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淩妃走了過來,臉色嚴肅道:“這鮫人島可不一般,傳說它可以在東海中自如行走,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出現,也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消失,就好像有生命一樣。也有人說,這具島嶼是千百年前上界的一位大幻修,墮入東海後,血肉被鮫人吞食,而賦予了他們動人歌喉。屍骨則被改造成鮫人的巢穴,漸漸地形成這座來去如鬼魅般的島嶼。”

    譚絮愣了一下,一麵捂著耳朵叫道:“您是說,這鮫人島是自己出現的?”

    何淩妃歎了口氣道:“這都隻是傳說而已。唯一有記載的《東海異誌》上,也就簡單提了一句,‘東海有鮫人,人麵,魚身,手足全。形如星月鱧,聲如美人啼。膏脂燃油,可常年不滅。’”她雖然沒有捂住耳朵,臉色卻十分難看。向允猶自在船頭上竄下跳,那銀色號角在他手中簡直如神兵利器般,殺人於無形。

    問一原搖了搖頭,直接從袖口裏取出兩團棉花,塞進了耳朵裏。李妙音早已被魔音震得花容失色,幾乎軟倒在和尚懷裏,但很快又被後者毫不留情的推了開去。林鏡捂住許顏真的耳朵,細長的鳳眼眯了起來,忽然對少女道:“阿真,你去讓老向停下來。在這麽下去,那三個人沒醒,我們都要昏過去了。”

    向允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他憤怒的從欄杆跳到甲板上,對林鏡道:“臭小子,你懂個屁!他們若是有個三長兩短,蓬萊號誰來開?我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他們想不知不覺幹掉我的人,我就用同樣的法子把他們救迴來!”他一麵又朝那三人吼道:“清晨,你給老子轉過頭!晌午,說你呢,你他媽往哪裏看!夜晚,你到底聽到我喊你沒有!”

    林鏡也不惱,臉上笑得越發謙和,倒讓何淩妃有些歉意的朝他微微苦笑。隻有許顏真心知林鏡根本不是什麽寬宏大量的人,她從林鏡手中掙出來,在他耳邊輕聲道:“你若是敢打向大師的主意,我會不計一切後果和你拚命。”

    這幾個月來,向允與她感情日深。許顏真便是這樣,誰真心待她好,她就加倍對誰好。當然林鏡除外,這人她先入為主的印象太深,摸不透他心思是二。林鏡雖然早就摸清楚她的脾性,對此也隻有看著她的背影苦笑,輕聲歎了口氣,低聲道:“阿真,你對誰都比對我好,無論我為你做了多少事。”

    那三名船工弟子的真名早已沒人記得了,早中晚三班倒,便成了這三人的代號。此時他們早已被迷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誰,在哪裏,又在幹什麽。

    胡大發哭得鼻涕都出來,叫道:“老爺子,你這樣叫有什麽用,還不如拿根繩子把他們套迴來。”

    向允暴跳如雷道:“你懂個屁!這可是鮫人島!一旦踏上鮫人島……”他忽然聽到何淩妃咳嗽一聲,他隻能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怒道:“知道了!老子什麽都不說,你把你那三個丫頭調過來給我開船罷!”

    譚絮察覺出不對,不由問道:“難道何管事知道什麽,卻不能對我們說麽?”

    何淩妃歎了口氣,道:“不是我不讓,這是不得已而為之,老向自己也知道。實話告訴你們,我們也沒有來過鮫人島,所知道的一切都是從岱輿號的航海日誌中得到的消息。按照天寶閣的規矩,凡是航海日誌上記錄的東西,都不能為天寶閣以外的人所知。”

    李妙音忍不住吃吃笑道:“真是有趣,若是別人撿到了貴閣的航海日誌,不小心翻看了,再交還給貴閣,難道貴閣會殺人滅口麽?這樣誰還願意做好事?”

    何淩妃淡淡道:“天寶閣的航海日誌,隻有天寶閣的人才能看得懂。”

    許顏真皺眉道:“可他們三個好歹也是天寶閣的人,大家都不知道鮫人島,若是有什麽禁忌,你能提前告訴我們,或許我們也可以齊心協力將他們三人救出來。”

    何淩妃搖頭道:“已經遲了,老向也心知肚明的事。總之,你們不要隨便上島就是了。”

    胡大發叫道:“不上島難道就安全了?”

    何淩妃神色淡然,卻沒有迴答。她站到船頭,從懷中取出捆龍筋,對著其中一人,稍微估算了一下距離,立即發動法寶。那捆龍筋激射而出,卻仿佛迷失了方向似的。何淩妃喝道:“左行!”那捆龍筋則立即右拐。若是她指揮它往下,它就往上。如果不施加號令,則會筆直的向前,直到遠遠越過那三人。

    譚絮叫道:“為什麽不嚐試反著來?”

    何淩妃頹然收迴捆龍筋,道:“試過了,果然是沒用的。”

    向允更是垂頭喪氣,惱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隻要我不看著,那群小王八蛋們就會出事!”

    何淩妃哼了聲道:“遇上了鮫人島,你看著也會出事。人家都盯上咱們了,這三個隻怕還是開頭,後麵不知道輪到誰被迷惑。”

    林鏡忽然微笑道:“不如讓在下試試。”

    所有人驚訝的看了他一眼,許顏真更加覺得不可思議。舍己為人的英雄是誰都有可能,但絕對不會是林鏡。

    何淩妃奇道:“莫非你有什麽法子?”

    林鏡淡淡道:“沒什麽法子,走過去,把他們拉迴來。”他輕輕一躍,踩上欄杆。頓了頓,長長的頭發隨風起舞,他忽然微微側過臉來,低聲問道,“阿真,我要是迴不來了,你會想我麽?”不待許顏真開口,足尖輕輕一點,便如同一隻最美麗的蝴蝶輕輕落在了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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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大發衝到船頭,扒住欄杆,大聲叫道:“你傻了麽?何管事剛說了不能上島!”

    許顏真完全呆住了。

    ……

    林鏡並不是出於何等偉大的情操,才甘冒生命之險,要將那三名船工弟子救迴來。事實上,他在聽到向允怒吼的第一時間,就已經察覺了危險。

    由於林鏡的幻陣在人像島上的傑出表現,天寶閣三名管事商量了之後,向他提出,希望他能在蓬萊航行的時候幫忙設下幻陣,萬一碰上了惡意之島,或者遇上海盜團,也能最大限度的減少蓬萊的損失。林鏡則表現的似乎是處於對薑魚之死的歉疚,連條件都沒提就一口應允。何淩妃對他更是好感疊加,主動提出除卻耗費的靈石由天寶閣提供之外,還願意給他開工資。

    當然,不可避免的,朱先生的臉又黑得和鍋底一樣,隻能在心底罵了一句:“這敗家娘們。”劉振嵐的死,讓排在第二的何淩妃成了蓬萊的老大,對於她的決定,隻要在情理範圍之內,他也不好說什麽。

    所以在這兩個月的航行中,被幻陣隱藏行跡的蓬萊號一直是風平浪靜,直到這三名船工弟子同時被鮫人的歌聲擄去。

    林鏡一步一步走在海灘上,海風吹起他的廣袖,手腕上係著的百繩結,精致的流蘇在風中翩翩起舞。少年慢慢抬高了下巴,微微眯起鳳眼,目不斜視的在幻陣中穿梭著,一麵冷冷道:“我想,你是想和我較量一下。”

    站在蓬萊號上的眾人,看到的卻是另一幅景象。林鏡非但沒有筆直的朝向三人走去,反而在海灘上身影飄忽著上下左右移動著。

    向允喃喃道:“看來他還真懂這個屁。”

    是的,鮫人島整個島嶼都是一個天然的巨大幻陣。一旦進入島嶼結界,人的視覺聽覺觸覺或多或少的都會受到影響。在岱輿號的航海日誌上,隻草草的寫了一句:“切不可踏入鮫人島。”這倒把讀過日誌的何向兩人限製住了。其實蓬萊的擱淺,船頭已經進入了島嶼的結界邊緣。所以當何淩妃用捆龍筋想將三人拉迴時,無論怎樣調整方向,都沒辦法準確的定位。

    而這時,林鏡走了出來。

    隻有幻修或者精通幻術的人,才能輕易的識破由中品靈石維係的大型幻陣。對方隨隨便便就能將蓬萊號負責開船的船工弟子迷惑,這是在向他炫耀自己的能耐。

    “或者說,這是你的挑釁?”林鏡的身影越來越快,快到幾乎肉眼無法辨別。

    忽然其中一名代號變成晌午的船工弟子,肩膀上微微一沉。他茫然的迴過頭,一根修長的食指,筆直的點在了他的額頭上。

    一刹那間,他隻覺得頭腦劇痛,五官六識仿佛被扭曲一樣,讓他瞬間陷入了黑暗中,隻能驚恐的抱著頭尖叫起來。

    林鏡冷冷的低斥道:“閉嘴。”他提住他的腰帶,看也不看將他往後拋棄。那人被遠遠的扔進了海裏,撲通一下,冰冷的海水侵入身體,讓他一個激靈清醒過來。他抹了把臉,莫名其妙自己怎麽會掉在海裏。

    還好,蓬萊就在不遠處停著。他奮力的朝蓬萊號遊了過去。

    很快,清晨也被林鏡從幻境中扔了出來,再往後是夜晚。

    朱先生忍不住對許顏真道:“小姑娘眼光不錯。”

    何淩妃也道:“幸好有林公子在。”

    向允則拉著三名濕漉漉的船工弟子,哈哈大笑道:“小王八蛋們,總算撿了條命迴來。今晚許你們喝酒!”

    李妙音歎了口氣,酸溜溜道:“這麽好的男人,我怎麽就沒遇到?”她一看到胡大發就知道他又要申辯,立即當做沒看見,一步三搖的走進船艙裏。

    就連許顏真心中也是五味陳雜。

    忽然聽到譚絮一聲驚叫:“他,他怎麽了?”

    眾人立即衝到船頭,隻見林鏡靜靜的站在那少女雕像的頭頂,仿佛被定住了似的,背對著眾人。

    譚絮驚聲道:“他怎麽不動了?”

    何淩妃的臉上呈現了一抹憂慮之色,向允走到許顏真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卻不知道該說什麽。

    許顏真苦笑道:“不要緊,我沒事。”她說的是實話,可是沒有人相信。

    事實上,她心中也不可避免的開始動搖了起來。

    希望他最好死掉一勞永逸,卻又隱隱的不願意他就這麽死掉,兩種情感交織在一起,讓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

    ……

    對方窺破了林鏡的幻陣,林鏡同樣也窺破了對方的幻陣。他將那三名船工弟子一個一個從容不迫的扔了出來,就是他對對方的迴擊。他林鏡從來就不是個可以被人隨意欺壓在頭上的人。

    他立在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冷冷的道:“少年,你不是一心想要見我麽?”

    他愕然迴首,隻見一名紫衣女子高傲的站在對麵。

    “紫蓮仙子麽?”他微微垂下了眼眸,唇畔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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