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邊上一個黃眉毛的老頭忍不住插嘴道:“少年人,這雖然是玄武,卻又不是一般的玄武。”他見許林二人都瞧向自己,便咳嗽一聲,賣了個關子,繼續道:“你可知道這扁鵲館的來曆?”

    許顏真搖頭道:“我倆初來乍到,還請前輩賜教。”

    林鏡哼了聲,卻被許顏真用力一掐,也不敢說話。隻是悄悄的將她的手掌牢牢握起,不肯放開。

    那老頭道:“這扁鵲館是神農穀藥聖十王測試的第一處行館,專門為了接待來參加測試的修士。一樓是待客大廳,二樓則是休息的處所,全是免費開放。你看這行館裏麵並無人管理,隨意進出,卻始終無人鬧事,你可知為什麽?”

    這迴連林鏡都不做聲了。

    那老頭滿意道:“這天下有條不成文的規矩,不惹神農穀、不惹天寶閣、不惹諸侯列島。這三不惹是修真界所有人的共識,便是那太一門也不敢隨意碰觸。”天寶閣背後有上界仙人支持,神農穀則是藥聖協會,諸侯列島遍布高階妖獸。其中隻有神農穀,完全靠名望壓人。無論正邪兩道,都不願得罪。

    他正在說話的時候,外麵又喧嘩起來。林鏡眼見,一眼便瞧見祝青,不屑道:“又是那個吊三角眼的小白臉來了。”

    許顏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從門口浩浩蕩蕩走進來的祝青一行,忍不住撲哧一笑。和祝青相比,他生得才比較像小白臉吧。那祝青環視一圈,一眼便看到許林二人,頓時惡從膽邊生,招手道:“原來這在這裏……哼,我們去她們那邊坐。”

    許顏真她們本來坐在牆角,卻被祝青刻意圍了過來。林鏡一個克製不住,又要發飆。許顏真趕緊將他攔住。那老頭早發現不對,低聲道:“你們惹上太一門了?這可不是好兆頭。”

    許顏真搖頭笑了笑,一麵按住林鏡,向祝青施禮道:“祝師兄大駕光臨,請,這邊坐。”

    祝青見她非但不懼,反而落落大方,還邀請自己前去。再看了一眼林鏡,那少年隻是低著頭似是頗有些不甘心。不由冷笑道:“這可不敢,我可不想平白夾在中間,叨擾了兩位神仙眷侶。”

    許顏真沉住氣,笑道:“祝師兄說笑了,那天馮師姐與祝師兄喜結連理,那才是神仙眷侶呢。”

    祝青被她氣了個倒仰,誰都知道馮茹當眾拒絕他,現在便是馮茹肯嫁,他也決計不肯娶的。此時許顏真又揭他瘡疤,擺明了自己絲毫不懼。他臉上青筋直冒,卻忽然瞧見林鏡抬頭,朝他微微一笑。

    這林鏡惱他一而再再而三挑釁許顏真,本已打定主意,趁著人少的時候,背著阿真悄悄去把他做掉。卻在聽到他說出“神仙眷侶”四個字後,阿真居然沒有反駁,心裏頓時飄飄然起來。他一歡喜便生出了“這廝還算會說話,且留他一命”的想法,當下抬頭對他一笑,立即在他身上無聲無息的種下了生死禁製。既然阿真不許他傷人,他便讓他老老實實呆在那裏,不要隨便過來搗亂。

    林鏡修為遠較祝青為高,這一笑之間,禁製便在他心口紮下根基。祝青哪裏知道自己一言隻差竟然讓他到鬼門關前轉了一圈。他隻覺得忽然那麵目平凡的少年仿佛蛻下一層模糊的麵具,在自己眼前清晰起來。那雙漂亮到極點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唇畔,粉嫩的唇色,柔弱卻極為優雅的姿態……竟然讓他覺得自己一霎那間,胸口恍如被大錘捶中,什麽都顧不得了,隻呆呆的瞧著他發怔。

    許顏真不知道祝青已經窺破林鏡真容,隻見他一瞬不瞬的望著自己,心中暗暗打鼓,不知他到底再搞什麽鬼。她得知這神農穀不好惹,便第一時間與祝青挑明同門身份,一是怕祝青仗著太一門的勢欺人,另一方麵又不想讓神農穀以為太一門皆是祝青這種無禮之人。這裏可是神農穀的地頭,諒祝青他們也不敢生事。

    她哪裏知道,這一瞬間祝青對她的心思便已天翻地覆的變化。那祝青猛然驚醒過來,冷冷瞥了許顏真一眼,一麵若有所思的尋了一處不遠的地方坐下,臉上一陣青一陣紅,且時不時看向許顏真這裏。

    那老頭不甚唏噓道:“原來小姑娘你們也是太一門的高足,方才失敬失敬。唉,想我胡逾半截入土的人了,居然和這些個小朋友同時參加測試,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啊。”

    許顏真早已對這個世界偶爾出現的詩詞麻木了,自林鏡與她轉述“兩情若在久長時,必須朝朝暮暮”的話語後,她就去太一門的藏書閣查閱過關於初代門主的記錄。果然現實是殘酷的。看罷隻能掩卷長歎:“這要放在起點主站,又是一篇大神潛力的後宮種馬向大作啊。”

    那老頭叫做胡逾,本身是煉氣十層巔峰的修為,十五年前便已經是藥師三級,這是他第三次來參加宗師考試。他除見許林二人年紀尚小,但那少年口氣卻大,不免有些不快,便插嘴故意賣弄。可得知對方出自太一門後,隻能剩下羨慕感歎。若非太一門實力雄厚,又怎會將這小小年紀的少年人送來太白山?想必這一個一個看似樸素的孩子,都是用靈石丹藥堆積而出。便忍不住又問:“今年你們太一門有人參加大宗師測試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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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顏真心下好奇,便問:“這次不是宗師測試嗎?怎麽大宗師測試也在這裏?”

    胡逾笑道:“這是藥聖十王的測試,又不是藥師測試。藥師分級測試,在各大門派盤踞地都有測試點,一年一次。你們太一門也有。這宗師測試,可是藥聖十王五年才聚首一次的盛會,一般分為宗師考核與宗師分級測試。前者是看你夠不夠資格戴上宗師紋章,後者是對通過的宗師進行分級。初級、中級、高級宗師甚至大宗師。”

    許顏真忍不住問道:“大宗師難道不分級嗎?”

    胡逾道:“大宗師自然也要分級的,不然怎麽會到藥聖呢?不過大宗師的分級測試卻不在這裏。具體的你問我我卻不知道了。”

    他倆正在說著,忽然聽見一聲鍾響。整個大廳頓時安靜下來。隻聽見那噴泉漸漸止住水流,直到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池子裏。

    接著便是一聲渾厚的聲響傳來:“歡迎諸位來到太白山。”

    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修小聲驚叫道:“烏龜、烏龜說話了!”他邊上一人低聲何止:“閉嘴!”

    一時間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大廳中央那噴泉上。果然,這聲音是從那烏龜口裏傳出。隻聽它沉默一會,忽然惱道:“哪個王八敢說老子是烏龜,直接淘汰出局!奈奈的,千裏傳音都不懂,還好意思參加宗師測試?”

    下麵眾人皆不敢說話,各自暗暗悶笑。那個出口烏龜的男修則羞惱不已,整個人縮迴了人群中。

    那烏龜繼續開口道:“三個時辰之後,老夫會在太白山頂的華佗館等待諸位。”

    許顏真與林鏡對望一眼,再看向那玄武雕像。眾人皆屏氣凝神準並聆聽下文,那烏龜口中卻又漸漸流出泉水。這這意味著對方已經結束了談話。

    眾人驚疑不定,半晌,忽然有人站起來惱道:“這就完了?這是什麽意思?這烏龜說了究竟是什麽意思?!”

    立即有人噓道:“你還敢說烏龜?小心被淘汰!”

    另一人道:“別說三個時辰,老子一盞茶便能飛到山頂。”

    ……

    忽然人群中一個十歲左右的男孩直接站了起來,他看也不看眾人第一個走出扁鵲閣。祝青站起來迴頭吩咐隨從弟子道:“你們都在這裏等著,直到我拿了宗師勳章迴來。”

    他深深看了一眼這邊,轉身便離開了。

    許顏真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還是站起來對林鏡道:“你在這裏乖乖呆著,別惹事……”

    林鏡卻說:“我陪你上山。”

    許顏真道:“你上山做什麽,你又不參加測試?”

    林鏡惱道:“誰說我不參加測試?讓那個吊三角眼和你一起上山,我可不放心。”他冷哼了一聲,瞪了祝青的背影一眼,不由分說便拉了許顏真離開。

    胡逾卻沒有動作,隻是嘴角微微滑出一絲冷笑:“這麽著急就上山了?難道你們以為太白山的宗師測試隻是比比腳力嗎?現在的年輕人呐……”

    這太白山白霧環繞,一進去許顏真便覺得有些不對。她參加太一門入門測試的時候,就吃過迷霧的苦頭。當下取出鹿茸贈送的清明丹,遞給林鏡一顆,道:“小心些,吃了這個。”

    林鏡見許顏真對自己十分關懷,不由暗自歡喜道:“阿真,你待我真好。”他張口吞下,還不忘拉著許顏真的手放在唇邊親了一口。

    許顏真臉上勉強笑笑,將手伸迴來,放在背後狠狠擦了擦衣角。她見林鏡過了半天還生龍活虎,沒有被毒死掉,這才跟著服了一顆。她此時心裏對誰都有防備之心,除非是自己親自煉化的丹藥,否則便是姚乾遞給她,她都不會輕易接手。

    可是,這迷霧根本就不是迷藥,而是一種讓人無法動用靈力的霧氣。隻要在這個範圍內,沒有人可以動用靈力高空飛行。甚至有人想取出靈石驅動的飛行符寶也無法勉力支撐。這迷霧,是封靈指環加上苦思崖破靈陣的綜合效果!換句話說,封靈、破靈陣、迷失峽穀……太一門今次的入門測試,便是受了太白山的啟發才誕生出來的。

    終於明白了為什麽對方會說三個時辰之後在山頂等待了,也難怪正邪兩道沒人敢打神農穀的主意。光是這天然迷霧,就足以讓修士們頭疼不已。

    林鏡從樹上截了一段樹枝下來,三下兩下削成拐杖,遞給許顏真。一麵自己又做了根,道:“阿真,你也小心些。別摔著了。”

    許顏真心裏頗不是滋味的接了過來,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大霧迷茫的陡峭山路上。原先一起出發的眾人皆各自走散。

    忽然林鏡身形一動,隻聽“嘶”的一聲,竟然用拐杖將一條眼鏡蛇直接釘死在地上。少年立即退後,將許顏真護在懷裏,低聲道:“阿真,小心蛇。”

    忽然聽見遠遠一聲慘叫:“蛇啊!好多蛇啊!”

    許顏真與林鏡背貼著背,彼此緊緊靠在一起。放眼望去,不知道從什麽時候起,他們竟然已經踏入了群蛇遍地的尷尬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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