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顏真慢慢道:“你的目的當然不是寶藏,我開始隻是覺得很奇怪,孫田為什麽會牢牢緊抱你的大腿。現在想來,想必是他早就心存懷疑,卻畏懼你的實力,所以到死是才有那句‘果然是你’。”這種大腿她也抱過,同是天涯淪落人,自然能相互理解。她走到柱子邊上,指著下方那個小小的十字,道:“吳天龍說的對,孫田都要死了,哪裏還有空寫那麽繁瑣的小篆?直接寫十一,大家就都知道要提防誰了。”

    眾人皆是一陣嘩然。

    陶釋一冷冷道:“若真的是我,我又何必多此一舉,提醒你們注意?”

    許顏真與他針鋒相對道:“因為你知道,就算你不說,大家打掃大殿也遲早會發現,畢竟刻在柱子上的劃痕不是那麽容易消除掉。與其被人發現,不如自己先提出來。”

    陶釋一道:“這就更可笑了,退一萬步來說,假如孫道友臨死提字要你們提防我,我為何不添加幾筆,直接嫁禍給別人不是更好?何必讓自己也染上嫌疑?再說,之前孫道友的儲物袋,難道打不開我就不可以拿走,或者替換掉?若真是我有心阻撓,又何必留下這麽大個把柄給你?”

    許顏真淡淡道:“確實,這個地方我也沒想通。可是現在我明白了,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輕聲道,“因為大殿攻擊時,你的肉身也同樣無法走出房間。”

    陶釋一冷笑道:“阿真姑娘,你先前質疑這個規則有問題,認為我在裏麵搞鬼,現在又說我還是受這個規則限製。你到底想說什麽?孫田不是被大殿誘惑出門,難道還是我逼著他開門?再說若真是我在門口,孫田也會認為是大殿的誘惑,更加不可能開門。我又是怎麽害的他?”

    他這一問又迴到了吳天龍剛才提出的問題,之前被許顏真靠著點破靈力規則而巧妙的繞了過去。此時被重新提出來,許顏真卻無法直接迴答。即使她知道答案,也因沒有證據,貿然迴答反而不妙。她沉思片刻,忽然問:“陶道長,你能否將你是如何得知大殿規則的情形再與大家講一遍。”

    陶釋一冷冷道:“說不出來了吧。哼,貧道早就說過了,紫蓮師尊帶給宗門一封信,隻道自己不久辭世,請宗門攜有緣弟子前來,通過她三道難題即可成為她的嫡傳,繼承她衣缽。信中特意說了,在七室大殿中不可動用靈力,否則會觸發幻陣。每通過一道試煉就會有獎勵。在下一道試煉開啟前,無法獲得前一道試煉的獎勵。”

    許顏真道:“就這樣?”

    陶釋一道:“那你還以為怎樣?”

    許顏真道:“這就奇怪了。這裏除了大殿中不可動用靈力之外,還有許多規則。比如說同一個人無法進入兩間房間,比如說大殿發動攻擊時,切忌開門。這些都是你們摸索出來的麽?”

    陶釋一微微一窒,強硬道:“自然,這些都是經過血和淚的代價得出的寶貴經驗。”

    許顏真笑了笑道:“那通過按血印才能進入石室的方法,也是你摸索出來的?”

    陶釋一沉著臉,咬牙道:“這是貧道身邊的一名弟子無意中試出來的方法。”他吐了口氣,似乎有些感慨道,“貧道與五名弟子苟延殘喘通過了第一道試煉,本以為躲進石室就安全了。誰知他們一夕之間全都被勾出門去。”

    許顏真整好以暇笑道:“陶道長,你能把當時的情形再詳細的講一遍麽?”

    吳天龍無奈道:“這都說了多少遍了,還要講?”

    陶釋一歎了口氣,道:“以阿真姑娘咄咄逼人的架勢,看來貧道必須要重頭講起了。”

    那鬥笠人看了眼漏壺,立即打斷道:“這可不行,時間不多了。陶道長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劈開大殿自尋出路也好,大家先迴房間去。這漏壺快到底了。”

    吳天龍吃了一驚,立即道:“正是。差點將這個忘了,大家過會再敘。”他連寶鏡都不要了,直接一道煙溜迴了搖光。作為妖修,對於這種人類用妖獸骨頭內丹煉製的法器,感情總是相當微妙的。有的挺喜歡,有的卻從來不用。吳天龍恰好就屬於後者。

    殷赫卻不一樣了,他遲疑道:“隻是這寶鏡……”

    那鬥笠人道:“既然已經七鏡合璧,大家都留了份地圖,這寶鏡的用途大概也到此為止了。”若在以往,他一定會讓陶釋一保管,此時卻道:“不如,阿真姑娘你帶迴去再好生研究下,我們該從哪裏出去罷。”

    歡刀道:“正是,阿真妹妹你先拿著,別人我可不放心,你的話勉勉強強。”

    許顏真苦笑道:“這我可不想要。孫田不過倒黴輪上了份繪製出口的地圖,現在還死不瞑目呢。我若是拿了,沒準今晚就輪到我了。”她這麽一說,殷赫原本還想再爭取一下,立即開口道:“阿真姑娘,你都已經帶著大夥走到了這一步,若是對方真要阻撓,這寶鏡在不在你手裏,都沒有區別。還是你拿了吧,沒準兇手投鼠忌器,反而不敢下手。”

    陶釋一冷冷道:“殷道友也認為是貧道害的孫道友了?”

    殷赫道:“這倒不一定。事實上我更希望是阿真姑娘誤會了道長。這麽一來,要麽兇手另有其人,要麽原本就是孫道友自己不小心開的門。如果是另有其人,他一定希望道長繼續背黑鍋,若非必要,不會再次動手。如果是孫道友自己不小心,那麽大家隻要小心點就都不會有事了。”

    青牙對許顏真哼了聲道:“要不,你把這鏡子給我吧。”

    歡刀捂著嘴笑道:“你拿迴去,吳天龍隻怕要哭死了。”

    許顏真想起吳天龍那聲鬼哭狼嚎,忍不住撲哧一笑道:“還是我拿著吧,上次已經對不住他了。”這寶鏡此時變成了一個燙手山芋,誰拿著誰倒黴。聽在青牙耳朵裏,就好像它自己也是個燙手山芋一般,隻狠狠的瞪了歡刀一眼,轉身走了。

    眾人相互道別,各自迴房不提。

    許顏真在推門前,忽然叫住青牙,對它低低說了幾句話。青牙頗為錯愕,隻聽少女輕聲補充道:“你自己也小心些。”

    它隻覺得心口怦怦直跳,這樣溫柔而略帶憂慮的聲音,簡直比天籟還動聽。她這是擔心它麽?它茫然的一頭撞開門,又聽見吳天龍大驚小怪的叫喊:“你怎麽又不關門!想死嗎?”

    它才不管他,隻暈乎乎的遊弋到床邊,蜷在那裏,一個勁的迴味著少女說話時的神態。吳天龍將門關好,一麵警惕的瞪視著它,暗道:“莫非這頭暴力蛇要發春了?這可不妙,孤男寡男共處一室,老子的菊花隻怕要遭。”

    青牙忽然驚醒,記得許顏真對它的叮囑,則叫道:“喂,你給我過來。阿真有封信給你。”

    吳天龍本來十分不快,他級別雖不高,但天底下最不怕的就是這妖蛇,哪裏容得青牙這個沒化形的小家夥對他大唿小叫。可一聽到是許顏真給他信,立即耳朵就豎起來了,兩眼放光問:“情信?”

    青牙一腔的柔情頓時被澆熄,它陰沉著臉,將許顏真插在它鱗片上信叼出來,啐在他臉上。自己哼著歌順著階梯遊到下層,“砰”地一聲跳進浴池裏,一時間水花四濺。

    吳天龍撇了撇嘴,心中暗道:“果然是發春了。”

    這邊,許顏真正在房中研究寶鏡,忽然聽見隔壁吳天龍一聲淒厲的慘叫,然後是“砰”的一聲巨響。

    青牙正閉著眼泡在浴池裏,也被他唬了一跳。待它衝上來時,發現吳天龍早已不在屋內,而門則關得嚴嚴實實。它剛要推門,忽然想起許顏真的話:“不管發生什麽事,千萬不要開門,除非漏壺漏盡,我喊你你再出來。”一麵慢慢退迴去,蜷成一團,警惕的盯著大門。

    這一個時辰,每個人都過得膽戰心驚,驚疑不定。

    等到許顏真推門走出時,歡刀抓住她,臉色慘白道:“吳天龍死了。”

    吳天龍死前化成了一頭巨大的蜈蚣,身體被分成了許多截,整個大殿裏到處都是血跡。

    這已經是第二個。

    她立即走到搖光房門口,敲了敲門。

    鬥笠人忍不住道:“那白蛇與他同一個房間,吳天龍既然開了門,它自然也難以幸免,必然是死在房間裏了。”

    歡刀道:“正是,不然以它的性子,怎麽到現在還沒出來?”

    殷赫歎了口氣:“難道第二道試煉就是要開始殺人了麽?”

    許顏真卻不理會,忽然開口叫道:“青牙,是我,你現在可以開門了。”

    搖光的房門忽然“吱呀”一聲開了。

    歡刀駭然退後兩步,叫道:“你,你怎麽沒事?”

    青牙冷冷道:“老子不僅沒事,還洗了個香噴噴的澡呢。”

    鬥笠人道:“不可能,那吳天龍怎麽死在外麵!”

    青牙道:“我怎麽知道!等我聽到他慘叫衝上來時,門已經關上了,他就在外麵殺豬一樣的慘叫。誰知道他為什麽開門?”

    歡刀立即反問道:“他開門時,你沒和他在一起?”

    青牙冷笑道:“你還真當我喜歡和他呆在一起?這石室共上下兩層,他在上,我在下,有問題嗎?”

    吳天龍是七級多足獸,巨型蜈蚣的變種,妖身雖然絕類蜈蚣,卻並不如蜈蚣那樣喜歡水。青牙就不同了,本身就是水屬性的妖蛇,又喜歡潮濕溫暖的地方。上層有床有桌,下層有浴池。這三八線一劃,大家各自為政,倒是界限分明。

    殷赫皺眉道:“吳道友不是看起來很懂行,怎麽也著了大殿的道?”

    許顏真道:“這你就要問陶道長了,為什麽這麽著急殺人滅口?”

    陶釋一冷冷道:“就知道你會追著我不放。”他哼了聲,道,“吳道友與我共處了三十年,我為何要殺他?再者,我方才一直呆在自己房間裏,又是如何滅的口?”

    這一問又迴到了上一次把許顏真卡住的地方。

    許顏真此時卻不慌不忙,淡淡道:“那麽我先說說為什麽要拿他滅口。吳天龍是我們這裏除了你之外,資曆最老的。他在這裏呆了三十年。如果我沒記錯,十多年後來的是歡刀,接著是柳道友,然後是孫田。”

    歡刀點頭道:“正是,我來之前,就他和老陶兩個在。”

    許顏真道:“吳天龍與陶道長單獨相處了十幾年,陶道長要說服他,必然十分艱難。可一旦說服了,他也會幫忙對後來者推廣規則。隨著人數不斷增多,三人成虎。有些即使原本不是紫蓮仙子定下的規則,到後來也會變成規則了。”

    陶釋一道:“那我就更沒必要殺他了。”

    許顏真道:“就是因為他是你第一個要說服的人,不,是妖。所以你花的功夫最多,他知道的東西,除了你以外,在我們當中應該是最多的。”她頓了頓道,“按照道理說,你們剛經曆過第一道試煉的殘酷測試,大部分的人都死了。此時大家到了這個陌生的七室大殿中,又幸運的有弟子在大殿發動幻陣之前,無意間發現了開啟石室的方法。這時大家應該都十分警惕,因為不知道大殿的規則,生怕無意中觸動別的機關。我們人類時群居動物,尤其是在遇到危險時,處於被動方一般會選擇盡量呆在一起。我很好奇,當初你與你那五名弟子是大家都躲在一間房呢,還是各自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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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陶釋一冷冷看了她一眼,道:“自然是呆在一起的。”

    許顏真道:“這就是了,既然你們是一間房,門開了後,為什麽隻有你活下來。”她咬了咬唇,沉思道,“或許你會說青牙和吳天龍也在一起,偏偏一個死了,一個活下來。但青牙說過,它衝上來時,門已經關上了。這一點就非常奇怪了。如果我是吳天龍,我在開門前就被幻境迷惑了,我開了門走出去時都迷迷糊糊,更不會想到要把門再順手帶上;反過來說,如果我在開門之後還是清醒的,隻要門開著,我就有一線希望能迴到石室裏,更或者我可以唿救讓青牙來幫忙,不管怎樣,我都不會將門合上。因為門一旦合上,我離生還的希望就又少了一分。”

    陶釋一冷笑道:“這就是說,門其實是開著的,是青牙在說謊了。”

    青牙頭頂青筋直跳,怒道:“呸!你以為我和你們人類一樣滿口謊言?再說,若是我上去時,門是開著的,難道老子就能幸免?”

    那鬥笠人遲疑道:“若是青牙沒有說謊,那麽石室的門又是誰關上的?難道還有別人可以不受大殿規則限製?”

    許顏真道:“沒有別人,無論是孫田、吳天龍還是陶道長,都沒有開過門。那門是自己打開的。”

    歡刀失聲道:“你說什麽?”

    陶釋一冷冷道:“荒謬!”

    鬥笠人也忍不住搖頭道:“不可能,若是門可以自己打開,這裏的人早都死了無數遍了。”

    歡刀道:“比起這個,我更願意相信是青牙在說謊。”

    青牙頓時氣急敗壞的朝她一呲牙,尾巴都要揚起來了,卻被許顏真按住。它隻覺得一雙溫暖的手輕輕搭在自己的尾巴上,頓時心跳如鼓。這個死女人,難道不知道雄蛇的尾巴是不能隨便摸的麽?它向來堅貞,除了最親昵的人之外,它才不會給別的女人伸手碰觸尾巴的機會。

    陶釋一趕緊道:“正是,青牙與吳天龍關係緊張,人人都知道,也可能是它將吳天龍推出門去,自己又假裝躲在房間裏一直不出來,直到阿真姑娘叫門才肯出現?”

    殷赫道:“道長此言差異,青牙難道知道自己可以逃過大殿的誘惑?否則怎敢貿然出手將吳天龍推出門去?若說是打鬥中無意間將他推出門去,恰好門又合上救了它一命,殷某倒是可以理解。”

    許顏真拍了拍手,叫了聲停,道:“究竟是青牙在說謊,還是另外怎麽迴事,隻需問問吳天龍就知道了。”

    歡刀奇道:“吳天龍已經死了,他怎麽能開口?”

    許顏真朝青牙微微點頭示意,青牙稍稍平息了臉上的燥熱,從房間裏叼出一卷紙,交給許顏真。她微笑道:“之前大家都在繪製地圖時,我有許多疑問都不得其解,便給吳天龍寫了封信。在進門前委托青牙轉交,並在信中請他務必將陶釋一講給他的所有和大殿相關的事都詳細記錄下來,再迴信於我。是真是假,隻需比對著這信件就知道了。”她一麵將信展開,一共十數頁。

    陶釋一道:“我怎麽知道,這不是青牙寫的?”

    許顏真笑了笑道:“青牙不識字,不然我也不會將它騙進搖光房內。”

    青牙氣急敗壞叫道:“人類那些臭字,你以為我願意學啊?”

    歡刀又是第一個耐不住,一把搶過去,叫道:“我看看!”

    入目第一列,就是“親親阿真”的抬頭。接下來一大段都是肉麻的情話,什麽“一見傾心,恨不得以身相許”,“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為君之故,沉吟至今”,“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生死相許”……

    歡刀厭惡的又將那信塞迴許顏真手裏,一麵道:“還真是他的風格,吳天龍第一次見到我也是這麽說的,連一個字都不改。後來發現我……”她忍住沒開口,隻恨恨的瞪了吳天龍的屍身一眼,又走過去照著頭踩了兩腳。

    那吳天龍前麵是長篇大論的情書,到後麵才記得正事,開始記敘起來。許顏真將其中一頁紙,交到鬥笠人手裏,道:“你們看看這一頁,就是第一次見麵時,陶道長所說的五人共處一室。”

    殷赫吃了一驚,照著讀了下來:“陶老道告誡我,他那五名弟子因利益而相互猜疑,進而廝殺,直到最後弱者無法忍受,拚命將房間的門打開,隻求同歸於盡。因此要我千萬不要打開房門。”但是吳天龍寫到這裏,似是停筆半天,以至於墨水滴在兩列之間,幾乎將紙汙了去。他都有點想不起,為什麽自己當時對陶釋一深信不疑。

    許顏真針鋒相對道:“如果你不是和他們一間房,你怎麽知道他們之間是自相殘殺。如果你與他們一間房,五個人都死了,偏偏隻有你沒死。”

    陶釋一冷笑道:“隔著門板都會被誘惑,更遑論開門?貧道僥幸不死,是上天垂憐。你也看到的,青牙不也是這樣?”

    許顏真搖頭道:“可站在當時吳天龍的角度,他作為一頭妖獸,陷落到這個地方,遇見唯一的一名人類修士,第一反應都應該和歡刀一樣拔刀相向。就算他異常冷靜,肯耐著性子聽你講完,他怎麽沒有提出這個疑點?若不是他的死,就是今日我們也不知道還有開門尚能僥幸存活的奇事。之前我質疑你時,吳天龍反駁我的兩句話立即切中要點。這說明他不是完全沒腦子的人。我很好奇,你與他本是人妖敵對,你又是怎樣說服他信任你,並對你的話深信不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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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歡刀疑惑道:“對啊。當初我進來第一反應就是剁他,偏偏給吳天龍攔住了。我們妖修很少說謊,卻也更少會信任人。若不是他說的斬釘截鐵,我是無論如何也不會相信這個人類老道的。你又是怎麽說服他的呢?”

    陶釋一冷冷道:“吳天龍已經死了,貧道怎麽說都是百口莫辯。” 他說話的時候,殷赫、歡刀與鬥笠人已經不知不覺站到了許顏真身邊。

    許顏真取出一頁信紙放在陶釋一手中,道:“你自己看看這一句。”眾人皆好奇,圍觀過去,隻見上麵寫著“陶釋一同我才說了不到一盞茶功夫,漏壺就到底了,於是我按照他的方法找了間房鑽進去。”

    許顏真踱開兩步,背著手來迴走了走,淡淡道:“其實從大家對房間的選擇,就大體可以猜出當時的想法。陶道長是在玉衡室,吳天龍沒有選擇處於對立麵的天璿室,而是進入了他隔壁的搖光室。這說明此時他已經開始信任陶道長。可是隻不過一盞茶的照麵,他怎麽會如此信任一個人類?除了幻術能短時而高效的達到這一點,我想不出其他解釋。”

    歡刀叫道:“對,幻術!我進來時也沒多想,直覺選擇的這個天璿室,與吳天龍隔開一間,也與陶道長隔開兩間。大概就是因為這兩個家夥我都不信。不過相比起人類,還是那死蜈蚣稍微可信一點。隻不過時間長了見老陶也沒出手害過我們,照著他的話做也沒事,便不自覺信了他。”

    殷赫皺眉道:“莫非,吳天龍就是因為這個被殺?老陶怕他暴露出自己使用幻術,所以將他滅口,正好一舉兩得。既免除後患,又間接證明了多人同處一室,即使開門也不會悉數死光。”

    那鬥笠人搖頭道:“沒有道理啊,如果是陶道長可是百鶴宗人,紫蓮仙子是幻術大師,尋找的嫡傳也必然是繼承她的那一套幻術。陶道長懂得幻術就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必要為了這個而對吳天龍痛下殺手。”

    許顏真道:“這你就錯了,據我所知,百鶴宗的宗門傳承之法,與紫蓮仙子的幻術相克。幻修的修煉之法極其純粹,也極為霸道。百鶴宗的弟子除非舍棄一身修為,否則無人能修習紫蓮仙子的幻術。”這些是失憶前的林鏡曾提及的事。百鶴宗也就出了紫蓮仙子一個幻修而揚名天下。紫蓮之後再無能人,宗門也正因此而逐漸沒落下來。

    她微微一笑道:“陶道長自稱是百鶴宗此次的帶隊修士,隻不過前來獲取寶藏的弟子都死了。讓他舍棄一身元嬰修為去重新修習幻術,自然是不可能的了。我想不出他為什麽會使用幻術?”

    殷赫反應最快,立即道:“這麽說,他是冒充的,並不是真的陶釋一?”

    歡刀冷冷道:“也許有沒有陶釋一這個人存在還是個問題呢。”

    陶釋一冷笑道:“那我為何不對你們接著用幻術?”

    許顏真道:“因為沒有必要。隻要騙過了一個,讓他對你堅信不疑,他就會幫你把要說的都說出來,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而謊稱是百鶴宗人,也是為了讓大家對你更加信服。”

    殷赫點了點頭道:“往後就是三人成虎了。”

    許顏真看了看手中的紙章,抽出最下麵一章道:“然後是這最後一頁,”她將那張紙麵朝眾人,隻見上麵似是寫到一半,忽然被強行拖走,隻在上麵匆匆劃了幾個慘不忍睹的大字:“門自開。”

    陶釋一臉上肌肉抖動得厲害,忽然厲聲叫道:“不可能,我是看著他專心致誌寫字時,才將門悄悄打開的。大殿的攻擊速度奇快,瞬間就能將人拖走,他怎麽可能還有時間留字?”他話音未落,就自悔失言,隻見青牙、歡刀、殷赫與鬥笠人全都神色複雜的望向他。

    許顏真微笑著一字一字道:“哦,‘我是看著他專心致誌寫字’,陶道長,沒必要承認的這麽快嘛。”她嘿嘿一笑,將那張紙放在殷赫手裏。

    殷赫失聲道:“這是剛寫的,墨跡還沒幹透。”

    許顏真嘻嘻笑道:“我故意東扯西拉拖延時間,就是為了在背後寫這幾個字,因為看不到,隻憑感覺寫,這個開還寫錯了,真不好意思。”她寫信給吳天龍讓他記錄所有一切的目的,就是為了最後添上這幾個字。這一招還是跟周星馳的電影《九品芝麻官》裏學的,叫惡人先告狀,逼著對方狗急跳牆。

    歡刀拍了拍青牙光禿禿的蛇腦袋,低聲道:“我原本覺得你看上她,心裏實在不服氣,現在隻覺得你眼光太毒了,以後的日子有的你倒黴的。”

    青牙臉上一紅,扭過頭去,嘟噥一聲:“要你管?死八婆。”

    陶釋一自知上當,恨恨的瞪了許顏真一眼,深吸了口氣道:“不錯,所有的規則都是我說的,有能力有時間在門上做手腳,也隻有我。可紫蓮師尊留給百鶴宗的信倒是真的。”他冷笑著道,“這裏每間石室的銘牌背後,刻著的都是我訂下的契約,你們按下血印就表示同意我的意誌與你們無二。我想開門,就是你們想開門。你們可別忘了,你們的小命都掌握在我手裏。我能讓孫田死,也能讓青牙活,更能讓你們每個人都生死不如。”他修為最高,又熟知大殿規則,若說是掌握了眾人生死,倒不是誑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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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歡刀瞪著他道:“你到底是誰?”

    陶釋一冷笑道:“你們不是很會猜麽,不如猜猜我到底誰?”

    殷赫呐呐道:“到這裏來的,不是像我們這些誤入的,大概就是那些尋寶的。你既然早知道第二關的試煉是什麽,應該不是誤入這裏的。不過你不惜一切阻撓大家拿到寶鏡對你又有什麽好處?沒有地圖我們無法進入下一關,你不是同樣也拿不到寶藏?”

    陶釋一冷冷道:“誰告訴你下一關的試煉,就是找到地圖標示的出口?”

    歡刀吃驚道:“難道不是麽?七鏡合璧,順著地圖進入到下一關?”

    陶釋一隻是冷笑,卻不做聲。

    許顏真沉思道:“這倒不一定。這地圖說到底也是第一關的獎勵所得,也可能是離開這個七室大殿的真正方法。如果他說的都是真的,紫蓮仙子是為了在百鶴宗尋找嫡傳才設立的三道難題,那麽,對於那些在通過了第一道試煉卻知難而退的弟子,她作為百鶴宗的大長老總要給他們留一條退路。”她踱開數步,轉頭盯著陶釋一道,“我原先以為你是為了阻撓大家進入下一關,現在看來,你是為了讓所有人都留下,繼續進行第二道試煉。”

    陶釋一收斂了笑意,冷冷道:“你倒是挺聰明,不過你知道這第二道試煉究竟是什麽嗎?”

    許顏真微笑道:“原先不知道,現在倒是想通了。能成為紫蓮仙子的嫡傳,必須要有舍棄原本修為的覺悟。百鶴宗的弟子就算能通過第一道心性試煉,卻不是每個人都有舍棄自己修為的勇氣去繼承她的衣缽。是離去,還是留下,這就是紫蓮仙子的第二道試煉。”

    陶釋一看著她半晌,忽然歎了口氣,低聲道:“即使心性通過了試煉,卻也沒有人願意舍棄一身修為去修習一門未知的高深幻術。這就是身為幻修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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