這就是你的喜歡。”


    瞿既明聽不清他喊的是靳明還是既明大概是後者吧,他隻是無端地生出了些恐慌,相比起歇斯底裏的質問,他反倒更不願意見到祝念慈一派平靜地說出這些話。


    “不是的,”他說,“祝念慈,你不是小狗,也不是小貓。”


    電梯門緩緩打開,祝念慈朝著燦爛溫暖的陽光走去,語氣困惑不解:“那你會和我結婚嗎?”


    他轉頭對上瞿既明微微愣怔的目光,很輕鬆地笑了笑:“隻是開個玩笑,放心,我知道的。”


    他怎麽配躋身進那個遙不可及的階層中呢?


    瞿既明卻陷在了自己的思緒中,他看見祝念慈堅定地朝著遠方走去,心裏始終盤旋著一句未能說出口的話:


    為什麽不呢?


    他為自己不假思索生出的念頭感到詫異,終於在長久的相處和戛然而止的戀愛後聽到了心裏真實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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