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顏真心念電轉,一瞬間已經轉過了幾百種念頭。到最後隻決定保守出擊,打算裝作什麽都不知道,隻含含糊糊“嗯”了一聲。

    那少年沉默了一會,許顏真心中怦怦直跳。忽然他轉身抓住一個老頭的領子惡狠狠道:“你不是說她該醒來了麽?怎麽迴事?”

    許顏真心中“咯噔”一下,若是林鏡恢複了記憶,是絕對不會做這種大吼大叫失禮的事情。難道方才是她的錯覺,果真是自己睡迷糊了麽?

    隻聽那個老頭顫巍巍道:“少年人,那麽大火氣幹嘛?你看,你看,她不是醒來了嗎?”那聲音又是無奈又是驚懼,正是之前在扁鵲閣結識的胡逾。

    接著又是一個女子的聲音道:“哎呀,你不是第一個到達山頂嗎?怎麽連自己同伴中了什麽毒中到什麽程度都不知道?嘖嘖嘖。”

    林鏡冷笑道:“醜八怪,你說什麽?”

    那女子微微呆滯,忽然衝過來揮舞著拳頭尖聲叫道:“什麽?你說誰是醜八怪?”她是第三個到達山頂的,喚作赫連金枝。出身自大陸西南巫蠱世家,又師承百鶴宗金丹長老,築基中期的修為。對如潮的毒蛇卻是一點都不懼怕,更不怕林鏡這樣看起來不過煉氣八層的毛頭小子。

    胡逾夾在中間左右為難,隻能勸道:“不要吵了,不要吵了。我們現在都在一條船上,吵有什麽用?同心協力從這個鬼地方出去才是道理。”

    隻聽許顏真沙啞著嗓子問:“這是怎麽迴事?”

    林鏡大喜,連忙將她攬在懷裏,問道:“阿真,怎麽樣了?”

    赫連金枝冷笑道:“哎喲,這都什麽時候了還有心思談情說愛。”

    許顏真又羞又惱,掙紮他懷裏坐起來,看了眼自己所在的地方,不由呆住了。這大廳的結構與扁鵲閣一模一樣,卻少了提供住宿的二層。且擺設陳舊而肮髒,四處遍布灰塵與蛛網。大廳中央的玄武雕像也滿是積灰,那池子裏的水早已幹涸。大廳裏空空蕩蕩的坐了十幾個人,祝青也在其中,隻不過臉色鐵青渾身泥土,看起來頗為狼狽。他人坐得極遠,卻恨恨的盯著自己,目光不善。

    林鏡不去理她,隻悶悶道:“這是山頂的華佗館。我醒了後發覺四周蛇都退了,阿真你還昏迷著,就把你背上來了。隻不過我到的時候這裏一個人都沒有。”

    許顏真道:“一個人都沒有?可是那個烏龜……他們不是說三個時辰後會在這裏等我們麽?”

    她忽然止住話,那個烏龜確實是說三個時辰後在華佗館等待他們,卻沒說是具體是之後多久會來。當下不由皺眉道:“你到這是什麽時候的事?”

    林鏡知她所想,便道:“我也不知道,但應該是在三個時辰之內到的。”

    胡逾連忙接口道:“老朽是戊時剛過才到山頂,正是第二個到的,進來就看到倆位……”他話沒說完,林鏡的臉卻紅了。胡逾自知多嘴,忍不住咳嗽兩聲。

    許顏真有些莫名其妙,赫連金枝眼珠一轉,卻捂著嘴笑得花枝亂顫。林鏡惱羞成怒,忍不住低聲道:“醜人多作怪。”

    赫連金枝登時大怒,卻發覺大家都看向自己,倘若她開口或者動手,豈不是把自己送上去對號入座?當下忍了又忍,重重哼了聲:“不知廉恥。”

    祝青忽然站起身來,厲聲道:“夠了!”

    胡逾身邊一個中年漢子見大廳內氣氛緊張,便開口打圓場道:“好了好了,龍某是最後一個到的。到這裏時,還不到子時。”

    許顏真忍不住問:“那其他人呢?”

    赫連金枝哼了聲道:“誰知道,或許是沒在規定的時辰內趕到,心知無望就下山了吧。”

    忽然一個冷冰冰的童音道:“……是死了吧。”

    眾人心中皆是“咯噔”一響,朝牆角望去。那裏坐了個十歲出頭的男童,生得極為清秀。小小年紀已經是煉氣五層,衣飾華貴卻看不出來曆。那男童聲音清脆冷漠,一雙褐色的眼珠冷冰冰的不帶半點感情。

    許顏真道:“不可能吧。宗師考核說到底是考校大家的煉丹技巧,挖掘出丹道奇才,怎麽可能讓來參加測試的人隨隨便便的送命?”再說之前在扁鵲閣至少有百來號人,正式參加測試的也有八十多,到現在大廳裏隻有一十七人。難道其他人都死絕了?這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祝青的聲音冷不丁想起,他陰陽怪氣道:“幼稚!我太一門的入門測試也不過是征收可能把本門發揚光大的弟子,維持門派傳承。可每年測試死了多少人,你難道不知道?”

    許顏真被他堵得說不出話來,臉上微微赧然。太一門入門測試的時候一百人第一輪預選就死傷不下二三十個。

    赫連金枝不屑道:“若是丹道技藝再高,成為宗師甚至大宗師,卻連小小的蛇障都過不了,說出去豈不是笑死人了?”

    那男童突然道:“不錯,這種廢物還不如直接死掉。”他說話的時候,眼珠偶爾轉動一下,襯著慘白的臉蛋,甚是嚇人。

    赫連金枝被他嚇了一跳,嘀咕道:“怪小孩。”一麵找了個柱子靠下了。

    許顏真問胡逾:“可現在怎麽又說要同心協力從這裏出去?”

    胡逾苦笑道:“老朽參加過兩屆宗師測試,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情況。這次本以為勝券在握,早早趕到這裏,卻等不到神農穀的人。直到三個時辰時刻一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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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顏真順著他的眼光望去。透過殘破的大殿門口,隻見密密麻麻的各色毒蛇,正虎視眈眈的往裏麵窺視。遍地都是遊走盤繞的閃閃蛇鱗,到處都是邪惡駭人的嘶嘶吐信聲。方才在山下遇見的蛇潮和這時的蛇海相比,簡直如同螢火蟲之於皎皎明月。許顏真第一次對周伯通被困桃花島感同身受。

    胡逾歎了口氣道:“這些妖蛇狂蟒仿佛嗅著血的狼,就這麽把我們團團圍了起來。咱們按時到達的人,反而沒有一個能出去了。”

    赫連金枝伸了個懶腰,歎了口氣:“連我的蛇哨都不管用了,看來老娘注定要在這裏蹲上一陣了。”

    許顏真忍不住問道:“它們怎麽不進來?”

    胡逾道:“老朽開始也有些懷疑,要麽是建造這間華佗館的時候,添加了驅蛇的材料,要麽就是有什麽奇花異草。嗬嗬……這地方雖然破爛,但畢竟是神農穀的地盤,能有什麽稀罕寶貝,又有誰知道呢?”

    許顏真心中“咯噔”一下,她看到坐在西麵牆角的兩個佩戴藥師紋章的散修,已經站起來開始四處查看了。當下她的第一反應便是往林鏡身上慢慢靠了過去,一麵悄悄將方才被林鏡隨手扔在地上的花莖背對著眾人收進自己的袖口。

    林鏡見許顏真主動投懷送抱,似是極為歡喜,伸手將她攬住道:“別怕,阿真,我在這裏。”

    許顏真臉上倒不驚慌,心裏卻怦怦直跳。林鏡將她擁在懷裏時,聲音極為溫柔,唿出的溫軟氣息直接撲在她背頸裸露的肌膚上,卻讓她忽然想起之前那個表麵上溫柔可親背地裏下手陰狠的死變態。

    許顏真不動聲色的從他懷裏掙起來,低聲道:“我不怕。”頓了頓,又故作掩飾的低聲問,“你身上如何?傷口怎樣了?”

    林鏡似是有些委屈道:“阿真,你這時才想起我麽?”

    許顏真笑得極為尷尬,又將身子挪了挪,安安靜靜的聽他抱怨了一會,才拍拍他肩膀道:“好了,你也好生休息。方才你將我背上來,可是多虧你了。”林鏡見她臉上似有倦色,伸手替她將額前的長發撩在耳後。

    許顏真想躲又不敢躲,索性假裝打坐。正要盤膝,冷不防瞧見祝青怨毒的眼神。心裏不由暗暗吃驚,忖道:“難道我昏迷的時候,還發生了什麽事麽?他怎麽看我和生死仇人一樣。”

    她身上儲物袋俱在,裏麵東西也絲毫不少,卻莫名的覺得這個場麵極其詭異,心中忐忑不安。

    事實上,這個大廳裏所有人心裏都心潮起伏,誰都不知道這群洶湧而來的蛇群會圍困他們到什麽時候。眼看天色越來越亮,蛇群卻絲毫不見退卻,反而越來越多。那嘶嘶吐信的聲響在整個大廳裏迴蕩,直叫人心裏隱隱發毛。更有巨蟒深黑發亮的半截尾巴不知何時悄悄伸了進來,將華佗館橫梁緊緊纏繞住,導致時不時有木頭“咯吱咯吱”的響聲傳來。

    忽然那個姓龍的中年漢子站起來道:“我可忍不住了,這般等下去,隻怕蛇會越來越多。”

    西南角兩個搜了半天也沒找到奇花異草的藥師,此時也一起站了起來。其中一個穿藍衣的八字眉青年附和道:“正是,若是來的都是和頭頂上這條黑蟒一樣的大家夥,隻怕不消一個時辰,這華佗館便會倒塌。到時候咱們一個都逃不出去。”

    他身邊的綠衣青年罵了一句娘,惱道:“神農穀到底在玩什麽花樣?若是早知道宗師考試是要鬥蛇,打死老子也不來。”他剛說完,忽然淒慘尖叫一聲,整個人如同火燒屁股一樣飛快躲到八字眉青年身後。原來頂上那巨蟒的尾巴在遊走時,不小心掃到了他的後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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